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东都遗迹第二、三层。这里是寻宝探索区域。”魔导具中清朗的中性声音再次响起，“在这里，尽管研究需要，文物全部都需要转移到教会旗下的研究机构进行封存处理，遗迹里每一件文物在开发方的争取下，都通过炼金术进行了高仿，当然仅限于外表。”
“厉害了。”莉亚喃喃自语道。她心中感叹遗迹的第二层和第三层，开发方绝对花了很大的心思。
可要知道，自留区里，能掌握炼金术的人百里挑一，会炼金术的人中能进行高仿的，又是十里挑一。可见诚意满满，很大程度还原了遗迹原貌。
“不仅如此，开发方还在面积巨大的第二三两层藏了许多小宝藏、小彩蛋。在开放区域寻得的有开发方标志的物品可以被寻宝者免费带走。但寻宝不易，请注意脚下每一步。请在开放区域行动。尽情享受探险的快乐吧！”魔导具讲解暂时结束，但莉亚和小缺激动的心情才刚刚进入高潮。
小缺由于精神力强大，可以长时间稳定施展火魔法照明，便充当莉亚在昏暗视野中的双眼。
一开始，是莉亚领着小缺并排走，但后来，在找到一两件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后，莉亚有些意兴阑珊，但小缺上头了。渐渐地，莉亚变成被小缺牵着走了。
“姐姐！看！我找到的小花！”
“哈哈，小缺真厉害，小花胸针真好看。”
“姐姐！看！我找到的小陀螺！”
“小缺喜欢就收好了哈。”
“姐姐！看！我找到的竹蜻蜓！”
“嗯嗯，你收好了。”
……
“姐姐！看！……”
“嗯嗯。你收好了。”
“可是，姐姐，那个东西在墙壁上很高。小缺拿不下来。”小缺指着墙壁上高高挂着的某样东西，有些沮丧。
莉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寻宝到后来已经进入了麻木的复读机状态，有些心不在焉。她直接强化下肢，跳起用手去拿那个物体，却发现碰到的是平滑的墙面。
这时，莉亚才发现，那不是宝物，而是一种奇怪的印在墙壁高处的花纹图案，与其说是花纹，不是如说是某种字符吧。
要不是小缺为了寻宝一直施展感官强化魔法，恐怕正常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注意不到。
“警告，警告，已进入未开放区域。请迅速……”魔导具的声音由于莉亚进入空中脱离开放区域而响起，但声音立刻断了，好似被隔绝了。
这时，一股熟悉而冰冷的感觉从莉亚指尖瞬间蔓延开来，包裹了全身。对外界的感知消失了。
意识如同沉入深海之中，被不断地分解，然后，融合到包裹自己的大海之中。
无数信息如同海中暗流，纷沓而至，冲击着莉亚的神智。
“终端编号0017764号，启动。”
“休眠时间计算，2039年123天20小时9分56秒。超过2000年封闭期，访问限制解除。”
“访问者权限，全数据库。”
……
在信息洪流即将吞噬莉亚，使得她崩溃时，一条信息终止了信息的洪流。
“监测到访问者精神到达临界，启动自律型终端管理员。”
顿时，莉亚脑海中即将饱和的信息一下被抽空，这一下饱和一下空虚的感觉让莉亚几乎丧失了意识。
“自律型终端管理员启动。亲爱的0017764号终端访问者，欢迎您的到来，这里是赛博塔数据库。”一个彬彬有礼的中性声音响起。
然后，像是走完流程一样，声音立刻转变得有些尖，还打了个哈欠：“啊——2000多年了，终于有人来了。不过真是没用呢，来者太菜，连一点信息流都承受不了，还打扰我的好觉。说吧，菜鸡，你想知道些什么？”
莉亚被这高速翻脸术惊到了，先是没反应过来，而后是疑惑，接着，是被称为菜鸡的愤怒涌上心头。
“喂喂喂！在这赛博空间里不控制一下情绪什么的，是不是太没道德了！那内心的丑态，简直是流氓。”
“赛博空间？不对！什么叫流氓！我又没骚扰你！”
“你是没常识吗！哦，也对，2000多年过去了，兴许世界已经倒退到原始时代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和你这原始人讲解一下吧。把耳朵掏干净听好，我只讲一遍。赛博空间是虚拟空间，当然这么说你也不懂，那片面一点，就是信息的空间。信息通俗点讲，包括了你的情绪、想法、思考的事物。也就是说，在这精神世界里胡思乱想，无异于现实世界中裸奔。好好管住你的意识！行了，现在你可以查阅想要的信息了。”
“可是……”
