34.
在天边最后一丝金光沉下地平线后，灿烂的天空开始暗下来，伴随着落日出现的缤纷色彩，转瞬间被黑暗吞没。
教室里的灯，由不起眼变得和窗外对照明显。
在那样的时刻，在严老头第三次看腕表的瞬间，观海推门而入。
“对不起老师，我们俩刚刚从北校区过来。”
“赶回来了就行。”严老头一边说话，目光已经被吸引过去了。
小仙和小白也愣愣地望着那边。
观海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朵蓝色的玫瑰。
历史上最早的蓝玫瑰是由荷兰花卉商人将白玫瑰浸泡在蓝色染料中制成，而在上世纪末，有日本公司通过转入三色紫罗兰的基因获得了自然开出蓝色花的玫瑰。
而观海手中的，是一枝从种子长来的，由魔法创造的真正的蓝玫瑰。
没有亮眼到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颜色，也没有美到窒息的气质，它只是存在于那里，悄无声息地象征着一个奇迹。
“恭喜。”
严老头出声打破了几人目光凝聚在一处的沉默。
“现在有理解些什么吗？”
“老师，引导就是创造。”观海说。
“这样啊，这样啊......”他轻轻说着，“恭喜，你们通过了，满分通过。”
老人说得很平淡，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惊讶，也没有透露出一丝喜悦的表情。
“严老师，这是象征着‘不可能’的蓝玫瑰，送给你。”观海走上前，恭谨地递出手中孤零零的一枝花。
这连惊喜都算不上，因为严老头早就察觉到了孩子们的意图，但观海还是要将最后的工作完成。
“谢谢严老师为现代魔法科做的一切！”
“希望老师即使是退休了也要继续相信奇迹，不要放弃生为一个魔法师的骄傲。”
“如果想要回学校的话，青山老师说了，随时都可以返聘你。”摘星从观海背后钻了出来，说道。
“你们这些孩子啊，”严老头笑着说，他一直很喜欢把他们四个叫做孩子，“你们就算不这么说我也会给你们高分的。”
“严老师就算不上课了也可以常回南校区走走。”小白也说道。
老人接过观海手里的花，摆了摆手说：“讲不动了，真的讲不动了，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谁也没有资格继续挽留。
“你们做了这么多工作，幸苦了。”
没有人接话，气氛有些尴尬。
“现代魔法科已经到了走一步算一步的地步了，但是，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要懈怠。”
“字符学里每一个字符体系都要记下来，不准偷懒。”
“刘常在的草药学入门按着他教的一步步来就没有危险，有问题及时提问，那小子没你们想的严厉。”
“下半学期的仪式魔法课会来一个新老师，但是每一次作业都认真完成的话考试不会太难。”
他像对待即将远行的亲生子女一样细致地嘱托，明明这一次是他要离开了。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
“严老师，这些我们都知道，又不是见不到了，不说这些了吧。”观海劝道。
“对咯，如果以后啊，现代魔法科撑不下去了，你们也不要有什么负担。”
老人的目光温和地落了下来，像是在无可奈何：“无论你们是选择转行就业还是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都要无愧于心，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会的。”小仙回答道，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小白也说：“放心吧。”
“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福气啊，”严老头笑着，走到了门边，“那我要回去了。”
“严老师，我们送送你吧。”观海说。
“不，”老人背对着他们举起一只手，“谁都别来，老年人晚上散步喜欢清静，你们跟着太吵了。”
严老头的手握住黑色的门把手，这是和近代魔法科教室内部一样的门把手，连那个白色的deleth字符都一模一样。
摘星当初的判断并没有出错，那确实是打开门的“阵眼”，只是方法错了。
开门的方法并非注入魔素，而是对阵眼处紊乱的魔力进行引导。
不过今天，严老头没有那么做。
他的手指没有触碰阵眼，只是轻轻按下了门把手下方的按钮。
门开了，夜色涌了进来，严老头最后给四个孩子挥手道别，走进了夜色之中。
他把那支蓝玫瑰放在胸口的口袋里，六十年前，他也是这样，将钢笔别在上衣口袋里。
他尽量将自己的腰杆挺得笔直，迈着那么多年里不曾过多改变的步伐，坚定地背对着孩子们走远。
其实还是有一件事他没有挑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蓝玫瑰，奇迹从未出现过。
除非使用转基因技术，玫瑰花的每一颗种子内并不包含产生蓝色素的“可能性”，这是魔法也无法违背的事实。
所谓绽放于魔法师手中的奇迹，本质上只是笼罩在花瓣上的幻术而已。
路灯下的景致不甚分明，恰在他眼中模糊了时间的印记，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走在南校区的路上，他满眼看到的都是几十年里的曾经。
一路上，夹道种着许多的二球悬铃木，这种树又叫做英国梧桐。
要是法国梧桐该多好呢？
至少，那样更像是再也没有回去过的老校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