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种说法,一辆时速超过一百码的跑车,在普通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快到视野几乎无法捕捉到的影子,如果让他们坐在这辆车上,去观察路两侧的树木时,他们的眼中只会留下一道被无限拉长的线。
然而在专业的赛车手眼中,他们不仅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些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的树,并且一百码的车速在他们的意识中如同平时的一二十码一般缓慢。科学家研究表明这种现象是人类的潜能之一,赛车手们长期与赛车为伴,他们的一天几乎都是在高速疾驰的赛车上度过,而他们的大脑在这种环境中逐渐的适应了速度,以至于赛车手可以像按下快进暂停按钮一般放缓自己脑海中流动的意识,而这一过程就像是把时间无限的放大到某一点,然后形成一个个片段在脑海当中放映,一些小说中把人类的这种潜能设置成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取名为“时间零”或是“Burst Link”,而夜从师傅那里学到的本领,差不多也类似于是这种概念。
这是师傅教会给他的独门秘籍,也是夜能单枪匹马,只靠剑就制服五十位持枪暴徒的制胜绝招。
师傅把他们这一门传承下来的特殊能力,称作为“时停剑”。
顾名思义,那是可以阻碍,甚至停止时间的剑意。
然而即便是把意识加速到现实时间的百倍,现实世界中时间却还是在正常流动,人的身体也无法同自己被加速的意识一样快过时间。
但是时停剑却克服了这一缺点。师傅曾说过,本门的剑法原本并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斩杀精怪,早在几千年前的中原大地上,人类曾和山精野怪共同生活在一起,然而因为没有像妖精那样的强大肉身,人类总是被妖精们抓走当作食物,当时的一位侠士,也是后来被称为鬼谷派的创始人——鬼谷子,深感同类被残忍杀害的哀痛,于是特意领悟出一套专门用来斩杀妖物的剑术,这套剑法本意就是用来弥补人天生的肉体羸弱,不能战胜妖怪的现实。
师傅在传授给夜剑法时,告诉夜说,这套剑法旨在用剑气冲击人体的各个穴位,使人的潜能在短时间内被彻底激发,大脑内树突细胞之间的生物电信号传递速度是以往的数十倍,而身体其余部位的细胞新陈代谢速度也大大加快,可以在一瞬间爆发出超越人类的速度以及力量,无论是对精神还是肉体而言。
然而人类想要获得能斩杀妖物的力量,那么就得付出等同的代价。
长时间用剑气冲击穴位,使得肉体爆发出超越平常数倍力量的行为,无疑是一种在榨干身体生命力的危险举措,好比一把已经被拉到极致的弓,如果再继续拉下去的话,弓无疑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发生崩断,人的身体亦是如此,依靠榨取细胞寿命换来的力量,终有一天也会要了追求力量的人的性命。
然而夜顾不上这么多,从他手中握起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对应的觉悟,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把代价告诉过给白,因为他明白,一旦白知道自己是在用生命换取力量,白一定会全力阻止他。
但是夜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他的人生只剩下为父母报仇这一条信念,而为了能够报仇,他就必须继续使用这份力量。
拔出剑柄,扭动握把,剑刃成型,挥剑斩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的瞬间完成。
夜以极快的速度挥剑,子弹在接触到高能粒子流形成的剑刃的一瞬间,就被灼热的能量挥发成了气态,雇佣兵们被眼前的一目惊呆了。
小队长明明扣下了扳机,在这么断的距离内基本排除了他会射偏的可能,然而眼前的小孩却还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保持着挥剑斩击的姿势。
没有想象中子弹洞穿过他的身体,鲜血从伤口处直飙出来的血腥场面,只见夜单手握剑,缓步上前,雇佣兵们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拿着的是类似灯管一样的武器。
“你这家伙干了什么!”似乎是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实,小队长忍不住咆哮道,他手指弯曲,又连续开了两枪。
然而这两枪还是没有命中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夜,射出的子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此时的夜又更换了一种持剑姿势,看着眼前这个如鬼魅般的少年,小队长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该不会是他用手里那把类似剑一样的古怪武器切开了子弹吧。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类能快过子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眼前的人却在自己朝他开枪后,仍然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眼前,小队长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他是绝对不会射歪的,但是为什么这个小孩会像是没事发生一样。小队长不敢再想下去了,毛骨悚然的恐惧瞬间笼罩了整个意识,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些发凉。
不光是他,其余的雇佣兵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诧异的神情。
沉重且寂静的气氛彻底笼罩了现场。
“你刚刚有说我的剑术是垃圾了,对吧……”
夜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这是一种充满着暴戾且冰冷,让人完全无法与刚刚还在嬉皮笑脸的夜能联系在一起的沉重嗓音。
“……居然敢把师傅传授给我的剑术……把我的觉悟……把我为数不多的仅有的东西称作是垃圾……既然如此的话,你们在开口前,就应该做好被这种垃圾剑术斩杀的觉悟!”