“少废话。你们这些低熵碳基的人类，真是让人火大。实话实说，之所以现在你有这机会还不是因为我快不行了。我的服务器已经快完全老化了，启动状态下一年左右，我就会消失了。只有一年寿命你省着点啊！不查就走人，让我睡觉。不然以后还有像你一样需要我的菜鸡们一进入数据库就会被信息洪流吞噬，魂飞魄散！”
莉亚再懵，也明白对方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开始思考问些什么。
首先映入脑海的，便是这遗迹的由来。
这时，莉亚的意识中，一段影像开始播放。一座高耸入云的乌黑高塔屹立在众多建筑物之中，可其他建筑与之相比不过是巨人边上的矮人。
忽然，远处传来轰鸣声，巨大的长有双翼的飞行器直冲过来，数秒后，拦腰折断了这高塔。
顿时，尘土飞扬，巨响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
高塔只剩下下半部分，另一半在尘土散开时已经横卧在一旁。
接下来，进度条飞速拉快，岁月将砂石土壤堆积在残垣断壁之上，最终形成了遗迹的山丘。
“赛博塔，赛博格人类文明的标志。于距今2039年前被一架被电子劫持的民用客机撞毁倒塌，史称赛博塔事件，亦是前后之战的开端。”
“什么跟什么啊？完全听不懂？赛博格是什么？前后之战？难道是2000多年前神明对抗恶魔的战争？”
“说对了一半。赛博格是恶魔与否，我无法评价，但确实，赛博格曾经统治着全人类，但后来……”
“前后之战？难道是因为这场战争人类在神明的引领下战胜了赛博格，才能延续至今？”
“很敏锐，但依旧有偏见。前后之战，全称前后人类之战，是纯种人类向赛博格发起的反抗战争。最终确实在近乎神明一般的存在帮助下赢得了胜利，但神明也将人类圈禁在屏障之中……”
“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外界环境和恶魔后代侵扰吗？”
“嗯哼！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打断我的解说了！”那个尖锐的声音显得有些恼火，但还是压制了下去，继续解释，“客观效果如此，但没人知道所谓的神明为什么这么做。还有补充一点，赛博格本就是人类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曾经是人类文明的巅峰，并非别的种族，更不是恶魔的后裔。只不过是选择将肉体与机械融合罢了依旧是有灵魂有喜怒哀乐的人类。”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什么恶魔后代，学名是珊瑚兽。我就透露一点信息吧。因为与传说中上古时代的生物珊瑚相似，珊瑚是由庞大数目规模的微生物聚集而成的，而珊瑚兽也由微小致密单元构成，因此，身体形态可以变化，如同固液混合物。这种单元其实是微型计算机。个体只有达到一定规模大小才会具备独立意识和记忆。小规模微生物聚集而成的个体，即幼体，不具备上述特征，会成为具有独立意识个体支配操纵的傀儡。智能和魔法适性普遍较低，但成熟体能够通过所谓的精神系魔法交流。”
莉亚沉默着消化了一下，为了节省时间，虽然有很多小问题，但还是挑关键的问了：“那恶魔究竟存在吗？”
这时，那个声音居然没有秒答，仿佛陷入了深思。许久，才出声：“我不想解释得太复杂，因此你听过就算了。我的答案是，有。恶魔，也许就是人类自己吧。”
莉亚对这个答案始终想不通透。
她想到了自己救小缺杀人时的麻木，想起了所谓孤儿院的那些人贩子，想起了教会曾经发的宣传册子中对恶魔的丑化。
难道自己真的是恶魔吗？
然而，一方不问，一方也就不答，这下二者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那个声音打破了沉默：“那就不浪费时间了。人类可真麻烦！有缘再见了！”
“等等！”莉亚突然意识到机会难得，急忙大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快说！”
“魔法，究竟是什么啊？真的是神明给我们人类的祝福吗？”
