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婆婆的画室中,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正在播放着最近的新闻。
“东隅警察署现已确认昨天下午五点零九分发生的坠楼事件死者身份,死者为东隅人气歌手MOMO的经纪人朴永泰,同时MOMO于今天上午被确认已经失踪,警方表示,不排除这是有关联的刑事案件的可能……”
汐听不懂新闻里在说什么,只觉得收音机有些吵,便起身将收音机调至音乐频道。
一曲巴达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响起,在音符之间仿佛夹杂着如小雏菊般悠悠的清香。汐似乎和这曲子产生了共鸣,心情暂时平和了下来。
在优美的钢琴旋律中,汐坐在画架前,用油彩在画布上描绘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背影。
棰原小夜香从里屋走来,靠近了汐的身后,用双手捧起了汐淡蓝色的长发。
最近汐的头发颜色又变浅了很多。
棰原小夜香还记得十年前,只有12岁的自己成了6岁的汐的朋友兼保姆,第一次见到汐的时候,汐还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这十年来,棰原小夜香看着汐的发色以一种不寻常的方式不断向着白色靠拢,不由得有些担心。
“可能,留给大小姐的时间不多了。”棰原小夜香心里暗暗推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突然,棰原小夜香注意到了汐的画。
汐和自己在一起的这十年来都没有踏出过房间半步,除了一台没有办法连接网络的个人终端里安装的老游戏和一架破旧的钢琴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消遣方式,便整日在自己的房间中画着这些东西。虽然没有老师,但是汐的画技却极为精妙,各种颜色在汐的搭配下显得极为好看。
“大小姐,这是画的谁?”棰原小夜香试探性地问着汐。
“朋友。”汐轻声应道,用油彩调和了些许赭石色,用毛刷笔轻轻蘸取,涂抹在了画布上。
棰原小夜香有些不解,从六岁开始,汐就被关进了位于堡垒深处的房间里,从此以后十年过去了,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探望过汐。
“难道是……”棰原小夜香好像明白了什么。
“轰隆!”
突然,远处响起一阵剧烈的声响,紧接着,房屋也开始震动了起来。
棰原小夜香忙护住了汐,过了片刻,震动停了下来,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是地震吗?”棰原小夜香喃喃自语道。
棰原小夜香想要确认一下汐的安全,便低头向汐看去,却见汐似乎情绪有些低落。
“画脏了。”汐放下笔,轻声说道。
只见画布上的男子背影上多了一道赭石色的划痕,看起来更像是在男子的背后留下了一道陈年的疤痕。
在涯北区,一处荒芜人烟的土地上突然被从地底撕开了一个口子。
大量的纳米虫群涌出地面,将土黄色的地面染成了黑色,沈冰河从洞口处跳出了地面,一个没站稳,跌倒在了地面上。
沈冰河挣扎着爬起来,向四周看去,见四周荒无人烟,又担心会有锈蚀城的追兵赶来,急忙连滚带爬地向远处逃去。
“我终于摆脱他们了!”沈冰河一边向前奔跑着,一边张开了手臂,兴奋地欢呼了起来,空气中似乎也开始弥漫起了自由的味道。
也不知跑了多久,似乎身后也没有追兵赶来,沈冰河便放慢了脚步。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长满荒草的土地上,不知不觉间,天空的颜色逐渐黯淡了下来,几颗星星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
沈冰河开始有些担心起来,虽然获得了自由,但沈冰河并不知道知道苏惊蛰他们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
沈冰河走到了海边,看向了漆黑的大海,风声和浪声交织着席卷而来,就像是野兽的怒吼,沈冰河觉得有些窒息,便转过了身,离开了海边。
“总之,先找个地方休息,天亮了再去找惊蛰哥他们吧。”沈冰河心里想着,准备去寻找可供自己休息的去处。
又不知走了多久,沈冰河突然看到了眼前有着微微的亮光,时不时还飘来一阵阵笨拙的手风琴声和一丝丝烤鱼发出的香味。
待靠近亮光,沈冰河才发现眼前的是一个残破不堪的村落,这其实也算不上是村落,只是由一堆破旧的可移动式板房和脏兮兮的帐篷组成的集合地。
一群穿着破烂的人分别围坐在不同的柴火堆边,一边烤着鱼,一边在一个男人的带领下唱着不知道是来自哪里的民谣,看起来非常快活。
“你也是来淘金的吗?这么晚了还没吃东西吧?”人群中,一个脏兮兮的金发少年看到了沈冰河,便向沈冰河挥了挥手,“别介意,今天涨潮的时候我们捞了不少好东西,这些鱼和螃蟹都吃不完了。”
沈冰河愣了一会儿,在少年的招呼下坐进了人群中。
看着这些穿着破烂的人,沈冰河似乎想起了曾经在锈蚀城内听守卫们闲谈时提到过的“淘金者”。
由于卡巴拉财团的绝密数据丢失,电子人体内的记忆金属成为了一种目前人工无法合成的物质,故价格极为高昂,而东隅又是由战争时遗留的电子人残骸组成的人工岛,这些“淘金者”来东隅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寻找电子人残骸中的记忆金属。
