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普尔蒙大森林的一个极为隐蔽之处。
四周高耸宽大的树木环着的中心,竖着一个造型随意的土筑洞穴。
洞穴被遮隐得严实,料想不到的是,它的地面之下是一片不得了的地域——
孕育魔物的地下城。
而此时身处那般险境的主人公是一名少年。
暂时舍弃掉心中百般妄想,此时的愿望却是如此的简单——
躺在外界的地面上,窝囊而又几分贪婪地,将那里的空气狠狠地塞入肺部。将脑海的一切思绪放飞,只是看着点缀无数星辰的,黑中泛蓝的夜空,再次回忆起那双深邃银河般的蓝眸。
——然而这也算是一种奢望,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
实际上眼前就是一种浓烈的颜色。
一种纯粹的黑色。
就像一片涌动的黑潮——食人蚁群在艾伦的视野中起伏、翻涌……
“啧。”
——强忍着作呕的反感,艾伦心一横,咬紧牙关直冲上去。
随着艾伦飞快的移动,泛紫的刀光拖拽出狭长的光影,宛如一条紫色的丝绸在混杂腥血恶臭的浑浊空气中,仍然悠然起舞。
“紫色的丝绸”在周遭魔晶石的紫色亮光下有多不起眼,对于那些丑陋的猛兽就有多致命。
哧——
紫色的刀光在少年手中翩翩起舞,富有生命般节律地跳动,灵活地在狰狞的观众席间旋转飞梭。
所经之处奏起的血肉爆裂的刺啦声是与之相媲美的伴奏。
少年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狼狈。
刀刃连斩破脖颈都显得乏力、斩向甲壳还会发出阵阵苦鸣的情景——仿佛是之前做的一场不真实的梦。
利刃行经之处,必有鲜红的礼花洒下——
现在可以毫不夸张地这样说。
艾伦一次次斩向食人蚁的甲壳,权像是一次次砍在脆弱的枯木上。
富有坚硬质感的漆黑盔甲此时华而不实。
心脏、脊椎……
击击正中要害,应声毙命是实况,给他的感觉就和踩死一只巨蚁那样不值得一提。
然而,心中渐渐滋生的为何?
让人瘙痒难耐,划过失落空虚的同时徐徐升起的异感,是之前从未体验到的。
——贪婪。
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
里面的什么东西牵动着他:
“更加贪婪些……”
通红的双臂——剧增的肌肉和高强度、高频率的挥动将艾伦的双臂涨成一只鼓胀的气球那般。恐怕就算是轻戳一下也无异于针扎。
艾伦的实力进步飞速,谁料得半日前他还被一头食人蚁逼到末路。
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坚韧。
持续的战斗非但没有使那柄暗紫色的匕首钝化,反而愈加锋利,仿佛同样得到成长的洗礼。
几个瞬间,手中涌动的那乳白丝状的雾气晃入眼中,在艾伦机械的挥动中一次次贯透血肉。
软绵绵的,蚕丝一般,却轻描淡写地断送复数的食人蚁——少年却对此毫不在意的样子,或者说是少年对它的存在浑然不觉。
没有一丝违和感,连同那把匕首一起与少年的肉身融合。
那是自己的双手,自己的手足那般的存在,驾驭它们也只能是呼吸那般的游刃有余。
完全沉浸在这场战争中的少年麻痹了感知,数小时没有进食、没有像样地休息的饥饿感和倦怠感不见踪影。
充盈在内心的,只有君临战场的无法自拔的沉浸感。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没有胜负悬念的行刑场。
——原本的黑潮逐渐变得平静,变成紧贴地表的黑色地毯。
血染的地面四处泛着魔晶折射来的诡异紫光。
艾伦手扶墙壁支撑住身体,匕首入鞘的同时,乳白的雾气消散。
宛若高潮后迎来低谷,豆大汗珠无力滑落,即便是少年百般擦拭也落得徒劳。
心头骤起的疲倦与空腹感夹杂着,摧残着这个战场废墟中心的孤王。
咕——
轰鸣声从少年的腹部发出。
虽然这点并不必要……看来战前,艾伦只是对战斗过后的这地狱般的痛苦有所顾虑。
“啊——好想吃神明大人做的菜啊~”
艾伦有气无力地埋怨着,略显失神。
他用力拍了拍脸颊,踉跄地跑去捡拾散落的魔晶(当然在储存空间有限的情况下只能舍小求大)……
瘫倒在一处隐蔽的角落——艾伦艰难地爬动着,让自己倚在一块岩石后面。
打开腰包——内容物中间点缀着一颗与周围无比矛盾的翠绿。
艾伦庆幸自己能够凭着毅力撑下来,倘若使用了狄阿布罗,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只会更快垮掉。
另一方面,他只剩下一颗用于镇定的药丸,它会是之后决斗的最终筹码。
再不济的情况下,也可以作为这之后遇见更危险的魔物时的保险。
筹码或是保命手段。
无论哪一方面,狄阿布罗都不能缺席。
即使是在决斗中用上它,冒下狄阿布罗被眼馋的人盯上的风险,他也觉得这值得一搏。
所以这仅剩的一颗药丸就是眼下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毕竟对于自己离开了药丸是否能够承受得了狄阿布罗带来的副作用,艾伦心里也没底。
叹出一口气——艾伦思绪恍惚。
眼睛也开始变得酸涩,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他差不多把这片地域摸清了,也模糊地计算了魔物“刷新”的时间。
——距离下一批食人蚁的形成还有着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小憩片刻对此时的艾伦来说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犹豫起来,害怕的是自己没能醒过来。
然而终究是困意战胜了仅有的理性……
这一夜,少年沉入梦境。
梦中,他单膝跪在信仰的神明面前,仰首注视着漂浮在空中的神圣羊皮卷。
毫无疑问,对于那金黄的神文,少年分毫不解其意。
无端地感觉莫名熟悉感的同时,淡红色眸上映着的羊皮卷下方——
几个泛着蔚蓝光芒的模糊、残缺的神文开始不断舒展,逐渐变得清晰……
最终从中心点染起鲜艳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