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杜尔镇的战役开始了,第三方面军把看家宝贝,比如维斯普西联邦提供的和从玫瑰王国皇家军队处缴获的榴弹炮、迫击炮,乃至由杰森设计的极其先进的火箭炮和机炮都拉了出来,一时炮火满天,城镇里火光四溅,街道几成废墟,得亏玫瑰王国军方在战争初期因此城镇靠近前沿阵地而将当地居民尽数驱逐,城里现在几乎只剩下敌人。
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步兵在克里斯的亲自率领下很快进入了城镇,他们争分夺秒地战术穿插、迂回渗透,尽管有很多人伤亡,他们还是艰难地占领了一栋又一栋建筑,一条又一条街道。
在革命军的猛烈攻势下,以圆桌特战队为首的敌人被逐渐向中心压缩,最后,他们退到了位于城镇中心的教堂,依靠湖中剑和圆桌骑士团的强大力量负隅顽抗。
但这也并没有什么用,在对教堂发起最后的总攻前,克里斯令从四周包围而来的部队重新集结,自一处齐头并进,而他则手持湖中剑剑鞘行于队伍最前端,展开了巨大的碧蓝色结界,这下别说是普通的炮火流弹,即使是圆桌特战队队长在教堂前端的钟楼上,用湖中剑发射出宛如烈阳般能够横扫千军的金色光耀,也只能在碧蓝的结界上漾起几道轻轻的涟漪。
终于,部队推进到教堂前边,就在克里斯即将下达最后的冲锋号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堂钟楼上。
当克里斯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他不由蓦地瞪大了瑰丽的异色双瞳,其他将士见状,也不由愣住了。
只见站在钟楼上的,正是被五花大绑,清秀的脸上布满尘土与伤痕的乌鲁鲁!她紧紧咬着嘴唇,眼中没有一丝恐惧,有的只是对战友们尽早战胜敌人的期盼与催促。
“乌鲁鲁......”克里斯没有理会几名特战队员瞄着他的枪口地上前一步,眼中半是欣喜半是担忧,欣喜是因为他没想到乌鲁鲁还活着,担忧是因为她还在敌人手上。
乌鲁鲁见克里斯前来,脸上也难掩欣喜的神色,她本能地想要呐喊,却终究还是紧咬下唇,隐忍而决绝地摇了摇头。
“林指挥官,我们想和你谈谈条件。”圆桌特战队队长背着手,神色无奈地走到乌鲁鲁身旁,望着下方的克里斯淡道。
“什么条件?”克里斯稍有放松的神色顿时又凝重起来。
“别耍花样,什么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旁边的一位军官神色严厉道,他这么一说,其余将士们纷纷举枪瞄准钟楼上的皇家特战兵们,对方见状也不示弱,现场气氛一下剑拔弩张起来。
克里斯回头看了下属们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这一次,我承认确实是我们输了,但身为皇家绅士的我也想要一份最后的体面......”圆桌领队说着叹了口气:“能否放我的队员们一条生路,并交还属于我国文物的湖中剑剑鞘?只要你们做到这点,我不仅会放了这位可爱的小姐,还会自己留下来任你们处置。”
“做梦!你们那剑鞘算个屁的文物,它要落回你们手里,只会造成更多同志的牺牲!”一位革命军士兵清醒而愤怒地骂道。
“就是!还有你们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自己心里没数?一个都别想跑!”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
“那很遗憾,我们也不能做出让步,你们还是再为这小姐考虑一下吧。”圆桌领队一副躺平的姿态不甚在意道。
“乌鲁鲁,我......”克里斯紧紧攥着拳头,再一次望向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的伙伴,目光闪烁不定,眼角似有晶莹微微溢出。
他感受到眼角的温热,不由在内心狠狠地嘲笑自己——干爹说过,一个杀手不应落泪的。
可他真的难受啊,敌人的增援随时可到,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剿灭剩余的敌人,但强攻势必使乌鲁鲁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乌鲁鲁,是重要的人吗......
