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父亲和祖父会在办公室工作。
从女仆们那里听到了些许风声的德里克决定去看一看。
早餐后，德里克访问了祖父和父亲工作的办公室。
请等候在外的秘书传达后，很轻松的被放行了。
宽大的房间左右塞满了各种文件和书本。在一边的桌子上有几个秘书在处理什么文件。
德里克的祖父在裡面的办公桌旁摆着另一张桌子，父亲兰德正笔直地坐在那裡。
一眼看过去，能看到桌子上堆满了卷轴和纸的文件等等。
“爷爷，爸爸。我想参观一下爷爷和爸爸的工作。可以吗？”
“参观吗？”
面对着直接切入正题的孙子，摩根先是皱了皱眉的。但是很快有松了下来。
然后摩根瞥了一眼兰德。
（嗯......说起来最近兰德看起来太过放松了——如果被儿子看着的话，也会紧张感起来吧）
太过松懈了是不行的，所以要时常给予部下些许适度的紧张感。
摩根认为这种程度的刺激对要接任他的兰德来说偶尔也是好的。
于是给了德里克参观的许可。
“可以。但是，如果妨碍到工作的话就不行。”
虽然德里克是个很老实的孩子，但还是要注意一下。
就算孙子很可爱，但是领主的工作优先度更高。
虽说只是一张纸，但是否在上面签名会影响数百个人。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作为贵族更是如此。
就算是可爱的孙子，也不能迷失‘作为贵族什么是重要的’
“谢谢您，爷爷。”
而对于爽快地允许的摩根，笔直坐着的兰德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
“父亲，可以吗？”
“没关系，毕竟也是重要的接班人，而且是德里克的话是不会吵的吧。”
“而且是在儿子面前——”
“我知道。”
面对微笑着的父亲，兰德露出苦笑。
兰德现在正在作为下一代的领主进行实务学习。
说是贵族，实际上也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该做的工作也并不是随意大手一挥就能做好的。
——实际的工作和学到的东西是不一样——
既会有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失误。
作为一个温柔的且普通的人，兰德还是有这一份自觉的。
同样“想在儿子面前当一个好父亲，被孩子崇拜为一个优秀而受人尊敬的父亲。”的这种愿望也是有的。
倒不如说这是谁都有的感情。作为父亲的兰德当然也有这种感情。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父亲的矜持”一样的东西。
“那么德里克，到这边来。”
利用了这一点的摩根轻轻拍着膝盖叫着德里克。
“不会打扰爷爷的工作吗？”
“没问题。现在负责工作的人是兰德，我只要确认处理好的文件就可以了。”
虽然摩根这么说，但德里克还是先看了一下兰德。
加尔曼家族的现任当主仍是摩根。
但是，德里克作为儿子，也有必要重视父亲兰德。
“不是作为父亲的自己，而是更加听从祖父的话”这种状态是不正常的。
虽然作为贵族是正确的，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这是不好的。
（而且下一任当主是兰德，要让兰德明白自己才是最好的接班人。）
首先要露出“担心会不会妨碍到工作中的爷爷”的表情，然后窥视父亲的情况。
德里克就这样一直看着兰德，直到他轻轻的点头允许。
在确认得到许可后，这才走近祖父。
然后轻轻松松地被抱起来坐在了膝盖上。
“父亲在做什么？”
德里克问向摩根。
“现在是和税务官们在处理同样税务的文件。听好了德里克，即使是命令别人，也必须要事先知道该命令谁才是正确的。只有自己做过才会知道怎么做，自己实际做了之后也才会更好地记住。等你长大了的话也会要去这么做，趁现在好好去习惯吧。”
“是的，爷爷。”
（简单点讲，就是要从群众来到群众中去的意思嘛）
——为政者，当先与民同苦，而后治民——
摩根为了保持领主的威严，说了些小难的话。
那绝对不是应该对一个三岁的孩子说的话。
但因为好像德里克很好的理解了的样子，所以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但是，孙子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兴趣这一件事令摩根兴奋不已。
也有过带着奈特来参观过的事情，但是对于普通的孩子来讲，摩根所讲的内容太过难了些的。
所以难得的机会，摩根要比往常更加的不冷静一些。
——毕竟爷爷这种生物，永远都是更加疼爱孙子的笨蛋——
“爷爷是做什么工作的？”
“现在是在确认兰德的文件是否有勘误。虽然作为领主的工作有很多，但是现在还是早上大家也才刚刚开始工作。在正式的报告书和计画书从下面传上来之前，我会帮着修改文件。”
“领主的工作很辛苦呢。”
对于德里克的话，摩根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孩子能理解自己的工作，果然很令人开心。
而且，因为对方是自己可爱的孙子，所以高兴得更厉害了。
