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离家的那一天,天阴沉沉的,狂风怒号,卷起一地落花与枝叶,大雨随时都会落下来。

关于离家出走这件事,行秋已经十分熟练了。从他的院子到府外,他计划中有三十二条路线,可以绕过各处伺候的丫鬟婆子,还能绕开府中巡逻的侍卫,甚至连怎么骗过门口的小厮都已经想好了。

可他翻过院墙,对上一排看着自己的眼睛,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离家出走,不过是家人陪他演的一场又一场戏罢了。

所以那一天,重云怎么也没能等到行秋。

天阴沉沉的,狂风怒号,大雨随时都会落下来。

他站在与行秋约好的地方,身姿挺拔,皎如玉树。不像是即将私奔的小子,反而像是与人相约的君子。

君子一诺,五岳为轻。

于是重云抱着大剑站在那里,风吹不动,雨打不晃。从拂晓到黄昏,直至苍茫的夜色将他的身影吞没。

而行秋站在门后,声嘶力竭。

重云站了有多久,行秋就陪了有多久。

开始是父亲和兄长逼着他看,后来是行秋自己不肯走。

他想,重云多好的人啊。他答应了会在那里等自己,就一直一直的等。像尾生抱柱,至死方休。

那天行府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那个爱漂亮的二少爷守在门口,不吃不喝,哭了一整天。哭到嗓子都哑了,哭到眼睛都肿了。

可他依旧睁着一双红肿的眼,努力去寻找夜色中那一抹冰蓝色的光芒,那是重云神之眼的颜色。

这场面有些可笑,可谁也笑不出来。

翌日是个艳阳天,行府大门紧闭,关门谢客。

重云依旧杵在原地,视线死死的锁在这边。行秋站在门后,从门缝中与他对视。他们就这样隔着一道门,咫尺天涯。

淋了一夜的大雨,哪里还经得住日头再暴晒。重云的身子晃了晃,重重的摔了下去。

大剑从怀中滑落跌至一边,发出沉闷的响声,手中却紧紧攥着行秋给的玉佩。

行秋疯了一般的挣开了护卫的挟制,打开大门朝着重云冲了过去。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行秋的少爷身子虚弱的很,他两步一晃,三步一跌,说不清是跑还是爬,终于来到了重云身边。

那群护卫不知是不是也被熬的没了脾气,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行秋冲了出去,一个个追到门外却又站住了脚步,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上前。

行秋扑到重云身上,说不清心上跟身上哪个更痛。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原本干涸的泪水却又扑簌落下。像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墙角那一株被风吹过的杏花。

那是行秋第一次离家出走,他爬到院墙上,墙角的杏花被风吹得簌簌落了一地。那天的阳光那么明媚,照亮了少年方士漂亮的眉眼。

行秋就这么纵身一跃,跳到了少年身上。

就此赖上了这个人。

杏花微雨,窥宋东墙。

从此误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