这一刻,克里斯才确实感到在麦卡蒂的经历真的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曾毫不犹豫地把枪顶上乌鲁鲁的身体,此刻却因她而不敢做出任何动作,不仅如此,一幕幕回忆交织着涌上克里斯的心头,他惊觉曾是一纯粹杀戮机器,只会朝着一个虚幻目标盲目前进的自己,不知何时开始,会为壮志难酬的青年唏嘘,会继承坚持自我的少女的遗志,会同情出身贫寒却奋勇向前,阅尽浮华仍对所爱忠贞不渝的男子......
他终是变了很多。
“队长......克里斯......”这时,乌鲁鲁的声音拉回了克里斯的思绪,只见钟楼上的她露出了凄然的笑容,“其实,从你救了我,和我的族人那时起,我就,就开始,喜欢你了......只是我,一直羞于表达,但我怕,现在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克里斯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感觉喉咙里像被什么卡着,一时无法发出声音,与此同时,温热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清秀的面颊流下。
“我真的,很喜欢你,感觉你,就像明灯一样,走到哪,哪就有光明......”乌鲁鲁说着也流下了晶莹的泪滴,笑容越发欣慰起来,就像行将嫁给心上人的新娘一般,“所以,走下去吧,只要你接着走下去,大家便不会迷茫......”
“我......”克里斯听后眼角虽泪花尚存,却已停止啜泣。
“不要因我而停下脚步——”乌鲁鲁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喊道,随后她拼命挣开了敌人的束缚,自高耸的钟楼上一跃而下,如落凤般坠到了地面上。
“乌鲁鲁——”克里斯见状疯了似地冲上前去,抱起了乌鲁鲁余温尚存的遗体,只见这位可爱可敬的女孩虽七窍流血,神情却定格在了最幸福的笑容上。
克里斯颤抖地将剑鞘塞入乌鲁鲁的怀中,想借此使她恢复,然她在坠楼时已当场死亡,湖中剑剑鞘纵能护人不死不伤不灭,却也不能让死者苏生。
克里斯垂下头颅,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乌鲁鲁俊俏的脸颊上,片刻,他重新抬起头来,眼中寒芒毕现。
“革命军,进攻——”他银牙咬碎,用最洪亮的声音下达了冲锋的号令。
革命军将士们在克里斯的率领下,如狼群般涌入教堂,丝毫不怕死地向剩余的敌人喊杀而去。
“不!不!不!”圆桌领队见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被前赴后继的革命军将士们打倒,撕成碎片,此前的从容一扫而空,开始慌张地用湖中剑释放强弱不一的能量波,然而或许是由于紧张,湖中间的能量峰值,即最强实力总是没法被发挥出来,且勇往直前的革命军战士们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根本没有被湖中间的力量吓倒。
克里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因为剑鞘的防御加持,他根本没有躲避圆桌领队的攻击,而是直直逼近对方。
就在二人的距离缩至最短之际,克里斯令武士刀“本命”出鞘,与此同时,他肩胛上的橄榄樱花刻印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源于他自身的,如狼般的强大能量自刻印中析出,环绕飞舞于剑舞间,像是要将周围的一切物体,连同这空间一道撕碎......
锋芒入鞘,圆桌领队还来不及惨叫,他的身体便如盛满葡萄酒的瓷器般支离破碎,血水飞溅......
——
杜尔镇战役结束后,第三方面军撤离前,克里斯在直属他的突击小队剩余队员的陪同下,抱着乌鲁鲁的遗体来到了教堂钟楼的顶端。
他静静地抱着乌鲁鲁的遗体,矗立在古老的黄铜大钟下,轻阖眼眸,细细聆听被下属们敲响的浑厚钟声响彻城镇四方。
这天杜尔镇的天空阴云密布,却迟迟没有下雨。
或许是因为某个天使坠落,以至于天堂也因此忘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