他们是东隅最底层的一群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由于一些无节制的“淘金”会破坏东隅的地表坏境,所以“淘金”也不再被东隅的法律所允许,这些淘金者大多都没有合法的身份,是通过偷渡来到东隅的。
幻海舰队也懒得去遣返这些边缘人群,遍将他们都驱逐到了荒芜人烟的涯北区,一旦他们离开涯北区,就有可能遭到东隅军警的逮捕。
涯北区都是些荒地,平时翻动这里的土地也不会有管理者干涉,这里也就变成了东隅最大的淘金胜地。
同时,这里也成了东隅最大的贫民区。
“给。”少年递给了沈冰河一串烤螃蟹,笑嘻嘻地说道,“外酥里嫩,带壳吃就好。”
少年用的是一种沈冰河从未听过的语言,但是沈冰河却发觉自己可以听得懂。
“谢谢……”沈冰河接过螃蟹,按照少年所说的,连壳一起吃了下去。
“很好吃。”
客观地说,这螃蟹烤的并不算很好吃,不但壳烤糊了,而且盐似乎也撒多了。但是沈冰河却觉得这是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吃的最好吃的东西。
“孩子,你也是从艾斯兰来的?”奏乐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手风琴,说道,“虽然看你的脸不像我们那里的人,但是你的艾斯兰语说的很地道啊。”
沈冰河并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只能一脸茫然地看向男人。
“埃里夫,这孩子看起来还是有些害羞,我们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吧。”男人对面的中年女人微笑着提醒着男人。
“哦,对对,你看我都忘了这茬儿了,我们是一家人,我叫艾里夫,这是我的妻子琼,这几个都是我的孩子,那边的几家人是约恩,阿伦,奥拉维尔……”男人拍了拍脑袋,对沈冰河介绍道,“我们都来自艾斯兰。”
“艾斯兰?那里是哪里?”沈冰河问道。
“你不知道艾斯兰吗?看你的艾斯兰语说的这么好,我还以为你知道那里呢!”艾里夫继续说道,“那是位于北大西洋和北冰洋交汇处的一个小岛国,虽然和东隅一样都是岛,不过那里可比东隅漂亮多了,有火山和冰雪混合的奇观,有的时候还能看到漂亮的极光……”
沈冰河听着艾里夫描述的奇妙景色,只觉得有些好奇,他从来没想过除了东隅以外的其他地方是什么样的景色。
“说是那么说,可我们还是来东隅了不是吗?”琼苦笑着说道,“因为气候变化,我们的祖国已经没办法长期住人了,要怪就怪我们听信了淘金能发大财的鬼话,搞得现在我们也拿不到东隅的合法身份,不然谁会愿意在这里捡破烂呢?”
“孩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艾里夫对沈冰河说道,“你来自哪里?”
“我叫沈冰河。”沈冰河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来自……”
“啊,我知道!你是神州人吧!”艾里夫拍了拍大腿,说道,“神州的语言是和东隅一样的汉语吧?你还这么年轻,还是去找找稳定的工作为好,淘金可不是什么长久的营生。”
“嗯,谢谢您的关心……”沈冰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你一个人吗?”艾里夫又关切地询问起了沈冰河的情况。
“不,我有同伴。”沈冰河摇了摇头,说道,“我来东隅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
“同伴?你们怎么会失散呢?”艾里夫有些疑惑地问道。
“说来话长。”沈冰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告诉我去海奉区的方向吗?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海奉区离这里不算太远,走个一小时差不多就到了,就在那边。”琼用手指了指海奉区的方向,对沈冰河说道。
“太谢谢了,也谢谢你们的晚饭,我得抓紧时间出发了……”沈冰河突然有了精神,站起身来想对艾里夫道别。
“别这么急,你的身份证明在身上吗?不是护照,是东隅的身份证明。”艾里夫想了想,对沈冰河问道。
沈冰河心里一凉,想起了安藤奈奈为自己伪造的身份证件还在自己的旧衣服里,因为自己逃离得过于匆忙,那张证件也和旧衣服一起留在了锈蚀城的住处中。
“我猜你也没有吧?毕竟淘金者没有几个人有合法身份的。”艾里夫站起了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你穿的这么破烂,一看就是一个淘金者,万一遇到了幻海舰队的巡逻警,你会被逮捕的。”
“那么,我该怎么去海奉区呢?”沈冰河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多错。
“那样的话,你就不能走公路了,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能送你去海奉区。”艾里夫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跟我来吧,我送你去一个没有哨岗,可以偷偷前往海奉区的地方”
“琼,照看好孩子们,我把他送到老约翰那里就回来来。”艾里夫嘱咐着妻子照看好孩子们,将打满补丁的大衣裹紧,招呼着沈冰河跟上自己。
沈冰河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艾里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