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来望着鸥小妹,不语。
她是妄想从鸥小妹的眼里,望出什么的。
但鸥小妹却是避开了她的眼神,牵起了杨瀚的手,熟悉的模样。
那动作那般自然,像是他们早已属于彼此,不管过去多少误会、多少纷扰,也切不断、割不开彼此的缘分。
纵使如此,魏来是不愿相信的,至少,这一刻不愿。
她张口欲言,夏凝儿却打断了她。
“小妹,太好了。”她上前,亲昵的拉住鸥小妹的手,眨眨眼,悄声说,“你愿意原谅他了?”
“嗯…”鸥小妹淡望了杨瀚一眼,深吸口气,对夏凝儿轻声开口,“…你,会好好陪在她身边?”
夏凝儿微微一笑,刹那,明白了鸥小妹的意思。
她微微颔首。
“小妹,我们走吧。”杨瀚低声道,不愿在此多做停留,“你的东西,我可以再请为凯来拿。”
“魏总,这样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杨瀚问着魏来,打断了她的沉默。
魏来抿唇,一时不语。
她在鸥小妹掠过她身边时,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
鸥小妹停下了脚步,低眉,却是不愿再看魏来一眼。
杨瀚不解,“小妹?嗯?是不是有什么急着要用到的东西,今天就要带回去?”
“你别担心,你的东西我家里都还留着,就算没有,也没有买不到的?”见鸥小妹依然沉默,杨瀚说着,语气急促的鲜明。
但鸥小妹依然不答话。
杨瀚有些捺不住性子,他抬眼,探询的眼神落向一旁的魏来。
“魏总?我已经谢谢你对小妹的照顾了。”杨瀚说,好声好气的话语,却已是警告的意味。
但那话就像从魏来耳旁掠过似的,她没有回应那句话。
相反的,她淡声开口,问的对象,是鸥小妹。
“…会幸福吗?”魏来开口,问着,不再试着对上鸥小妹的视线。
鸥小妹抬眸,她的目光短暂地落到一旁夏凝儿的身上,那短短的一个眼神,稍纵即逝。
“会的。”鸥小妹对她点点头,温柔一笑,“你已经把我照顾的很好了。”
魏来见着鸥小妹的笑容,那个刹那,魏来有一股冲动,想说些什么,只是她想说的,已是不能说的。
她想告诉鸥小妹,她想照顾她,而且不只是昨日、今晚,是一生一世。
过去幸福的日子像是吉光片羽,刹那便逝去了,昨晚、今晚,跟着迎来的事实,残酷的令人难以接受。
即使准备好也是一样。
魏来清楚。她没有留下鸥小妹的资格,不论是从爱情的角度上,或者,从她对鸥小妹的亏欠上。
原来,她已没有选择。
想清的刹那,她轻轻地松开了鸥小妹的手。
鸥小妹的指尖离开魏来的掌心时,魏来的心湖像落入了一根针,轻悄悄的一声,激起水面小小的涟漪,刹那,便回归了风平浪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根针埋入心底,像是肉里种了刺,有多难受。
“等等。”
忽视那感觉,杨瀚把门打开时,魏来叫住了杨瀚。
“不要再让小妹躲躲藏藏。”只能说出这句话,魏来对杨瀚说。
“嗯。”杨瀚应了声,声音有些冷,“魏总,谢谢你对小妹的关心,我和小妹都感受到了。”
砰。
当魏来身后的铁门关上时,魏来明白,鸥小妹终是走了。
魏来没有再回头,她知道,鸥小妹也不曾回头。
她们伪装多日的关系,脱掉了伪装的时候,变成了什么呢?