夜微微抬起头,隐藏在刘海下的是一双充满着杀意的眼睛。雇佣兵们退却了,他们经历过数不清次数,与他人搏杀的战斗,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哪个人拥有着像夜这样的眼神。那仿佛是自地府回归到人间的罗刹的凝视,只是稍稍对视上一眼,就有种会被对方一刀劈成两半的感觉。
人类想要战胜妖怪,就必须化作比妖怪还恐怕的恶鬼罗刹。
夜将光剑架在自己面前,弯下身子摆出冲锋的姿势,剑与他的如剑一般锋芒锐利的目光一齐指向惊魂不定的雇佣兵们。
“鬼谷秘术·斩邪剑”的起手式——剑分阴阳。
“少在那里装模做样!”小队长试图用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掩盖自己惊慌的事实,他不断扣动扳机,直到打空手中的弹夹。
然而每次随着枪声响起时,夜就会用超越子弹的速度挥剑,没有一颗子弹能够命中他的身体。他挥剑的动作在雇佣兵们的眼中确实那样的诡异,明明上一刻光剑还横在他的面前,下一刻光剑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体右侧,两个动作之间没有丝毫的连贯性,像是独立完成一般。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视觉上的错误认知,是因为此时夜的身体速度已经到达了平常人的数十倍程度,他们的视觉神经以及大脑的反应速度已经跟不上夜变换动作的速度。
在硝烟弥漫的大厅内,夜甚至都没有从原地离开过。
“砰!”
一名雇佣兵压不住心中的恐惧,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子弹呼啸而出,然而因为心情过于惊慌和紧张,射击前他的双手抖动,枪口上扬,导致这发子弹命中了众人头顶的天花板。
“哧”的一声,冰冷的水幕从头顶降落,消费安全系统开始喷水,子弹刚刚打中了火警装置。
惊慌不定的人群,站在水幕中的罗刹少年,水滴溅落在光剑上被蒸腾成雾气……像是信号枪发射一般,所有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开枪射击。
然而他们全都没有命中目标,夜的身体已经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下一刻夜出现时,就已经是和其中一人面对面站在一起,还没有等那人反应过来,手刀就已经落在了他的后脖上,那人眼前瞬间一黑,紧接着身体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枪声再次响起,而夜再一次消失在原地,只留下被打碎的桌子扬起的碎纸屑和木屑,所有人都大骂起来,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人类,然而如鬼魅一般的夜的身影来回穿梭在他们的队伍中,夜每出现一次,就会有一人因为失去战斗力倒下去,短短瞬间就已经有五个人晕倒在地。
七八个人聚在了一起,他们背贴着背,警惕着注视着周围,然而头顶的水幕阻碍了他们的视野,忽然其中一人大吼大叫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夜正站在他们的面前,他正弯下腰,再次将剑横架在面前,只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要冲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有人的脸上此刻都露出了压制不住的开心,他们以为夜是因为累的不行才停在原地,那种超乎常人理解的力量,总该有个极限值,而夜似乎已经到达了临界点,所以他现在才动弹不得。
雇佣兵们抓住了这短暂的空隙,他们连忙更换弹夹,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四周响起金属撞击的声音,随后七八支枪口对准了夜的头部。夜深吸一口气,水滴顺着他的头发垂打在他的脸上,紧接着,肌肉收紧,发力,凭借着腿部的爆发力,夜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时他高速转动着身体,如同陀螺一般旋转着,身体瞬间只剩下残影,以及光剑留在半空中的光影痕迹。夜并非是因为身体达到了极限才停在原地,他只不过是在积蓄力量。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颗炮弹,狠狠地撞在了众人的身上,强大的动能把这些人冲得七零八落,这些人瘫倒在地,扭动着身体,嘴里不断发出着痛苦的悲鸣,两只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双眼上,连举枪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了,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那是因为夜在旋转的过程中,带动着光剑一起转动,剑尖从他们的眼前扫过,粒子流形成的炽热高温在一瞬间就烧毁了这些人的视网膜。
刚刚这里还站满了雇佣兵,现在有多半的人都躺在地上,四周充斥着各种哀嚎声,以及水花溅起的声音。
夜猛地挥剑,如果这是用钢铁铸成的剑刃,此刻一定会有鲜血从剑刃上被甩出,如同挥毫一般,将红色的墨水泼在地上,古人称其为“血振”。他再次缓步上前,行走在满地的伤者中,如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
剩下的人都被吓破了胆,他们惊恐地后退,甚至忘记了还击,然而夜的身体再一次消失,等到他下一次出现时,所有人都晕倒在了地上。
只剩下小队长一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慑到失去了思考能力。
“拜托……对不起,放、放过我……”之前还一脸嚣张的小队长,此刻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见识到了吗?这就是被你称为垃圾的神速斩击,就拿你的命来偿还你侮辱这招剑术的罪孽吧……”
