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旧识重逢后的无所谓寒暄。
天神与少年冒险者的对话在这偌大的斗兽场，在鼎沸的人声下淹没。
艾伦挥手旋起腰间的匕首，猛踏在岩石场地的瞬间，碎裂的地面迸发出数片砖砾。
——一如破竹之势冲向波洛迪斯。
而波洛迪斯迈开双腿，双手握住插入地面的重剑的剑柄，丝毫不见闪躲之势。
硬要比喻的话，就好比一座坚固堡垒，面对单柄铁铲时的游刃有余。
“要对付一头未被驯服的狂妄小兽，自然要削削他的锐气。这世间你所斩不断砍不断的事物数不胜数。”
“是么……那还请您不吝赐教了！”
艾伦眼中的世界不知不觉间褪去原本鲜艳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单调无机的浅灰。
其余的一切的一切都变得缓慢，生了锈的机械那般。
特训的效果可见一斑，毕竟在地下城是要单独面对四面八方飞速袭来的利爪，机动力可以进步到如此程度，倒不像是空穴来风了。
“天真……”
艾伦至波洛迪斯咫尺远时，波洛迪斯的嘴唇出乎意料地蠕动几下，嘴角挂上的邪魅微笑让艾伦心弦猛地一紧。
——果然不容小觑……
艾伦暗自惊叹的同时落下左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再次发力，强行改变轨迹，向波洛迪斯的斜后方飞冲过去，计划对其后方进行突袭。
然而就在艾伦立稳脚跟，紧接着挥去利刃的一瞬。
仅仅那一瞬，少年那由于紧张而变得狭窄的视野中，突然闯进一张锃亮、墨黑的“明镜”。
——那是一把恍如明镜的宽阔剑身，阻断了匕首的去路。
然而面对艾伦的重击，“明镜”甚至没有出现一丝的划痕。
艾伦瞳孔猛缩，抬眼映入眼帘的是波洛迪斯那充满嘲讽意味的侧脸。
“啧，还没完！”
艾伦咬紧牙，奋力一跃来到波洛迪斯的上方。
少年倒握住匕首，狠狠地刺下去。
乒！——
那把足足有两个艾伦重的重剑·帕斯格姆如影随形，鬼魅一般跟随在艾伦的刃前，无法深入半分的匕首与宽大的剑身相撞，发出一声狭长的苦鸣，回转在整个斗兽场。
波洛迪斯嘴角挂上冷笑，冷冷地看着艾伦那因惊恐而变得惨白的面容。
天神趁势挥动那把巨大的重剑——
少年视野中是飞速逼近的利刃，感受到危机的神经被火燎一般瞬间点燃，急忙催促手臂拉动手中的匕首，抵挡波洛迪斯的攻击。
无奈双方实力相差甚大，艾伦顿时像一个被击飞的棒球，于空中浮动片刻后重重地摔在场地边缘。
“唔——噗！”
一口鲜血被艾伦猛地喷出来，体内一片翻江倒海的异痛感让他痉挛不止。
内脏的状况也许并不乐观，不过万幸是艾伦在被击中的前一刻用匕首卸去了一部分冲击，不然两臂骨折的伤势必会使艾伦直接退败。
——令人感到夸张的悬殊的实力差。
这是决斗开始后迎来的首次沉寂。
局势是压倒性的一边倒。
观众席上嘈杂喧闹声也在一瞬间收束。
他们注视着这一幕，神情复杂，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
他们之前那轻佻的态度早已烟消云散。
自始至终，他们肉眼可以分辨出的，只有少年弓起身子之后便化作一道虚影，在波洛迪斯周围回转一番后又无力地躺倒在地面。
利刃相撞之后迸发的鲜艳火星，携带着余温，直至冷却匿迹都见证着这群战场无关者的态度转变。
连完整的战斗过程都无法辨清的他们没有什么资格讨论这场决斗。
也许用奄奄一息来形容此时的少年不甚准确，不过连再次站立起来都谈不上容易的状况委实不容乐观。
猛然回神的主判官抓住时机，立即开始宣读判决前的倒计时。
1……
冷漠的声音趁机钻入少年的耳道，一次次的回荡，使劲扰乱他的思绪。
“到此为止”的结论化作无数根荆棘密不透风地缠绕住胸腔中的跳动之物——
刺痛着，同时又像是输入了什么。
2……
像是生命终止前的倒计时，少年放空了的大脑，此时只留有生物本能的欲望。
——求胜的本能与贪婪。
“好不甘心……”
心脏跃动着，无声息地变得剧烈，噗通噗通地砸着少年的鼓膜，对他仅剩不多的理性进行猛烈的轰击。
血液也跟着开始变得炽热，灼烧着麻木的肢体，撕毁深埋其中的脆弱与慵懒。
每一寸血肉乃至每一根神经都变得狂热难耐。
瘫倒的身躯缓缓抬起——神情难辨的少年摇曳着身形，再度站在了决斗场上。
“好饿……”
——呼出的乳白色浊气翻腾着上升。
“想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