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见魏来侧倒在地上，鸥小妹吃力地爬了过去，她不住伸手去探，拼命地，只想抓住魏来的手。
“总经理…，咳、咳…”她唤着魏来的名字，也终是看清，刚刚那声响从何而来。
火舌吞没着这临时搭建大楼的脆弱骨架，烧蚀着天花板上的木梁，将那木梁烧得支支节节，不住落下，而其中一截落下的部分，就压在魏来的脚上。
“进去、把门关上。”魏来背对着她，沉声说。
“不要。”鸥小妹拒绝。
“我要你进去把门关上！”
涮、哐当。
远方又一截木梁落下，吓得鸥小妹本能地缩回手。
“听话…，把门关上，你不清楚出去的路还有哪些能走，但佟杰已经叫消防车了，你待在办公室里头，他们会找着你。”似乎察觉鸥小妹的害怕，魏来的声音软了些。
鸥小妹凝视着魏来的背影，她好想看看魏来的脸，想看她对她说话的样子，想起昨天、想起前天、想起许许多多的日子。
鸥小妹这才明白自己的贪心，而且，现在的她，只想放任自己贪心。
因为，再不如此，或许就没有以后了。
那就什么都不管了吧。
无论如何，界线也好、约定也罢，不管那些承诺、那些是是非非，她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她只知道，她不要把魏来一个人留在外头。
于是鸥小妹不说话，她只是撑着身子往前爬，努力地、很努力地爬到魏来身边。
轻轻地，从魏来身后抱住她。
那刹那，鸥小妹感觉到魏来的身子愣了一下。
她听见她在哭，隐隐约约之间，挟在那火舌灼烧的啪滋作响声里、掉落声里、那许许多多不可名状的声音里。
鸥小妹怔住了，这是第一次听见魏来哭。
她吃力的伸手，帮着魏来抹去泪水，就像过往那许许多多的日子，魏来为她做的一样。
“总经理…，咳咳。”她无助喃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来得及，快进去…”魏来喘着气说，试图拨开鸥小妹的手，却反被她握住了。
“你在这里，我就在这里。”鸥小妹拒绝了，“…总经理，你在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妹…”魏来终是慌了，她撑起身子想看清鸥小妹的神情，想说服鸥小妹，只是对上鸥小妹的视线，魏来却傻了。
她看过鸥小妹那样的神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她一夜未眠，在路边找着鸥小妹的时候，鸥小妹就是那样看着她的。
只是那时，鸥小妹是为了杨瀚。
那现在，又为什么…
撑着身子，脚踝的剧痛苍白了魏来的神情，她咬着牙，轻捧起鸥小妹的脸。
“小妹，拜托你…”魏来试着说。
“我不走。”鸥小妹看着她，再说了一次，“无论你要求我多少次都一样，我不走，你在这里，我就不走。”
魏来愣愣地望着鸥小妹，她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该拿鸥小妹怎么办才好？
这是第几次了，魏来第几次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最后，看着又一截木梁落在鸥小妹的身后，堵住了那条通往门口的去路…
看来，真的是没办法了。魏来虚弱的笑了。
她对鸥小妹伸出手。
“…我们再假装一次情侣好吗？”轻轻地，她问鸥小妹。
鸥小妹看着她，泪水潸然。
她撑着身子，依着那手，偎进了魏来怀里。
当魏来抱着她、刻意的用自己的身子覆上她的时候，鸥小妹很清楚，这次，魏来是用着她身子在护着她。
一如以往。
她总是做尽了鸥小妹能做的每一件事。
偎在那熟悉的气息里，鸥小妹轻轻地开口。
“总经理。”
“嗯？”
“…对不起，其实，我已经爱上你了。”鸥小妹轻声说。
涮…，哐当。
又一截木梁落下，火舌毫不留情的吞噬着这栋大楼，在满布的灰烟和烧焦的气息里，魏来选择闭起眼。
魏来听见了鸥小妹的话，听得很清楚。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不重要了。
这次，魏来也想说实话。
“我也是。”
抱着鸥小妹，魏来轻声说。
看消防车不住对大楼灌水，被消防员带到安全处的佟杰，望着那熊熊火势，心里得不到一点安生。
“这火好大啊…”
“最近才要办活动，怎么就烧成这样…”
“里面不会还有人吧…”
围观民众的耳语不住往佟杰耳际敲，佟杰听得心慌皱眉，暗骂自己是个孬种，但又觉得如果自己不当个孬种，到时魏来搞不好除了救鸥小妹外，还得抽空出来外带再救他一个。
那他还是老老实实在外头当个心急如焚的孬种好了。
觉得自己做了对的决定，佟杰边想边点头。
“里头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消防队员掐着对讲机挨近他。
“两个…”佟杰本能回答，但话一说出口又觉得不对，他连忙拉住了消防队员，“不对，是三个，还有一个，刚刚才进去。”
“刚刚才进去？”消防队员瞪大了眼，“火都烧成这样了，你还让人进去？你们这些民众在想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呃…”佟杰尴尬，人进去了是事实，他解释不了，只得乖乖的原地挨骂。
消防队员掐着对讲机跟另一头的队员解释，佟杰挠挠脸认栽，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因为冲进去的这两个人，又有哪一个他拦得住？
他讷讷地正想，忽地有个人拽住他的袖子。
“我的天，怎么会烧成这样？里面没有人吧？”
佟杰回头，是睡眼迷蒙、淡妆直逼素颜的杜小蔓。
