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的复习,因为跟妹妹一起看到一段脸红心跳的剧情前,于是各个科目都等于即兴发挥,虽然到头来都无大碍,但出成绩之后,樰铧还是被“传唤”到了办公室。
“叶樰铧,你有在听没?”
“啊?”
被对方直接呼出名字,只要不是自己妹妹,樰铧通常都不会太上心。
“叶樰铧,我说……这学期的期末考啊……”
班主任被语文老师拜托,她本人不太敢过来跟这位手里不知道多少条人命的“问题少年”谈话。
“成绩还行吧?”
过来领假期作业的樰铧还是那么嬉皮笑脸的,形象来说,几个月没剪头发,后脑勺上还扎起了个小马尾。
“你看我数理化还有Miss Yang你的英语都是往满分靠拢的嘛~”
“那几科,我们确实无话可说,但……这语文……”
“哎呀,语文不是及格了嘛?”樰铧扣着脸蛋,侧脸跟门外的妹妹咋着眼。
“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不是必背古诗词嘛?你……一点都没准备过?”
“哎呀,诗仙太白写的太多了,我确实想不起来是哪首。”
遇到了那么一档子事,医院里面也没啥心情看书,原本樰铧是打算在期末前的最后两周突击一下需要默写的那些的部分,但后来果然没心情折腾这些需要占用脑内存储空间的东西,结果就是让“请写出古诗词的下一句”这种送分题就变成了一个即兴创作的栏目。
“杨花落尽子规啼的后面……”
“嗯啊?”
“没让你答应!”班主任白了一眼面前这个只看脑袋的话还几分像丫头的小子,“问你这句后面写了什么,还记得不?”
“这个呀,当然记得!不是……”
“嗯?”班主任把试卷放到一旁,一脸冷漠地盯着这嬉皮笑脸的小伙子,“是啥?”
“嗯……是啊,我写的啥呢?”樰铧嘀咕道。
“我问你呢!”班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只微咧开嘴角。
“我问我自己呢……欸嘿~”
因为确实是自己瞎编的,刚刚这么说完,叶樰铧就觉得自己被打脸。
“哥……”在边上围观的樰枂有些看不下去了。
“嘘!”樰铧回头,“我写的啥,你肯定不知道!”
“呵……”班主任翻了个白眼,“还算有自知之明。”
“啊这……啊那……”
“啊什么?”班主任把樰铧的试卷叠起来,抽了一下隔壁桌一直在憋笑的同事。
“啊对!应该是:‘菊花残了老鸦嚎’,”樰铧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如何,是不是超通顺的?”
“咳……”听到樰铧后半句的港台腔,班主任的眼角已经开始有些抽搐,但还是要尽量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来,“那……‘我寄愁心与明月’这句的……这句的后面呢?”
“这句啊……容我想想……”
由于这句是樰铧写乐呵以后随便题上去的,就得找回当时的感觉。
“行啊,你慢慢想,反正……”
“我想起来了!”现在的压迫感就像考试只剩下最后几分钟的情景一样,樰铧灵光一现,随即用有些美声的腔调念道:“‘我寄愁心与明月,就当喂了兔子精’!”
班主任无话可说,如果是以前,肯定会直接布置罚抄作业,但现在也能哭笑不得。
“怎么?是不是很取巧~”
樰铧笑嘻嘻地,站在他侧后方的樰枂戳了戳这个没认清现状的哥哥。
“哥,后半句应该是……”
“哎呀,老杨问我的是:我写的后半句嘛~”
“不是,这……”
实际上樰枂记得哥哥跟她的是,他在试卷上写的是什么“天庭不让过边检”,所以想来提醒。但现在又来个更搞笑的版本,班主任一下子忘记了原本打算用来批评的话,还顺道吐槽到:“那月亮上住的不是玉兔嘛……啥时候成精了?”
“不成精,那没有大气层阻隔,直接宇宙射线照着的,还怎么捣蒜泥啊?”
“哥……”樰枂悄悄提醒道:“玉兔捣的是药,不是蒜泥……”
“嗐,大蒜素也能入药的呢!说起来,有点饿了……”樰铧一个劲的挠自己后脑勺顶上的小辫子,“咱们中午吃啥啊?”