魏来问自己,也想问鸥小妹,虽然,这答案知道、或者不知道,都只是徒增眼下的伤感。
她不该让鸥小妹再承受更多了。
夏凝儿望尽魏来眼里的愁绪,直到此刻,夏凝儿才知道这些年岁过后,她或许真真正正的失去了什么。
但夏凝儿不明白的, 是这份失去,她究竟是知道得太早,还是发现得太晚。
但有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是她抗拒接受这一切。
于是,夏凝儿小心翼翼的从魏来的身后,抱住了她。
“经过这些年,我想清楚了…以前的我,很多事情都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夏凝儿倚在魏来的肩头,呢喃着,口里的忏悔,一字一字的,轻敲魏来的耳膜。
“魏来,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魏来沉默,她看着沙发上的那层皱褶,想到的,是鸥小妹几分钟前人还在那里。
想着,她轻轻地拉开了夏凝儿搁在她腰间的手。
“我已经给不了你…,你清楚。” 魏来说,她见饭厅的灯还亮着,想起了进门时的那股奶油香,想起时,她有短短的错觉,认为,那才该是今晚原本有的样子。
上班、下班,回家时,进门见着等着她的鸥小妹,听鸥小妹抱怨,她太晚回来了、她等她等得饿坏了。
她会不知所措、会歉疚的揉着鸥小妹的发,跟她说一句抱歉。
魏来不是个善于想象的人,但今晚这些想象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尤其,当她看到饭桌上搁着的那个戚风蛋糕时。
她凝视着蛋糕,任凭视线在那蛋糕上搁浅。
杨瀚是鸥小妹一直爱着的人,从那么多年以前,到现在。
杨瀚才是鸥小妹的归属,而她魏来,只是途中的驿站。
她该放手了?
夏凝儿从魏来身后走来,牵起她的手,视线也落在那蛋糕上。
“你该给我机会的。”夏凝儿忽地说,“尤其,如果你在乎鸥小妹的话。”
“小妹对杨瀚的感情你很清楚的。而你,只会让她担心、会让她放不下。”
“…对不对?”夏凝儿提醒着魏来,温柔的。
挂上了跟宋为凯的电话,冯席修瞪着手机,一脸的悻悻然。
“看看你,谁惹你不开心了?”正在服饰店里试西装的萧翊潇,任着店员拿着皮尺丈量着他的身躯,挑眉调侃冯席修的一脸臭。
“还能有谁,除了你之外、又还能有谁?”没有要买西装,冯席修懒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怨气附身,久久不散。
“就像个深宫怨妇。”萧翊潇扬手,随意从架上指了几套他喜爱的当季新款,让店员去取,“找你来陪我买时装周要用的西装,你出门时不是还开开心心的?我看又是那个宋为凯,你怎么就这么拿他没辙?什么时候才能有点长进?”
“烦哎。”冯锡修瞪着萧翊潇的插科打诨,想起什么,“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跟我说说看,凝儿现在是归宋为凯管了吗?为什么非要逼她跟杨瀚去参加什么鬼时装周,还讲得一副我非答应不可的样子。”
“别牵连时装周,你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好机会?这次各大国际服饰品牌都会来台参展,很多年没有这样的盛事了。”
萧翊潇嗤了声,套上店员递给他的宝蓝色西装外套,“如果不是凝儿嚷嚷着要休息,你也会希望她去的。”
就着镜子,萧翊潇梳拢着西装外套领口,看了眼,那是某知名品牌的最新秋季款,但版子打得短了些,他不甚满意。
冯席修见着,支着头,随手一指,“就买那套,那套我喜欢。”
“耍性子也要有个限度,我刷你的卡可不会心疼。”萧翊潇不耐的瞪了他一眼,让店员拿起另一套橙橘色的西装外套。
“哎,别当橘子了吧?”冯席修冷不防的又补一枪。
见店员憋着笑,萧翊潇脸皮薄,是觉脸都要让冯席修给丢光了。
他深吸口气,终是知道不安抚不行,使了个眼色,让店员先行走开。
“好了,我专心听你讲话可以?”萧翊潇道。
“嗯哼。”冯席修把玩着手指,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我都做到这样了,不要再挑战我?”萧翊潇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调了调衬衫钮扣,松开了一格。
冯席修淡望他眼,一开口,掩不住语声忿忿,“…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对付宋为凯那家伙?你看,我不过要帮凝儿推掉个活动,宋为凯都这么强硬了…,更何况,我之后还想跟他说,凝儿想要跟杨瀚拆…,唔。”
“小声点。”萧翊潇捂住冯席修的嘴,“你生气可以,但你是觉得这间店的人都丧失听力了吗?”
