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下午。
“走?去买奶茶?”
“不了,下次吧,我今天得早点回去。”
“还好你没住我隔壁,不然我爸妈得整天拿咱俩作对比。”
“只是游戏活动快结束了,我想抓紧时间刷材料而已。”
对项旬而言,这不过是个极其平常的放学时间。
在校门口拒绝损友去那家新开的咖啡厅的邀请后,项旬两手推着自行车,步伐悠闲地行于归途。昨天发生的事虽还历历在目,但他觉得那只是段微不足道的插曲,不会对人生造成丝毫改变。
——他也没法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他快要接近那条常常经过的转角时。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唔欸欸欸欸欸——”
那里出现一个纤瘦的身影——当然更引人注目的是这人手上抱着的纸箱,里面装着的书籍明显高过了脑袋,此刻正摇摇欲坠。
“呀!”
项旬正寻思书本堆这么高是不是很容易掉在地上,对方就忽然一个趔趄,使这座高塔轰然倒塌。
“唉……又倒了……”
这个看起来没满十八的少女满脸沮丧地放下箱子,蹲下捡起那些散落在地的书本。和项旬同款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经过,但好像都在刻意回避这边。
离少女最近的项旬默默地把自行车停放在一边,然后自觉地蹲下身帮忙。每捡起一本书,他会都习惯性地看一眼书名和封面。
——或是文学名著,或是畅销小说。
“我要是有这么多书的话,可能整个暑假都不会出门吧。”他发现这些书多少沾了点泥土,便开始想象它们之前的遭遇。
“谢谢你,真的帮大忙了!”
少女接过项旬递来的最后一本书后,以真诚的语气道谢。
“这箱书是不是很重?我帮你分担一些如何?”
项旬“老好人”的设定开始发挥作用。
“不用了不用了。”少女连连摆手,“剩下路程我一个人还是可以走完的。”
说完后她却再次蹲在了地上,看着箱子发呆。
“真的不需要帮忙?”项旬又问一遍。
如果少女还是选择拒绝的话,他也不打算再管了。
“劳驾!”少女又“唰”的一下站起。
两人遂一左一右,合力搬起箱子。
“走那边。”少女朝学校的方向迈开脚步。
“这些书要搬到哪?”项旬不由问。
“书中兰。”
“书中兰?”
项旬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就是你学校附近那家新开的咖啡厅啊。”
少女用奇怪的目光看了项旬一眼。
“哦,原来如此,难怪名字这么熟悉。”后者这时也开始打量起对方。这名少女穿着的好像也是某所学校的校服,项旬没有打探他人隐私的习惯,所以不打算过问。他们很快经过清大附属中学的正门,走过旁边的斑马线来到街对面。书本砌成的高塔虽然还在前后左右地摇晃,但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
两人继续行进,就在项旬感觉箱子越来越重的时候,少女终于开口:“我们到了。”
闻言,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这家咖啡厅设计成摊开书本形状的悬挂式招牌,上以行楷刻着“书中兰”的字样。少女腾出一只手,刚把店门推开一条细缝,咖啡浓郁的香气就从中流出。
店门被完全推开,挂在上方的铃铛随之晃动。在少女的示意下,项旬率先走进店内。因为是放学时间,几乎每个位置都坐着跟自己穿同样校服的学生,其中以女生居多。他们的出现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
项旬没在顾客中看到损友的身影,也许是买到奶茶后就回去了。关好门,两人小心地避开行人,把箱子放在位于墙角的木制架子旁边。
“就先这样放着吧。”
少女把书本重新堆在箱子上,拍了拍手。
“不把书本摆架子上吗?”
项旬边活动肩膀边问。
“呃……其实……”
少女不好意思地把视线转向别处,项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其他的角落也布置有同样的木架子。
“还有好几箱的书要搬呢。”
“……这样啊。”项旬当场傻眼。
“不过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所以剩下的箱子我自己来搬就行。”
“就你一个人在搬箱子吗?”项旬感觉胳膊还有点酸痛。
“嗯,店主本打算和我一块搬的,但她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我就主动请缨,让她把这个任务交由我独自完成!”少女拍了几下胸脯。
她应该是在这里打工的店员吧。项旬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箱子,又看了看其他的木架,“既然是我主动提出要帮忙的,那不如……”
说到这里,他开始斟酌字句。
“你确定要这样?”
