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暗中醒来，少年睁开眼。
令人难堪的回忆蜂拥而上，几乎要将人淹没。
“呵，肮脏……”他轻嗤。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少年随手摸到一把长枪，警惕的站了起来。
近了，伴随着魔火的光芒。来人的样子在魔火的照耀下的展现在了他眼前——是他的主人。从前那样高高在上的魔神，如今却落得如此狼狈。
“被人追杀了吗？”他轻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角落的动静引起了魔神的注意，他扭头看到少年——他的仆从。
“你躲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上去给我杀了他。”魔神怒气冲冲的指使着的少年，一边狼狈的躲开身后的攻击。
“杀了谁？”少年问。不等对方回答，又接着道：“你吗？”
“你疯了吗？我是你的主人！”
魔神怒声大吼，然而情况却容不得他多想。身后的人追的紧迫，他不得不放弃寻少年的麻烦，而是转身逃跑。
“你要去哪儿？”
长枪拦住了他的去路，魔神气的浑身发抖。
“让开。”
“除非你死——”
如焰火般的红色跳跃在少年的眼中，空气中涌动的暴躁的魔气。魔神不禁睁大了眼：“你……你入魔了。”
“入魔？”少年似是不解，随后点了点头，“或许是吧。”
嗜血的光芒一闪而过，少年手中的长枪，贯穿了魔王的身体：“入魔？不是杀了你就好了吗？”
他的心魔，从始至终，就只是魔神。
那些屈辱、卑贱的回忆，都是因他而起，也合该应他而终。
“你……”魔神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长枪，感受到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奔腾的魔气搅碎。
他渐渐失去了声息。少年收起长枪，鲜血喷溅而出，没有支撑的魔神之躯重重的砸在地上。
身后的人终于追了上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陷入了沉默。
少年仰起头，鲜血自额角滑落，金色的眸子夺人心弦般的妖冶。他轻声问：“你要杀了我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钟离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眼前的状况——魔神死了，显然是被眼前的少年杀死的。
“我犯下过很多杀戮。”少年低声道。
“那又如何？”钟离问。
少年愕然。这还不够吗？
见少年面上终于露出其他表情，钟离笑了：“那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你不必介怀。”
“跟我走吧。”钟离向少年伸出手。
少年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去哪儿？”
“离开这里，去一个干净点的地方。”钟离道。
“……干净？”少年轻嗤一声，羽睫微垂，神色黯然：“是我不配去的地方。”
“莫说胡话，你并不肮脏。”钟离看着少年黯淡的双眼，低声轻叹：“肮脏的是驱使你的人。”
“我……”
“走吧。”不容少年拒绝，钟离伸手抓住少年消瘦的手腕，拽着对方离开。
……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魈好了。”
“为什么？”
钟离回首，看向少年。
少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眼神警惕。
钟离笑了。
因为初次见面，少年落入钟离的视野中，就如同山中精怪一般，妖冶又纯真。
*
荻花州，魈臭着脸踢着脚下的石头，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他一身力量也全都被锁住，长枪也被没收。失去力量的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凡人，连偷听对面两个人说话都做不到。
他不高兴的轻哼一声，百无聊奈的打量着四周。
水浸碧天何处断，蓼屿荻花洲。
在魔神之地时，魈常闻荻花洲是璃月第一美景，他却嗤之以鼻。他没出过魔神之地，自然也不曾见识过荻花的模样。
然而当他站在荻花洲这片土地上，踩着松软的草地，看着无边无际的淡紫色荻花，才明白——荻花洲名不虚传。
“在看什么？”钟离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魈回过神来，退后两步，仰头看着对方：“随便看看。”
“是该看看，毕竟这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了。”钟离打量着四周，又问道：“这里，你还满意吗？”
“不满意，当然不满意。”魈不可置信看着钟离，微微睁大眼睛：“我可没答应要住在这里。”
“小孩子没有选择权。”钟离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按下了对方想要离开的心思：“我已经与人说好了，每天清晨都会有人送上一束清心花来。清心花有清气凝神的功效，能压制你的心魔。等我回来，再为你炼制连理镇心散。”
“你刚刚是在让人采清心花？”魈问。
“不然呢？”钟离挑眉。
魈心下一跳，有些不自在的垂眸。口中却不满的嘀咕：“你怎么不干脆将我丢进清心花丛。”
钟离失笑：“清心花生长在高峰之上，我可不放心让你去那里。何况，清心花性格孤僻不喜群生，我去哪里给你找清心花丛？”
轻哼一声，魈扭过去头去：“你走吧，你走了我才有机会离开。”
钟离揉了揉魈的头发，安抚道：“等我回来。”
眼前的人骤然消失，少年怔怔的。
“我才不等呢……”一声低语，如同呢喃，飘散在风中。
暮色四合，月上梢头。
魈躺在附近的山丘上，沉眠于荻花之间。
一股强大的魔气接近，他蓦地惊醒，睁开了双眸。
鎏金般的眸子看向身旁，下一刻布满警惕。
“你不是死了吗？”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武器，却摸了个空。
“死？我怎么会死呢？”魔神桀桀的笑着，赫然是先前被魈捅了个对穿的前主人。她笑着，表情狰狞：“你想逃离我？”
她一步步走近，魈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想去哪儿？”魔神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顺从我，我的仆从。你不该反抗我……你该知道，反抗我的后果——”
魔神站在他身前，伸手按在了他额头，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身体内抽出什么东西。
“熟悉吗？”魔神低笑着，声音如同梦幻一般：“这是你的美梦。一个仆从，居然有了自己的梦。”
“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那一瞬间，魈仿佛回到了若干前，他被囚在她的神座之下，被迫吃下魔神从其他人那里抽出的梦。
“好吃吗？”魔神问。
“……好吃。”少年沙哑着声音，被迫回答。
“既然你喜欢，那以后这些都归你了。”魔神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张扬的大笑着。
彼此，少年的暗恨的握紧了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