夜凑近到小队长的耳边,露出凶神恶煞般的笑容,轻声细语就像是勾魂的丧钟,他将剑高高举起,举过头顶,随后用力劈下。
小队长倒了下去,光剑刺进了他两腿间的地板中,只要夜的手再往上抬几厘米,这家伙用来传宗接代的东西就不复存在了。
夜一脸疑惑的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见两个电极正连接在他的手臂上,电极的另一端接着的是白研发出的机器人,刚刚机器人通过电极释放出电流,麻痹了他的手臂神经,这才使得夜最后一剑斩偏了位置,他并没有夺去小队长的性命。
“这样子可不是妈妈的好孩子呦……”
耳麦中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夜心里猛地一怔,那是早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的声音。
暴戾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他的意识也在此刻清明了起来。
“笨蛋,你终于冷静下来了!”白不满的声音响起。
“啊!刚才怎么了?这些倒在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被我给杀了吧!”夜一脸慌张的看向四周,地上倒着的都是人。
“那到不至于,我这边能通过视频看到你的行动,你只不过是让他们失去了行动力,也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牢记师傅的嘱咐没有下杀手,”白说道,“不过你这个家伙真是个母控诶,我只是学了一下老妈的声音就能让你清醒过来,世界第一大变态!”
紧要关头竟然是妹妹救了他一把,这家伙明明没有见过母亲一面,却凭着母亲留下来的录音模仿会了母亲的声音,而夜也绝不会料到白模仿会母亲声音的这个举动,居然成为了关键时刻能压制他负面情绪的紧箍咒。
“喂喂!哪有骂自己亲哥是变态的,你这个毒舌女!”夜不满的抱怨道,但是他的脸上却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谢谢你了,白。”
“咦!你好肉麻啊,真的很恶心呢!”白说,“想要谢我就别光动嘴皮子,我饿了,快点带我去吃肯德基。”
“不是说过让你少吃些油炸食品嘛,那些东西对你的身体发育完全起不到作用……等等,资料已经下载完了是吗?”
“在你刚才战斗的时候就已经搞定了,快点快点,我想吃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只需要乖乖地付钱就行!”
“行,为了庆祝任务圆满完成,今天晚上就请你吃你想吃的东西。”夜收起光剑,将剑柄挂在自己的腰带上,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晚上睡觉前就定好明天一早飞往三亚的机票,他要带着白痛痛快快的玩上一段时间。一想起三亚的明媚阳光,以及接天的大海,还有赤足行走在沙滩上,穿着比基尼泳衣的女孩们,夜的心情就无比舒畅。
然而就当他从倒在地上的人群中穿过时,一直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踝,紧紧扣死。
“不会……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那是一位视网膜被烧坏,已经变成瞎子的雇佣兵。
夜低头看着他,随后蹲了下来,与那人面对面说:“大哥,你都变成这样了,就别再坚持了,东西已经被我拿到手里了,你们已经失败了,都是赏金猎人,一方失败会有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现在还能活着就感谢我不想下杀手吧。”
“哼,所以说还是个小鬼头啊……”那人冷哼道,“就让我来给你上最后一课吧,赏金猎人之所以会对同行痛下杀手,就是为了让对方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你以为你不杀我们就是仁慈,却没想到这份伪善会在今天要了你的性命!”
“你什么意思!”夜的眼神马上变得警觉起来。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从衣服下伸出了手,手掌松开,黑色的引爆器从他的掌心滚落,跌在水滩中。
看到引爆器的瞬间,夜的眼神瞬间变直起来,他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怒吼道:“你这家伙是疯子吗!你是要炸掉这里,你不要命了吗!”
“哈哈哈哈,任务失败我们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那人继续冷笑道,“本来这个炸弹就不是给你们准备的,这家公司的老板,以为自己拿住了大人物的软肋就可以高枕无忧,大老板们怎么会容忍有人拿着足以毁掉他们的证据消失在他们的掌控中,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的滋味让人恨不得杀他而后快,真是个十足的蠢货。”
“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拿走数据后炸掉这里,那家伙还傻傻地以为会有直升机过来接他呢……
“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你们这伙人,还让我们损失了这么多兄弟。”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即便是死,也要销毁这批证据,小鬼,怪就怪你命不好,非要淌进这趟浑水,咱们地下再见!”
话音刚毕,爆炸声接踵而来,炽热的火舌瞬间吞没了整个楼层,四周都是钢筋扭曲变形,然后断裂的声音,这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在整栋楼的承重结构上都绑上了炸弹。
然而夜再也没有时间去抱怨了,他的身体就这样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紧接着意识就像是跌入到了深渊中,四周只剩下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