“唉……”班主任倒是完全没法相信面前这个秀气小子是那种能几拳就能把人打死的狠人,但说话还是保持着最大的客气,“语文老师的意思啊……问你需不需要抄两遍古诗来加深记忆……你看?能不能……”
“既然是‘让’我看的,那我看,就大可不必了吧~”
就在班主任还一脸茫然瞎踅摸的时候,樰铧就赶紧拉起妹妹的手,二话不说就溜出了校门。
这年的冬天没有特别严重的冻雨天气,但雨夹雪和较高的空气湿度,体感温度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代替了原本水泥路面的方形地砖就像雷区一样,没法预料哪一块踩下去会就会溅起泥浆。
樰枂的眼睛看不清,这种时候就要作为哥哥的这边就要走在前面探路,然后在妹妹牵着他的手慢慢越过那些充满“挑战”的地段。
“哥,你也太应付老师了吧?不怕她生气么……还是说你都知道她不会生气了?”
“也算是吧……”樰铧噶笑着,挠着酒窝,实际上现在这个世界线已经跟他记忆里另外一个时空差得有点大了,“说起来,咱们去吃点啥?哥把零花钱都拿出来了,今天咱俩去吃顿好的?或者给你买书?”
“这之前,先等一下,”樰枂把一边的手套摘下,然后捏着她哥已经冻得有些紫的手插到自己的衣兜,“这样,接下来就能安心逛街了……话说,要不要去给你买双手套?”
“这个就不用啦,我只是忘记把劳保手套戴上了。”
“但是那个不好看啊,”樰枂说着,把头低了下去,“又不怎么保暖……而且,想要跟哥哥戴成对的嘛……”
“别嫌弃这个劳保手套呀,十多年后咱们四代机的飞行员用的也是这个说的呢!再说了……保暖什么的,有你在,哥心里就……”
樰铧本来还想跟妹妹讲点肉麻的话,结果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有点意见的说呢?”
“噗,蛔虫还能说话咯?”樰枂最近总是被她哥逗得挤出眼泪来,“那……哥有啥想吃的没?”
“我啊……说起来,这么久了,还真的稍微有点想念西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说了,”樰铧掂了掂兜里的钱包,“嗯,你哥这里有三位数的存款,可以吃点快餐之外的洋玩意儿,唔……但没有手机,这边也没啥某众点评的参考。”
“哥哥在留学的时候,都吃的啥啊?”
“平时嘛……最简单的,麦片加凉水,偶尔搁点泡腾片补充补充维生素,然后……考试或者做实验之前需要补充点蛋白质免得脑袋断线的时候,就会去超市买点打折肉,点盐和香料随便炖上。”
“那你平时给我做的叉烧是什么时候吃啊?”
“啊……那个呀……招待到自己那个窝棚来的客人……”
说到这,樰铧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个淡金色头发女生的身影,随机倒吸一口凉气,把自己给呛得蹲在了地上。
“哥哥,没事吧?”
“嚯……没事……”樰铧苦笑着,拉着妹妹的手,很勉强地站了起来,“唉,这年头的PM2.5还挺高的呢。”
“招待的客人……很特别么?”
他从医院出来以后,自己要是有什么心事,妹妹一下就能看出来,而且他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一直憋着不说,反而可能会称为以后影响二人感情的隐患。
“我如果跟你说,哥哥在留学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跟一个外国女孩谈了一小段恋爱,枂枂……会不开心不?”
“你这不都跟我说了嘛?”樰枂的皮笑肉不笑,略微抬头看着她哥,墨镜biu地反了一下光,“话说,是啥样的女孩啊?跟某个班花比起来,谁好看点?”
“一定要给个答案么……”
樰铧把头刚一偏开,妹妹就贴了上来。
“不许说什么各有千秋哦~”
“就……”
“嘛,哪国人?”
妹妹说着,还悄悄对着他耳边吹气,弄得重回天真了一两年的小伙子猛地打了个激灵。
“这个应该很好回答吧?”
