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走了,只特地留在一枚千年寒玉,放在床头。可重云抬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行秋留下的痕迹。

墙外的种满了行秋喜爱的花草,窗边的软塌上倒扣了一本还没有看完的新话本。行秋往日最爱倚在床边,低头是书中的风花雪月,抬头是院中的春花秋月。

重云微微一怔,走了过去。坐在行秋往日常坐的地方,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

话本翻了一小半,才将将看到书生与小姐互表心迹。小姐问书生,为什么对她与其他人不一般。

书生笑的温雅,回答的更是文雅: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小姐羞红了脸,扔了帕子转身离去。

重云刹时间有些失神,他看着话本,又没有在看话本。他只是在想,可是他思存思且的那个人,已经抛下他而去了。

他坐在窗边,从天亮坐到天黑。直到骤雨初歇,常曦拨开了云层,月华如泻,也没能等到他想到等的那个人。

重云于是起身点亮烛火,又翻开了那话本。他翻的有些急,所以没有注意到,一张薄薄的纸片,从书页中悄然滑落,躲进了角落的阴影里。

像是急于求证一般,重云直接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

书生进京赶考,从此杳无音讯。

小姐等在家中,等过了一年又一年。

最终才从路过的人口中,听到了关于书生的消息。

他们说,书生金榜题名,获得了圣上的赞赏。

他们说,书生取了上司的女儿,在京城安了家。

他们说……

可所有的他们说,都抵不过那年杏花疏影里。

一句承诺,铭记终生。

不知不觉中,重云倚在软塌上睡着了。

软塌的长度不够长,宽度也不够宽。他蜷缩在榻上,枕着星辰与旧梦,一夜到天明。

晨曦的日光透过云层越过窗柩,洒下稀疏黯淡的光。

重云闭着眼,容忍自己继续沉溺于睡梦之中。仿佛只要他不肯睁眼,迟早会等到一个人,用着雀跃的语调,摇晃着将他唤醒。

可惜没有。

刚下过一场大雨,窗外的风都裹挟着一股寒意。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天边,半遮半掩的云层,没有温度的光线。

却再也没有一个人,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重云起身走到门前,院子里被大雨打落了一地了残红,却没有少年咋咋呼呼的嚷嚷着可惜。

他提起剑,想要将这一切斩去,剑风落在爬满了蔷薇的花架前,却又怎么也砍不下去了。

罢了,留着吧。

他想。

就当是给自己,给那个不知在何处的人,留一条回来的路。

他收起了剑,踏出这座小院,涌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两旁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可重云站在其中,却怎么也容不进去。

太阳渐渐爬上了半空中,重云的心却一点一点寒了下去。

他看着如云如荼的人群,突然间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