听着萧翊潇骂,冯席修这才从一肚子窝囊里清醒了过来,连忙点点头。
萧翊潇瞪了他眼,松开手。
“宋为凯这人很麻烦,你自己也很清楚。”萧翊潇叹了口气,也有些烦闷,“有些事,不是你和凝儿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你不是也知道吗?”
“可是都那么多年了…”冯席修低眉,不甘愿的样子,“难道我们家凝儿就因为一个决定,这辈子都得任宋为凯随意操控吗?”
“那你也不该找宋为凯抱怨,你也知道他是为人办事。”萧翊潇冷声说。
站起身来的他,看冯席修眉头深锁,就喜欢冯席修这点心实,萧翊潇无奈的搭上冯席修的肩,“好了,你不过就是领份薪水, 干嘛想这么多、找自己麻烦。”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有多难办,夏凝儿自己比你心里还有底,你就当她说说就好了?”继续挑起西装外套,萧翊潇淡声道, “还有,你如果是抱着想替夏凝儿乱点鸳鸯谱的意思就不必了,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回不了当年了。”
“嗯…”冯席修望着萧翊潇的背影,支着头,无奈叹息,慢了一拍,才发觉萧翊潇的话中有话,“等等,你是说魏来她,有别的对象了吗?”
“…我不确定。”萧翊潇淡淡一应。
他没说清魏来前几天请假是为了照顾鸥小妹的事情。
这件事,托单雪淇这个天然醋桶的福,全周刊部早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希望他的另一半涉入太深。
“我是要告诉你,人家感情的事情,结局是好是坏没人知道,这种明摆着的浑水,你跟我最好都别插手,听到了没有?”萧翊潇神色严肃道。
“好啦…”讨拍不成,倒被叨念了一大顿,冯席修百般聊赖的应了声。
只是越是如此,冯席修心里越是闷得慌,于是趁萧翊潇去试衣间试西装裤的时候,他溜达出了店里,走去外头闲晃。
“您拨的电话现在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夏凝儿依然没有接电话,冯席修叹息。
此际,盛夏的余热未褪,初秋的秋意仍薄。
踏着夜色,冯席修去超市买了瓶啤酒,坐在公园的凉椅上,看着公园里的几个小孩正玩着荡秋千,无忧无虑的样子,觉得有些羡慕。
不消时,几个孩子让爸妈各自领回家了,清空的公园有种孤冷的萧瑟,而冯席修现在讨厌极了这种感觉。
他拉开了啤酒。
晃动过的啤酒少了压力,便急着一涌而出,洗了他一手。
“真是的。”他暗骂着,想到卫生纸都搁在萧翊潇的包包里,他只好甩甩手,图个干净。
“冯先生,需要擦手吗?”忽地,有个高大男子走来,递给他一包面纸。
“呃…,太好了,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姓…”冯席修感激抬眼,见着那男子,一愣,后头的话噎住了。
男子戴着墨镜和口罩,在夜幕已垂的此刻。
冯席修见状,立马站起身来,要跑,却已然不及。
他被人从后头给抓住了,套上了塑胶袋,在他挣扎、大叫出声以前,不由分说一个重击,冯席修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几分钟之隔,一阵引擎声过后,这处公园真正净空了。
而那啤酒铝罐落在地上,里头橙黄色的酒汁还汨汨的流动着,仿佛证明着这一夜曾有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