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不祥之物最易骚动。
魈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迷糊间,他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魈。”
是钟离的声音。
魈顿时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荻花洲。而钟离正站在荻花洲的老树下,笑着朝他招手。
“钟离。”魈缓步向钟离走去,直到对方面前,方才顿足。千言万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却化作了两个短短的字。
“有没有想我?”钟离微微俯身,笑着问他。
心中的情绪顿时喷涌而出,魈仰头看着钟离,眼眶微热:“想。”
“唉……”
为什么要叹气?魈不懂。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在心头,视线从钟离的唇瓣划过,魈突然间就明白了白芨所说的话。
“怎么了?”钟离问。
口干舌燥。
他踮起脚,在钟离诧异的眼神中,伸手从环过对方的脖子,按着对方低头。
“这是要做什么?”
魈盯着对方,下一刻闭上眼。
青涩的、粗笨的一个吻,唇齿重重的撞在一起,磕的生疼。少年却不管不顾,用唇舌细细描绘着对方的唇。
唇舌相交,水乳相融。
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顺序,可魈却逐渐的烦躁了起来。
欲望升起,可他却迟迟进行不下去。
接下来,还有什么?
……
蓦然惊醒,魈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已经大亮。金黄璀璨的朝阳,穿过树叶的缝隙和窗柩倾泻而下,洒了他满身阳光。
少年在零落斑驳的阳光中眯起眼,他抬手,落在了唇上。温热的感觉似乎仍在,还有他……初次呼唤对方姓名的悸动。
阳光洒在少年长如鸦羽的眼睫上,垂下了淡淡的阴影。
白芨推开门,就见到了这一幕。
平日里冷漠不近人情的少年仙人,此刻融在阳光中,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如此温柔的表情,他在想什么呢?白芨这样想着,就见魈瞬间收敛了所有温柔,再次变回了那个浑身冷漠的少年仙人。
那速度快的,白芨都以为那一瞬间的温柔是他的错觉。
显然,少年仙人难得的温柔并不是他所能体验到的。
“何事?”白芨迟迟不开口,魈勉强抬眼瞥了他一眼,口气冷淡的与逐客令无二。
白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中却暴跳如雷。心底拼命的告诉自己打不过,才忍住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开口:“该吃早饭了。”
“不吃。”魈冷漠的收回视线,垂眸不在看他。
他并不喜欢凡人的食物,之前也不过是陪着钟离一起罢了。现在钟离不在,他更没那个兴趣和白芨一起吃饭。
更何况,原本回味梦中遭遇的好心情被打断,令他有些心情躁郁。
“行。”白芨挑眉,早就预见了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毫不意外。他转过身,眼角却瞥见了少年周身淡青色的雾气。
“你要去哪儿?”
“回荻花洲。”
下一瞬,本该在床上的少年失去了踪影。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人消失在自己眼前,白芨不知是该生气对方的不辞而别,还是该感动于对方竟然肯告诉他目的地。
荻花洲,微风轻拂,掀起一片飞絮。
魈半倚在那棵不知多少年的老树下,神思游离。
如今的荻花洲,与他初见时,又有些许不同。那空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梦境碎片,以及梦之魔神残留的妖邪之力,都令他觉得莫名烦躁不安。
一片半透明的梦境碎片被风托着朝他飘来,魈抬手轻触,便将这梦的一角收回。只是与这散布荻花洲的众多碎片比起来,这一角实在微不足道。
风吹着树叶拍打在他身上,魈烦躁的甩开,长枪骤然划入手中。他要用荻花洲的众多妖邪,来宣泄他心中的躁动。
只有杀戮和鲜血,才能抚慰他心底的空出的一角。
更何况,这是钟离带给他的,一片干净的领域。他不想这一处被妖魔侵占,这本该是属于他的净土。
魈敛眉,提着长枪,盯上了不远处的妖物。
长枪突刺,疾风横扫。
与生俱来的杀戮本能,足以支撑少年横扫荻花洲这一整片地。
只是突然想起钟离的声声叮嘱,他下意识的收了长枪,又回到了荻花洲那棵老树下。
天已经黑了。
少年倚着树,仰头看着星空出神。
日月转换,亘古不变,就连这片星空,也一如既往。
而此时远方的魔神战场之上,钟离又是否与他看着同一片星空?
朦胧间,魈却突然觉得困倦了。他生而知之,如今也有一百二十余年。
可他入睡的时间,却还不如这几日多。
“这时候,有个人在身边多好。”
心底骤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困倦的魈却怎么也没想明白那个人该是谁。
远方,魔神战场。
正与对面魔神厮杀的钟离突然心中一动。
“帝君——”
被众仙人的惊呼声叫醒,面对对方的杀招,钟离脚下轻轻移步,手上捏了个决,便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一切。
尽管这一幕已经有过很多次,可众人再次见到,却仍然感叹。众人合力也不能匹敌的力量,总能被钟离轻易的化解。
只不知钟离到底还有多少手段还没有拿出来。
与众仙人的感叹不同,对面的魔神却是被深深的激怒了。尽管明白自己力所不敌,但钟离这轻描淡写未尽全力的手段,让他倍感羞辱。
“岩之魔神,我要杀了你——”
“你明知道那不可能。”
钟离仍旧淡淡的语气,似乎这两天两夜的厮杀并不曾给他带来压力。这令对面的魔神更加的恼怒。
“退后——”
面对敌方魔神的攻击,钟离终于严肃了起来,却是对己方的仙人们发出了命令。
原本正在战场上厮杀的仙人们收到命令之后,毫不犹豫的放弃眼前的敌人,急速后撤了数里路 。
下一刻,山崩地裂,尘烟扬起。
“帝君——”
尽管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钟离本人,可这山倒水阻的趋势,却仍然令众人心惊不已。
“无事。”
钟离穿过尘烟,向着众人走来。
在他身后,浓烟滚滚,久久不曾散去。
待走到众人面前,他才转身看向远方,轻叹道:“这一处,又要数百年才能恢复。”
这也是他甚少出手的原因,因为他也曾爱过这片土地,不忍它被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