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流年似水。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2013年2月28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是名为【寒假】和【春节】的快乐时光的末尾。
江市亦是如此。大街上的颜色也比平时鲜艳多了。只见彩旗飘扬,各色商家标语、条幅迎风招展。商场门口挂着一只只大红灯笼,看一眼就让人心里暖和。湛蓝的天空中,一只只彩色气球在阳光的照射下艳丽夺目。微风拂过,大小气球迎风起舞,又仿佛在向路人点头致意。
但是,即使是在这么值得人们回味的最后一天中,也会有人因为某些事情而担忧发愁。
江市的公办福利院,院长王志远的办公室中。
“唉……这可咋整啊……”办公桌前,王志远翘起二郎腿正在闷闷地抽着烟,一声声长叹不断地从袅袅的烟气中飘散而出:“这个孩子可真是愁人啊……”
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志远重新俯下头拿起了桌面上放着的档案,一边观看一边思索——在这个早晨,他已经重复这套动作很多次了。
王志远手中的这份档案是由一张标准的A4纸打印出来的,微弱的墨香味证明了它出炉的时间并不久。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对于未来的行为评估报告
——评估人:张医师
姓名:未来
性别:男
年龄:八岁
生日:三月一号(据医学鉴定推测)
实验小学一年级生
评估报告:受调查的孩子性格冷淡,表现出对社交行为的极度不适。在处于被关注并可能被评论的社交情境下会产生不适当的焦虑。孩子有回避这些场景的倾向,如果无法回避,孩子会表现为不能完全融入环境中,如躲避交谈、远离人群或坐在最不显眼的地方。
总结与建议:建议立即对孩子的性格进行纠正和扭转,如不及时采取措施,恐怕孩子得上精神疾病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具体事例:…………………………」
整张A4纸剩下的空间就这样被一件件事例填满,看得王志远头都大了一圈。
“我当然最清楚这些事情了,还用得着老张你提醒我?!”王志远愤愤地骂了两句,又挠了挠自己发丝稀疏的后脑勺嘟囔:“若是平常的情况就简单多了,可未来这个孩子他实在是太………独树一帜了!”
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王志远顺手取下了自己的眼镜擦拭了起来,脑中又不自觉地回忆起关于未来这个孩子的点点滴滴:
「自从8年前在街道上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绝对不是那种寻常的弃儿。
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我分明在他的眼睛之中一定看到了不属于其他婴儿的复杂情绪,但很抱歉,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那时的感觉。
将他亲手抱回并接纳进福利院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越来越能感受到他的非同之处——远超同龄人的智力和自理能力。在日常生活中,他总能把自己和周围的人和事物打理得有条不紊,就连福利院中配置的专业护工都对他赞不绝口。
可是,在他表面的光环之下,与之对应的是极其孤僻的性格。只要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音节都不说出口,更别提正常地与他人交流了。幸运的是,当见到我的时候,他会简短地打上一句招呼,偶尔还会说上几句闲话。
呵呵,这就是上天对于这名悲惨孩子的补偿吗?真是有够讽刺啊!
根据这些现象,我们得出猜测,未来这个孩子并不是有着先天的精神问题,他只是因为自卑?或者恐惧?所以才会封闭起来自己的内心,主观上拒绝与他人的交流。
嗯………这当然既是一个好消息,又是一个坏消息。这种的心理问题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一个心结,如果我们能找到正确的解开方法,那么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但是,如果我们迟迟找不到的话…………」
“唉~”心念至此,王志远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嘬了几口手中的烟卷,缓缓地吐出了一枚枚烟圈。
“噔噔噔——”王志远的手焦躁地点着木质桌面,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
“咚咚咚……”王志远站在一扇挂有「未来」门牌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吱呀——”在一段开门声之后,未来的身子缓缓出现在了门后,正瞪着一双风波不兴的眼睛盯着他看:“院长,请进。”同时,一声毫无波澜的问候如约而至。
福利院的空间和财力都是十分有限的,这也导致了其中的每位孩子的居住空间都很狭小,孩子们每天早晨都是在二楼的几间大卫生间内洗漱,再下到一楼的大堂里吃饭。
两人走进未来的小小卧室里,坐在了那张小书桌前的两只凳子上。
“院长,什么事。”小未来抢先歪着头说道。
“呃……其实是因为……”不知怎地,一看着小未来这幅冷淡的表情,王志远作为平时纵横各大公益活动的演讲大师,此刻却突然失了言语。
“生存还是毁灭呢”未来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王志远。
“嗯?什么东西???”听着这句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经典问题竟然是从一个刚刚8岁的孩子口中问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割裂感瞬间侵袭了王志远的全身:“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在和我讨论《哈姆雷特》?这个世界也太疯狂了吧!”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摆在未来书桌上的那本被翻开的书籍,正是著名的《哈姆雷特》。
“院长,孤独的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并未理会王志远的反应,小未来紧随着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一双如死水般的眼睛更是毫不留情地捕捉住局促不安的王志远。
“我……这个……那个……”面对着眼前这个孩子,王志远的嘴巴不断张开又闭合,终究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未来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失望,随即轻声出言赶人:“我累了。”
随后,王志远便进入了一种似梦似幻的状态,狼狈地走出了房间。
“嘶……真是绝了!你们都看看,这是一名正常的8岁孩子能做出来的事吗?!”办公桌前的王志远委屈巴巴地发起了牢骚。
“不行!不能让未来再这样下去了!不然真的是会出问题的!”一想到此,王志远的眼神再次重新变得坚毅:“未来是个好孩子,我……我们必须拉他一把!”
