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坠落海中。
海水的咸味一下子灌入她的鼻腔,促使她一瞬间无法呼吸。
死亡的威胁让她绝望地不断摆动四肢,但她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海面愈来愈远。
怎么会……
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她已经失去了任何所爱的一切,就连她自己的性命也要失去吗?
她再也不能……复仇了吗?
『妳觉得……这是一朵幸福的花吗?』
青年拿着一朵非常普通的鸡蛋花到她面前,轻声询问。
『花朵幸不幸福又看不出来……』她嗤之以鼻,觉得青年问了一个低智商的问题。
『嗯,那妳觉得自己幸福吗?』
『我当然幸福啊,你在说什么鬼话?』她说,一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都不同吧?我觉得现在的自己过得很好,只是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小破屋……走了!』
她不等青年将她拦下,就这么推开挂有风铃的木门。
脚一踏出去,她整个人往下一沉,大量冰冷的海水一瞬间将她吞噬。
没想到,迎接死亡的终局,竟也如此莫名其妙。
她放弃挣扎,笑了。
这抹笑容,或许是在宣告那些她所仇视之人,逃过一劫吧?
※
「不救吗?」
当青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头上戴着全罩式耳机的红发青年问道,顺便喝了一口放在吧台上的羊奶,皱起眉头:
「哀额,这羊奶酸掉了……」
「那个女孩已经完全放弃寻找幸福,就算救起来了,我们也只是白白负担一大成本。」青年淡淡地说,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冷酷无情。他的头发挺长的,足以绑起高马尾的那种,但今天的他没心情绑头发。发色为墨,刘海上夹着单调的红色发夹。身穿整套西装,手戴皮革手套,全为黑色系。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味,还有一股不属于如今肃穆氛围的淡淡的甜腻气息。
「但是空气很甜。」红发青年提醒:「幸福之花只会对打算追求幸福的『客人』产生反应,就算是潜意识的也会。」
「……」
「店长?」
「把系统唤醒,预备好。」黑发青年转身面向店门口,红发青年则是遵照他的指示轻快地跑到柜台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台银白色的笔电。此时的笔电已经呈现开机状态,而萤幕上则是一连串内行人才看得懂的程序码。
红发青年舔了舔嘴巴周围,眼神炙热,修长的指尖开始在键盘上俐落的「跳舞」,一连串复杂的程序码随即跃于萤幕之上。
当他输入好最后一道程序时,耍帅似的按下「Enter」键并原地转了一圈,比出枪的手势指向了站在门口一脸冷漠看着他的店长,大喊:「店长,请开始你的表演!」
「哼,耍花招。」
店长直接把他传递而来的热情「拍打」回去了。不等红发青年抗议,迳自推开面前的木门,挂在木门上的风铃顿时响起「叮铃叮铃」的声响。
右脚跨出,他坠入海……不,是稳稳踏立于海面之上。
包围女孩口中的「小破屋」的,确实是一座大海,但又不是真的大海。
此片海域承载着世界上每个人最美好的回忆,而会被这些美好回忆吸引来的,便是「嗜梦鲨」。
嗜梦鲨会随着吞食美好回忆的多寡而壮大自己的力量,一旦它们成长到一定程度,便会对这片世俗所称的「记忆海」产生破坏性的震盪。
唯一能够制服嗜梦鲨的力量,就是「幸福」。
偶尔,会有一些渴望寻求幸福之人误入这片记忆海。当然,并非他们的实体前来,而是他们的「意识」,可是「意识」就足以「享受」到这片记忆海带给他们的极度真实。
为了不让嗜梦鲨肆无忌惮地吞噬这些储放在记忆海的美好回忆,代号「守海员」的青年们启用「幸福之花」计划,并将据点设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交接处──回梦,静静等待着渴求幸福之人上门。
为了能够让这些「客人」感觉到幸福,「守海员」将极力完成他们各式各样的委讬,就算可能被迫堕入深渊也再所不惜……
而他们最怕遇上的,就是女孩这种「潜意识」在寻找幸福的人。
这些人他们表面上没把寻找幸福当作人生第一要务,但他们潜意识却又渴望着幸福。
他们的意识尽管还是会被引来「回梦」,但他们不明白为何来到此地,所以时常就会发生像女孩这样逃离又被记忆海「湮灭」的事件。
记忆海会判定你这个人具有威胁性,所以率先进行「制裁」。尽管被制裁的仅仅是人的「意识」,对本体不会有过大的损伤,但多多少少还是会失去一些重要的记忆。除非在记忆海完全「湮灭」客人之前将其救上岸,就能避免失去重要记忆的恐慌。
然而,要把正在被记忆海「湮灭」的人救上岸,不是一件极其容易之事。
「妳惹到我了。」店长望向大海的右手方,那里很明显有着不太寻常的涟漪,被泡泡包复着的美好回忆之光都被此道涟漪震开了。「在此下令,妳,将成为『守海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