“啊，对了。如果想偷懒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把工作交给下面的家臣就好了。但是，作为站在众人之上的我们，这样是不被允许的。站在上面的人如果表现出怠惰的样子，下面的人也会跟着腐烂下来。虽然每天认真工作会很累，但这是也是贵族出身者的义务。德里克你也要做好觉悟。”
“好的，我知道了。果然爷爷和父亲很了不起啊”
“呼呼呼，这只是最基本的思想觉悟而已。”
虽然这么说，但是受到孙子的尊敬，摩根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抑制着喜悦。
因为是在家臣面前，露出笑容是很好的，但是也要注意不能被看到太过松懈的样子。
但是太过努力忍耐，呼吸反而变得粗重了的。
在德里克的头顶上，正在吹着变得激烈的鼻息。
——重复一遍，爷爷这种生物是非常简单就很容易应付的生物——
“父亲，做好了。请确认。”
不能让某人独占了这一份“尊敬”，兰德很快把完成的文件交给了摩根。
收到文件的摩根，一边将德里克放在膝盖上一边流览着文件。
“德里克，你看，这是两个月前南部城市切尔伯格的收支报告。”
“诶——”
然后德里克各种意义上都惊讶到了。
兰德制作的文件可以看到有着相当努力的影子。
但是，这份文件只是把支出简单地分类写了合计。
处理前和处理后是什么样的？。
似乎看出了疑问，兰德出示了处理前的文件。
看了总结前的报告书后，德里克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写着每天的收支，但是重要的税收收入却支出混杂在一起。
X月Y日通行税的收入、备品费的支出、结婚税的收入等。
A月S日通行税的收入、装备修理费的支出、死亡税的收入等等。
并没有把收入和支出分开，单纯按照当天的收支报告的顺序来写。然后那是一个月的分量。
其他报告书也类似，甚至还有着日记形式的报告书递上来。
（明明是延续了近千年的王国，效率居然没有提高多少吗？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文化到底怎 怎么了？）
对于每天处理这些文件的税务官德里克感到非常佩服。
对于现代人而言，难以想象这样的工作是怎么做下去的。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如果还是重复着这样低效的事情，不难想像之后轮到自己接手的时候会是有多么痛苦。
（但是也不能直接提出来......尝试用更委婉的方式提醒一下吧。）
“爷爷，这是.......”
“哈哈哈，即使是对德里克你这样的孩子来说果然也是太难了。听好了，像这样每天确认大家整理好的文件就是我们的工作哦。”
看着目瞪口呆的德里克，摩根理所当然地想到“虽然很聪明，但毕竟还是三岁的孩子啊。”
但是，对德里克来说，只是单纯因为效率太差而被愣住了罢了。
“爷爷？为什么.....大家不统一格式来写报告书呢？”
“统一.....格式？”
摩根对德里克的话有些愣住。
“什么是统一格式？”
像是预想中的疑问，德里克自然的接过包袱。
“啊，能给我一支笔和画画的纸吗？还有尺子”
“可以哦,你想怎么做？”
摩根向房间裡的秘书打了招呼，秘书官从架子上拿出了A2尺寸左右的画版一样的东西。
因为带着绳子，所以应该是站着写的时候用的东西。
“德里克还小。用桌子写的话够不着吧。能在地板上写吗？”
“好的，我不会弄脏地毯的。”
面对有着干劲模样的孙子，摩根也不由得露出浓浓笑意。
果然孙子很可爱。
“这裡可以吗？”
“嗯。辛苦了，罗斯”
秘书放置木板的地方是摩根桌子旁边的地板。
——德里克、兰德、摩根——
未来、现在、过去的三代领主同在一堂之上，摩根在心中直呼快哉。
和儿子兰德一起摆桌子，虽说是在地板上，但孙子的德里克也在一旁努力帮忙。
这幅光景对于年迈古稀的摩根来说充满了满足。
向兰德让位领主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但是，还想看到德里克坐在这个椅子上的日子。
摩根不由得想到了遥远的未来。
德里克把纸放在板上，用尺开始画线。
他要画的是简单的收支表。
学生时代在电脑课上做过的用excel做的简单表格是可以用手写出来的东西。
什么时候，什么理由，有多少收入。那天是否有支出。
那是德里克自己看惯了的表。虽然并不清楚其他人能否看懂，但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也能被接受。
人是比起辛苦更偏向轻松的生物，比起用效率低的方法继续工作，如果能更加轻松地完成工作的话是无法拒绝的。
毕竟谁都希望能多出更多的空闲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摩根凝视着正努力写着什么的德里克，想起了前几天被妻子提到过作为礼物的钢琴曲的事情。
（虽然儿子必须负起责任去抚养，但是孙子真的是只想无条件地疼爱他啊~~）
教育自己的儿子是作为父亲自己的责任。
但是，教育孙子是儿子的职责。
作为祖父，疼爱孙子就可以了。
虽然不想上年纪，但在这种时候，摩根觉得“上年纪也不坏。”
毕竟他也想看为自己弹琴的孙子的可爱模样。
陷入那样遐想中的摩根没有注意到，一旁纠结着的兰德。
他本来是想问父亲文件的写法，但是看到他盯着德里克说话的样子后又不禁犹豫了很久。
因为父亲那副一脸幸福的样子溢满了出来的。
之前的决心到底去了哪裡呢.....