“可是应该怎么做呢?”问题再次回到了原点,王志远烦闷地锤了下桌子。就在这时,他看着桌子上被捶得跳起的日历,脑袋中突然闪现出一丝灵光。
“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个方法啊!”王志远兴奋地从椅子上弹起,一把抄起了旁边的固定电话拨着号码。
几阵“嘟嘟嘟”的忙音过后,一个悦耳的女声接通了电话:“喂?是王院长吗?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是我。孙老师,您现在方便吗?我现在有一个计划想和你商谈商谈,是关于未来这个孩子的,请问……?”王志远地询问中满怀期待。
“当然可以!我很喜欢未来这孩子!您就说吧!”
“那感情好啊!咳咳咳……孙老师你慢慢听我说道说道………………”后来,谁也不知道在那天,院长办公室里的王志远和孙老师都聊了一些什么,以及到底聊了多久。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消失。新的一月、新的一天又一次到来了。只是这一个白天,日子过习惯的未来却发现了一丝异样。因为一从这天早上开始,他就发现这个福利院里的人就开始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似乎总在私下商量谋划些什么。
“无所谓。”对于这些变化,未来虽然察觉到了,到终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去追究。
于是,夜晚终究还是到来了。
“咚咚咚……”熟悉地敲门声又一次打断了正在读书的小未来的兴致,只好无奈地起身开门:“院长,有事吗。”
令未来有些小小的惊讶,王志远这次过来好像并不是想和他继续聊一些无聊的话题,而是神秘兮兮地拉起未来的小手就走:“跟我一起来吧吧未来,保证接下来你会大吃一惊哦!”
“…………?”未来眨了眨疑惑的大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王志远的后脑勺。
很快,两人便走上了下楼的楼梯。奇怪的是,整个一楼似乎都没有开灯,未来的视线内一片漆黑。
终于,两人一路艰难地摸黑走到了楼下。
“院长,不开灯…………”未来话音还未落,一楼大堂里的灯突然全部打开,刺眼的灯光令得未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紧随而至的,是阵阵一言难尽的歌声,如同是一个刚组建一天的合唱团献出来的糟糕作品。
“这是……”未来这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
“小未来!生日快乐啊!希望新的一年你能天天快乐!”这是来自张医师和孙老师的生日祝福。
“未来弟弟,生日快乐呦!新的一年一定要更加帅气!”这是来自哥哥姐姐们的生日祝福。
“未来哥哥,祝你生日快乐呀!我们爱你!”这是来自弟弟妹妹的生日祝福。以及——
“小未来,祝你生日快乐!”王志远温柔摸了摸未来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我参不懂生存还是毁灭的道理,也回答不上你活着的意义……但是,对于你来说,我们眼前的这一切难道还不足够吗?一直以来,你从来都不是孤独一人啊!”
“我……我……”未来想要说着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却只能发出阵阵哽咽声。
“去吧!这是专门为你举办的生日宴会哦!”王志远从背后轻轻一推未来。不远处地众人顿时一拥而上围住未来,起哄着将木然的未来移至餐桌前的凳子上坐好,又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戴好了纸制的生日礼帽,显得十分可爱而又滑稽。在他的面前,正摆放着一个足足有着三层的大蛋糕。
“惊不惊喜!这可是福利院的大家买来材料亲自动手制作的哦!足足花了我们一天天时间呢!”看着面露疑惑之色的未来,王志远微笑着提醒。
“嗯……是的……我,很惊喜。”未来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时,一阵湿热感徒然从未来的脸颊划过,快速地落下地面,在温暖灯光的照耀下溅起点点星光。
“我这是……在哭?”未来茫然地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谢……谢谢。”
未来又深深地环视着四周,好似要把自己的这一群家人永远地印刻在记忆之中,永远不要忘记。
“快点许愿吧未来,大家都要等不及了!”张医师和孙老师把插着蜡烛的大蛋糕移动到未来的面前。
“哦……哦……嗯!我明白了。”缓缓闭上了双眼,未来的双手食指交叉做祈愿状,在心里默默祈愿道:“未来,希望能和大家永远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想要,紧紧地守护好这里的一切!”
祈愿结束,未来睁开了再次湿润的双眼。
“好耶!!!大家来吃蛋糕喽!!!”众人欢呼雀跃地蹦了起来。
于是在那个夜晚,江市的市福利院里整夜灯火通明。笑声,歌声总是时不时地从大楼里钻出来。
以及——一颗来自星海的,原本暗淡无光的星辰,终究开始闪耀起了那份属于自己的璀璨夺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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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未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哦!抱歉抱歉,刚才有些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