项旬点头。
“那我就提前跟你说声谢谢啦!”少女以欢快的语气说道,“走!我们速战速决!”
前去搬箱子的路上,少女忽然问道:
“对了,我叫徐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项旬。”他先是停顿几秒,然后继续补充,“项羽的项,初旬的旬。”
语毕,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但项旬总把握着某种分寸,不让自己过于投入。
“话说,我们现在要去哪?”
“那个地方好像叫谷、枫、园,唔……反正是个风景很不错的小区,那些箱子全放在我表姐——也就是店主的书房里。”
“哈?”项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记得从少女所说的小区到咖啡厅貌似有两三条街的距离。“难不成你刚才一个人把箱子从那边搬到了我学校附近?”
“对!幸亏有你帮忙,不然我可能现在才到店门口呢。”徐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项旬总觉得这笑声有点憨,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天生神力。
——如果说救助戴言彤意味着项旬踩进了非日常的泥潭,那么帮这名少女搬运书籍则是让他在各种意义上深陷其中。
*
“辛苦你了,同学!”年轻的女店长对气喘吁吁的项旬说。
“没事,不辛苦。”项旬说着客套话,实际上已经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现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整日不见阳光的天色已然昏暗。街上,车灯如江河般流淌。客人变得稀少的咖啡厅亮起了暖色灯光,项旬环视店内的布置,从中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也许静谧才能让这间咖啡厅展现出原来的样貌。
徐琪仍保持着充沛的精力(这更让项旬坚定她是天生神力的判断),将箱子里的书籍整齐摆放在木架子上。项旬本想接着帮忙,但被婉拒,只好先找个位置休息片刻。刚在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没多久,一股独属咖啡的醇厚香气钻入他的鼻腔。
一杯咖啡被一双洁白的双手端在面前的桌上。
“这杯咖啡算我请你的,完全免费!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换点别的。”
“谢谢店长。”项旬抬起头道谢,正好与店长的目光对视。
难怪那家伙总喜欢往这跑。他感到脸有些发热,连忙又低下头,故作自然地端起咖啡凑到嘴边。苦涩流过舌尖,留下浓郁的醇香。
我大概喝不下家里的那些速溶咖啡了,他心想。
“觉得怎么样?”店长微笑着问。
“在我喝过的咖啡里面,这杯是最好喝的。”项旬由衷地回答。
“你喜欢就好。”店长的语气听起来似乎颇引以为豪。她转头看了眼在其中一个木架旁边忙碌的徐琪,对项旬说了句“请慢用”,然后过去帮忙整理书籍。
边喝咖啡,边看这对表姐妹忙活了一阵,项旬又把目光转向窗外的街道。
明明冬季已经过去,天却黑得更快了。他快速喝完杯里的咖啡,站起身对着店长的方向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下。”店长闻言,小步跑到柜台处,拿出几张蓝色的票子走到项旬跟前,“这是本店的折扣券,下次光顾有优惠哦!”
“嗯,谢谢。”因为不是贵重之物,所以项旬选择大方地收下。 将折扣券放进书包,他拉开店门,上方的铃铛发出轻快的声音。
*
“天这么黑了吗?明明才刚过七点……”
呆站在路边的项旬考虑着要不要抄近道回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把某件事给忘了。
确实有条路可以让他更快回到家,尽管一到晚上就行人稀少,还经常有社会青年游荡。他心里纠结的同时,身体却已走在前往这条小道的路上。
“先找根棍子防身吧。”脑海刚产生这个念头,项旬就看见地上正躺着一根木棍。他觉得有点突兀,但还是捡起了棍子。“长度刚好一米。”
接着双手持握,对着空气挥动几下。“还挺称手。”
于是,还残留着些许中二之气的少年踏入了这条僻静的小路。
他接下来的经历也无需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