嘛，虽然德里克在做什么的样子，兰德也想看看就是了。
“能不能换个座位呢？”兰德这样想着。
“像这样.....爷爷，能帮我看一下吗？”
“啊，让我看看。这个是.....”
德里克画的表是在报告书中每天抽取有收入的通行税整理而成的。
报表本身是非常简单的表。
虽然前世也不能说是相关专业的人员，但在简单易懂这一点上他是觉得要比以前的报告书要好得多。
但是，那也是有着简单想想就能发现的问题。
“这个确实要比之前容易读。但是每一笔税的收入和支出都要制作文件，会很费时费力啊”
“我觉得那个可以通过印刷量产来处理。只要做过一次的话，之后就会更轻松吧？”
从看的书上，德里克发现活字印刷已经普及在这个世界上了的，所以印刷本身的门槛并不高。
不用文字，只要印刷线条就可以了，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虽然可以用印刷的方式准备纸张，但是如果就这样让下面的人使用，他们也会很困惑吧。”
“刚开始可能会有抵触感。不过，习惯了之后就会发现书写的一方也有优点。各个项目有没有遗漏，一目了然。”
德里克指着眼前的文件。
“而且我觉得,用纸的统一也有好处。现在是卷轴或大小各不相同的纸,统一了用纸的话，保管、管理也会变得容易许多吧？”
“嗯......”
摩根对德里克的评价是“异常老实的孩子”
因为哥哥奈特总是要求“想要新的玩具”“想要更多的点心”，所以和哥哥截然不同的德里克给人留下的印象是更深刻一些的。
只是在书库看书的老实孩子。那样的德里克如此主张自己的意见，对于周围的人来说是很少见。
内容本身也有着值得研究的价值——但是还有理由吧？
有没有什么更深刻的理由？
虽然不想问，但必须要问。
摩根做好了觉悟。
“德里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如果有理由的话我想知道。”
“......我在考虑成为领主的事情。书库里的书也是一样的，第一卷是卷轴，第二卷却是被订起来的书，虽然是系列书，但是杂乱无章摆在那里是真的很难读下去。所以我想将来工作时看的东西最好是容易看的文件」
“原来是这样啊.......”