就见她一脸紧张，平常的应付自如都像卸妆时顺便卸掉了一样。
佟杰嘴角不自觉泛起一股笑意，但又想起现在可不是个开玩笑的时候。
什么神都好，拜托，里面千万不要有哪个人出了事啊。佟杰不禁想。
“你吓傻了？快点回答我啊？”见佟杰一眼的傻，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杜小蔓轻拍佟杰的脸，又问。
“你老板跟我老板都在里面。”佟杰吁了口气，抹抹脸，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沾了一脸的灰跟汗，他随手用袖口一抹。
他想起刚刚魏来冲进去后不久，李谨神色紧张地出现，他抓着手机，因奔跑而喘息，似乎是附近驻守的工程人员通知了他。
“小杰，谁还在里面？”李谨看着那砸碎的玻璃窗口、看着那窗槛上逐渐干涸的鲜血、还有那不住窜出的黑烟，皱眉。
“我老板…，还有…，我们部门的鸥…”
李谨打断了他，苍白惯的脸若有所思，“知道了，你在这里等着。”
“还有，离远点，烧到瓦斯管之类的设施可能会爆炸。”不同于魏来，一向温柔的李谨按着他的肩膀，细细叮咛。
“好。”佟杰点点头，正想跟李谨说还好他赶到了，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快要吓死了。
怎知道，他正要开口，耳边又传来一阵踩过碎玻璃的声音。
不会又来了吧？那会，佟杰瞪大眼抬眸，果不其然，李谨已经身手灵巧地爬过那窗户。
想起这些，佟杰一抹冷汗，李谨身手之快，佟杰这次连抓住他、喊着叫他不要去都来不及了。
“我老板在里面…，难怪我打不通他手机。”此际，不知佟杰的思绪，杜小蔓喃喃，有些虚弱，“…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回过神的佟杰补充，“还有这次负责报导专案的鸥助理…，好像是你朋友？”
杜小蔓要疯了，“我老板跟小妹都在里面？”
“小妹居然还没走？我应该留下来陪她的。”杜小蔓急切地喃喃。
她说，却见身旁的佟杰一脸茫然，比围观的路人还像路人，心慌意乱的她不满地瞪着佟杰，“你怎么就只会傻站在这里啊？”
“我…”又挨了一记骂，佟杰尴尬抓脸。
其实他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他除了站在这里，他还能站在哪里呢？
“你们谁是这里的会场负责人？”另一个高壮的消防队员走近问。
“是我。”杜小蔓立刻举起手。
“好，麻烦你跟我来…”那人正说。
杜小蔓本要跟过去，但看一旁的佟杰一副看热闹的乡民样，她怎么看心里就是不满意。
“还有他。”杜小蔓指着佟杰说。
“哎！我只是个跑腿的？哪里是负责人了…，唔。”佟杰嚷嚷，然后被杜小蔓捂住了嘴。
高壮消防队员冷眼看着佟杰的挣扎，显然没有心思搭理，“总之，快跟我来吧。”
这话落下，他抓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快步地走了。
无奈的佟杰跟杜小蔓跟在他的后头，捺不住性子，杜小蔓急急地问，“我们这里只是要办活动的会场，为什么会失火？”
“初步判断起火点是在后门，详细的状况要等报告出来才能说，等等要请你们配合做调查。”高壮消防队员穿过指挥着的几个人员，叹息，淡淡一句，“这火势蔓延的太快，不排除有人为纵火的可能。”
高壮消防队员开口，他用机器记录着资料，随口问，“你们公司有没有惹上什么人？比如竞争对手等？警方等等也会过来。”
“竞争对手…”杜小蔓拧眉，摇摇头，“不可能啊，我老板才刚从国外回来，我也是第一次接手这类型的业务…”
“那就再看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吧，你可以先想一下比较可能的原因，提供给警方。”高壮消防队员拍拍她，望着那漫入天际的黑烟，眯眼，“火势我们已经控制住了，现在就等把人救出来。”
“好…”杜小蔓喃喃一应。
她心焦的不住往门口望，就盼至少有个人能先被救出来，只是这等待因为心慌失措让时间仿佛变得没有尽头…
抓着手机的她先打电话通知了鸥柏崴，但要打给杨瀚时，她犹豫了。
“你要打给谁？”见杜小蔓看着手机屏幕发愣，佟杰问她。
“你都不需要帮你老板通知什么人吗？”杜小蔓瞪着他的一脸悠然。
“嗯…”佟杰笑笑，他实在不想打给魏来的姐姐魏媛，只因他实在不想再收集一个稀里哗啦骂他的人。
喔，对，还有单雪淇？
怎么他老板身边都是这种脾气差透的人。
佟杰心里无限怨叹。
“快点打。”猜出他的心思，杜小蔓瞪他。
“好啦…”佟杰摸摸鼻子认了，只是电话一接通，消防队员的呼喊声也传了出来。
“人出来了…”
“担架、快点，拿担架过来…”
杜小蔓抬眸，见两个消防队员抬着担架走了出来，担架上头显然是昏迷不醒的魏来，一旁的医护人员立刻围上了她。
她想上前，却被消防人员拦住了。
“另外两个人呢？”杜小蔓急急地喊。
“再等等。”拦住她的消防人员说，“我们只有一组人先找到他们，其他人赶过去支应了。”
杜小蔓着急的拽住佟杰的袖子，过了会，才见李谨抱着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怀里的那人，显然是鸥小妹。
走出门口的他跪了下来，火烧焦了部分头发跟衣服的他，狼狈尽显、面色苍白如纸，其他消防人员跟救护人员连忙围上了他。
“我还好…，先救其他人。”
推开靠近他的救护人员，李谨捂着胸口喘息，“尤其，一定要救活你们先带走的那个…”
他说着，见救护人员把魏来跟鸥小妹分别抬上了车，仿佛放下心来似的，他面色一沉，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