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品站里，月凝心已经早早地做好了宵夜，等着苏惊蛰和安东回来。

阿布还在陪小槿玩着一些扳手之类的小玩意。见月凝心递来了宵夜，阿布点头道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地上不仅有新鲜的蔬菜，还有肉，这是月凝心在锈蚀城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是如今面对着这些美食，月凝心却提不起胃口。

“姐姐，我睡不着。”小槿穿着苏惊蛰带来的松松垮垮的大背心，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小槿乖，明天会有叔叔带你去新家，不早点睡觉会困的。”月凝心摸了摸小槿的头，笑着说道。

“姐姐，爸爸死了吗。”小槿的眼眶有些湿润。

月凝心愣在了原地，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这个谁都知道答案的问题，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爸爸身边的叔叔们也都死了，我也会死吗？”小槿哭了出来，“身为电子人，就一定要被杀掉吗？”

“小槿是不会死的。”月凝心为小槿擦去了眼泪，掩饰住悲伤的情绪说道，“总有一天，就连电子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下的。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小槿一定要平安快乐地长大啊。”

“姐姐，我害怕，能和我一起睡吗？”小槿抹着眼泪，对月凝心问道。

月凝心点点头，领着小槿进屋后，终于哄着小槿睡下了，看着小槿稚嫩的脸庞，月凝心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

九年前，月凝心和小槿一样，还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月凝心从小就生活在锈蚀城，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父母，只能在暮光町附近拾荒流浪，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着别人带来的书学习地面上的一切。虽然总是被别人嘲笑，但是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会用得到这些。

那天下午，暮光町32号来了一帮陌生人，生活在这里的流浪儿们好奇地聚集在一起。观察者陌生人们的一举一动。

陌生人们没有待太久，和暮光町的老人交代一番后，丢下一个10岁左右的男孩，转身离开了。

男孩身穿精致的小礼服，留着修剪整齐的头发，一看就不像是锈蚀城中的人。男孩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泪痕，茫然地看着这里破败的建筑不知所措。

看着男孩手中的包，孩子们起了邪念。为首的孩子一声令下，大家蜂拥而上，将男孩打倒在地，抢了个精光。

男孩躺在地上，捂着脸默默地开始了抽啜。

“呐，别哭了。”月凝心走到了男孩前，递上了一个吃了一半的土豆，“分一半给你吃。”

男孩看见了土豆，立马拿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仿佛已经饿了很久了。

“我叫月凝心，你呢？”月凝心甜甜地笑着，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苏惊蛰。”男孩砸了咂手指，看着月凝心说，“还有吃的吗？”

“有，你是从地上来的吗？作为交换，可不可以和我讲讲地上的故事呀。”月凝心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男孩。

很快，月凝心和苏惊蛰就成了好朋友，月凝心为没有住处的苏惊蛰找了一处集装箱，这里便成了苏惊蛰的家。

月凝心给苏惊蛰讲着锈蚀城的生存之道，教会了苏惊蛰如何使用自己的武装力量，而苏惊蛰也每天给月凝心讲着地上的事情。

地上有太阳、大海，还会下雨、下雪。港南区的大排档很好吃，海奉区的高楼很漂亮，边东区的种植园里种着各种金灿灿的谷物。苏惊蛰说，外面有一种叫“学校”的东西可以教给人们知识，虽然自己没有去过，但是据人类玩伴的说法，学校很无聊……

月凝心认真地听着，眼睛闪闪发光。

二人拉钩，约定了有朝一日要一起去地上看太阳。

锈蚀城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是只要心里有光，就会有希望。那段时间，苏惊蛰就是月凝心的光。

一阵昏昏沉沉中，月凝心睡了过去。

苏惊蛰慢慢走上前，默默地给月凝心盖好了被子。

“睡着了？”安东轻声问道。

“嗯。”苏惊蛰慢慢退出了房间把门关上，“还是不要吵她了。”

废品站位于海奉区的边缘，这里没有市中心的灯火通明，只有夜幕笼罩的一片寂静。天空中飘洒下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屋外的空气也逐渐渗透了窗户的玻璃，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冰雪特有的味道，夹杂着一丝萧条与伤感。

天气逐渐冷了起来，安东点燃了火炉，随便吃了几口剩下的宵夜，便去另一个房间休息了。

苏惊蛰独自一人窝在沙发上，脸被炉火映得通红。今天就要结束，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苏惊蛰静静地沉思着。

很快，一阵困意袭来，苏惊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苏惊蛰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

东隅已经被摧毁殆尽，城中散布着各种人类的血肉碎块与电子人的金属残肢。在海奉广场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山上，坐着一个白头发的少年，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少年的身旁坐着一个白头发黄金瞳的少女，正用脚玩弄着电子人的头骨。少女仿佛对苏惊蛰并不在意，站起来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只有苏惊蛰，跪在少年的眼前无法动弹。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少年张了张嘴，用一种诡异且压迫的声音说道。

四周的金属碎片突然开始浮空，在少年的身旁聚拢，少年轻轻挥手，金属碎片闪着刺骨的寒光朝着苏惊蛰刺来。

苏惊蛰猛地惊醒，再看一看周围，仍是一片安宁。没有尸体，没有废墟，只有屋外的风雪声夹杂着火炉中木炭啪啪的响声。

从有记忆开始，苏惊蛰就一直被这种噩梦侵扰。梦里的事情仿佛亲身经历过，又说不清是在什么时候。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梦。”苏惊蛰叹了一口气，倒头又睡了过去。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在漆黑的夜幕中，仿佛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苏惊蛰。进入了梦乡的东隅，在白雪粉饰的祥和下埋藏着凶险与杀意。

这场雪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