统一格式。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要推广的话，实际上是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做的事情。
而之所以说出这句话，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成为领主时能轻松一些。
听到这样显得孩子气的理由，摩根稍微放心了一点。
但是笨蛋爷爷根本没有意识到，不管理由如何，那样的事情根本不能说是孩子气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平时和德里克接触的缘故，摩根的感觉意外的迟钝了。
“确实，虽然现在就实行的话想必要花上相当程度的劳动力。但是，对将来工作会变得轻松许多，早点做确实比较好。现在的报告书中也的确有着读漏的毛病。但是，今年的话，不行。”
摩根很早就知道德里克是聪明的孩子，但没想到会这么聪明。
三岁的话已经是如此，再过十年会怎么样呢？
也许像自己这样隐居比较好。
虽然孙子的成长令人高兴，但同时也对于“隐居”这个词在脑海中闪过，感到一丝寂寞。
但是，摩根才刚开始教兰德。还必须坚持现在的工作。
而且，这样的事情也有问题。
“为什么？”
虽然是个好提案，但是做不到的理由也是有的。
摩根向着德里克说明那个理由。
“贵族是重视传统的生物。各地报告书也一直都是让各家自行决断的做法。如果想要抛弃传统的话，势必会遭到强烈的反对。不能强制去做。”
贵族是麻烦的生物，越是格越高的贵族更是如此。
“啊，是吗。”
德里克并没有太吃惊。
（嘛，都在意料之内——毕竟改革这样事情，就是那样的事啦）
人在面对新事物的时候，往往都是采取排斥的态度。就和之前厨房的事情一样。
但是现在基础已经做好了的——作为现任当主的摩根已经注意到了，那么作为下任领主的兰德也一定会听从摩根的建议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从一开始德里克的目的就不是把报表推出去。
重要的不是报表本身，而是推举出“报表”这个好制度的人是德里克。
这样即使之后实行的人是兰德，但是周围的人也都会记得提出的人是聪明的孩子德里克。
作为父亲的兰德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去记恨自己儿子。
——计划通——
（虽然很想笑出来——但是现在还不能笑）
德里克维持着一副失望和退却的样子。
看到这个样子，有些无地自容的摩根改变了话题。
“这么说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不要害怕，像奈特那样清楚的说出来就好了。”
——用东西来收买是最简单有效的哄孩子方法——
摩根只能想到一种让人开心的方法。
实际上如果是奈特的话，这样就足够了——“既然德里克也是个孩子，想必也是一样”像这样去想也不奇怪。
“想要的东西啊，我想要钱和权——零花钱和花坛。还有剑」
不由得露出真心话的德里克，差点露馅。
“零花钱吗。有想要的东西的直接说就好了。”
摩根没有对“想要剑”这一部分抱有疑问。德里克也是男孩子，对于男孩子来说骑士什么的存在憧憬并不奇怪。
“比起买想要的东西，我更想拿些零花钱自己去买东西”
因为是侯爵家，所以可能不需要这么麻烦。
但是德里克想记住金钱的感觉。
而且别人准备的和自己准备的效果不一样。
“知道了。那就让人准备吧。但是，如果有想要的东西的话也不要客气，要好好的说出来。
“这也是贵族的矜持吗，爷爷。”
“是的。”
摩根点点头抱起露出笑容的德里克，用手托着他的脸。
“谈话结束了吗？”
“嗯？啊，嗯”
看到德里克和摩根的谈话结束了，兰德打了打招呼。
这才意识到“兰德也在啊”的摩根有些不好意思。
“父亲，如果谈话结束了的话，能不能说明一下刚才的话......”
是的，刚才说的话，兰德....没有理解。
正确地说，他知道他们说的是统一格式，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是好事。
——不管是文件还是卷轴，还是用纸，能读不就好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兰德才是一般正常贵族的思维。
是能够提出这件事的德里克和理解了这份意义的摩根才是异常的。
所以，德里克和摩根为什么会认真地说那样的话，兰德感到很不可思议。
“是啊.....还有时间，那慢慢说吧。
不能理解刚才说的价值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有想知道的心情的话，那就好。
作为长辈和前辈教他们并让他们理解。这是作为长辈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兰德还很年轻，一点点学就好了。
那样的摩根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了。
（兰德的反应才是普通的反应啊......等等德里克会是父亲的转世.....不，那样的事怎么 可能、）
在摩根的脑海裡，“这是德里克出生前去世的父亲的转世”这样的想法不由得浮现出来。
摩根的父亲，对德里克来说是曾祖父的切西科。
听说他也从年幼的时候开始就表现出才能的一鳞半爪。——倘若作为德里克重生，用生前没能做到的方法进行各种各样的改革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摩根不由冒出冷汗。
（不，不可能。父亲作为人来说是最差劲的，但德里克是个很老实的可爱孩子......为了不成为那样的人，我也要小心。）
摩根决心不让可爱的孙子成为像他父亲切西科那样的人。
（兰德是个好孩子，但是德里克的头脑也很聪明，教育方法......那个，他们能不能做好.......）
孩子的教育，应该始终以父母为中心。
作为父母，必须和孩子一起成长，不应该从旁插嘴打扰孩子。
时常保持支持和相信的程度比较好。
（对了，这么说来，以前也听说过宠物之类的对孩子的教育是很好的。如果只是帮助情操教育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那么送什么样的宠物好呢？
摩根抚摸着孙子的头发，决定和妻子伊丽莎白商量后决定。
只是，那个可爱的孙子想着“只要夺取了这个国家的话，不仅仅是格式，还要改变各种各样的事情”比曾祖父切西科还可怕的事情，摩根连想像都想像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