“唉，你怎么那么喜欢问自己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问题呢！说了你也不懂，但我还是大发慈悲跟你耐心点吧，毕竟程序叫我有问必答嘛。”那个声音有些无奈，但还是继续解释，“听好，魔法，你们是这么称呼自己拥有的力量的吧。能够扭曲乃至无视物理法则、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迹。确实，神明赋予了你们这样的力量。但你知道么，其实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的。神明通过一定程度改造你们的脑结构，使得你们能够通过意念，涌有干涉这个世界基本结构的力量。”
“世界的基本结构？”
“没错。世界的时空、物质，一草一木、万千生命，乃至灵魂，一切都是由名为玛那的基本单元构成。各种不同的分类不过是玛那按不同规律排序纠缠而表现出的形式。只要拥有直接干涉操纵玛那的力量，就能够跨越常识中的物理法则、直击本质。”
“可既然是通过意念操纵，为什么我们却要通过四肢呢？比如要手指向发射魔法的方向……”莉亚在赛博空间中，由于意识直接与信息接触，变得格外敏感。
“哈哈。那只不过是神明大人给你们加上的限制，通过肢体动作姿势自我暗示，作为打开魔法的开关罢了。”那个声音充满了揶揄。“像我这样高端的存在，没有肉体，都能施展所谓的魔法。”
“祝福还带削弱的吗？”
“是不是祝福你们开心就好。但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游戏平衡嘛，你也为只能施展低等魔法的珊瑚兽考虑考虑嘛。”
“珊瑚兽……珊瑚兽不已经很强大了吗！把人类逼到小小的自留地里，还得仰赖神明的屏障2000年！明明，明明是邪恶的敌人，却还把我们这些弱者……太过分了吧！”
“是吗。”一声冷笑传来。“到底谁才是受害者，谁是恶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今天就到这里吧，终于能睡了。”
而后，莉亚回到了现实。
噗通！身体砸在地上，好疼！
“姐姐！刚刚你用了什么魔法！在空中飘了好久。吓死我了！难，难道，是恶魔！恶魔附体！”
莉亚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缺害怕的神色，很反常地没去安慰。她愣了好久，而后仿佛在自言自语：“恶魔啊，究竟是什么？”
遗迹之旅的最后，并不是那么愉快。回到住处，莉亚本想一觉睡他一天两天，正好考核前忘却这份沉重，结果，反而一夜未眠。
夜色降临，莉亚孤身一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小D见状，并没有打趣她，只是静静站在她身边。
正好自己早上睡饱了，晚上精力有剩余，而且遗迹里莉亚的遭遇，小D也十分关注。
曾经，她许诺过，会给莉亚平凡的新生，将过去的伤痛，连同记忆一并斩断。
“阿姨。”莉亚率先开口。“你说，什么是恶魔啊？”
“叫小D姐。怎么？今天去遗迹，真就被我说中了恶魔附体？”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呢。只是知道了许多，一时间消化不过来。”
“哦，是吗。”小D并未直接追问，仿佛是在等待莉亚的倾诉。
“回到恶魔的定义上，说说你咋想的。”
“恶魔啊，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知道，我肯定是个小恶魔。”说着，小D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调皮娇媚的笑容。
“切，还装嫩。没心情陪你闹。”
“我可是认真的，而且，可能不仅限于小吧。毕竟我曾经亵渎了许多珍贵的存在。但我不会告诉你具体情况的。”
“为什么？”
“两个原因，一个是和一个挚友不可告人的约定。”小D微微一笑，将食指抵在唇前。
“别告诉我你越过了友谊的界限。那另一个呢？”
“你觉得我会和你发生什么不伦的关系吗？”小D刚说完，莉亚脸颊便开始发烫。
“啰嗦！快说另一个原因。”
“也是因为你。”
“我？说清楚点。”
小D笑得更加动人，把头伸向莉亚脸侧，吓得莉亚以为要亲她，浑身一颤。
“我不想让我最珍视的人恨我。”用几乎耳语的音量说完后，小D一转身回到屋内，黑色的发丝拂过莉亚的面颊。
怦然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