“呃……就……Belarussin……”
“一个……来自白罗斯的姐姐?”
“嗯,实际上跟你年纪一样……(最主要的是跟你很像,皮肤也很白,头发颜色也很浅,而且很瘦……就是……好吧没料到枂枂现在的身高能这么突飞猛进)但她眼睛是蓝色的。”
括号里,照常是樰铧不好意思直接说出的话,而且他由于在海外换了几次专业、打工挣钱以及接受胃癌手术休学之类的,结果耽搁了挺久的,就跟那位白罗斯的妹子实际上同一级了。
不过樰枂总是被误以为是外国姑娘,也可能是跟她外公有点隔代遗传的原因。那是一位俄罗斯族的老大爷,东北话老地道了,但却不会讲俄语。
樰铧回忆起来,第一次跟那位姥爷打招呼的时候,自己耍小聪明用的英文问候,结果就被一口袋的大发糕还是什么的面点给捶了一下。
“哥哥怎么跟她认识的呢?”
“呃……就……有那种,每个月从联邦那边领上千欧、吃得比我们还好的‘难民’……然后吧……她就遇到了点麻烦麻烦……什么的……嗯。”
那是一个新学期开学,有新生派对,弄太晚以后那边那些所谓特别负责的学长们,只会去护送愿意回到他们家卧室的女孩走夜路。而那所工业大学的宿舍都是分散在整个城市里的,且不说大部分的学生都是没能排上队租到Studentenwohnheim(学生公寓)的,很多被忽悠参加那种Party的女孩子后半夜就要一个人回家。
“哥哥又是英雄救美呢~”
“呃……嗯……”
看着哥哥冷汗直流的样子,妹妹倒是有些不太理解了。
“怎么了,难道……哥哥是被救的那个美么?”
“嗨呀,不愧是我妹妹呢~”樰铧高兴地把双手搭在妹妹的肩上,“嘛……当哥的,当时头发比较长,又正好路过那边,原本是要去给一个国内过去的小学妹救场的,结果还没进场半路就被劫了……”
“啊这……然后呢?”
“然后,她当然是没介入战斗,就是扔给了我一个没电的备用防狼器……结果被我当成了板砖来使。”
那可以说是一段孽缘,严格来说那也不算是什么恋爱。整天就是一道研究中餐,倒是那一阵叶樰铧不太担心伙食费的问题。
“后来呢?”
妹妹的发言把樰铧从对平行时空的记忆里拉回。
“后来啊,当然是你老哥打退了对面呀……(实际上是裤子被拽掉以后,自暴自弃用牛仔裤当成铰链勒倒了一个)”
“不愧是我哥~”
看着妹妹拍手叫绝的样子,樰铧只能庆幸自己没有跟她讲完故事的全貌。
“那是当然,(省略的部分还是回家跟她说吧)”走进一家名为某国花锦的负一层,就涌上来好多发带着打折券传单的服务生,“哦……这儿有家披萨店,要试一下不?这个价钱……应该不会用啥合成香料吧?”
“哥哥别那么操心啦,最近青光眼和过敏的症状都减轻多了,”感觉哥哥还不放心,樰枂就把扎起来的辫子解开,“看,我现在都能留长发了!”
“唔,但过敏什么的不能儿戏呀……毕竟我当年害过你进急诊什么的。”
“哎呀,就选哥哥想吃的呗,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吃猫食的(指饭量很小)了嘛~”
“行,我来分意大利面就好了……希望可以不加奶酪什么的,万一拉肚子就麻烦了。”
“噗,那先就点一份?免得浪费?”
妹妹的过敏体质稍微好些了,但樰铧他的乳糖不耐受却是到中年都不见得会好转的。
就在他想着要说不再好意思让妹妹解决这些他不能吃的东西的时候,樰枂突然背着手顽皮地笑着晃到他前面来,“哥呀,你当时……去那个新生派对,是给哪个学妹救场的呢?”
“啊这……咱们先吃饭,”樰铧现在的比刚才更紧张了不少,“嗯,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哎呀,老哥的滥桃花还挺多的嘛~”樰枂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嗨呀,就跟你说过的那些差不多啦……普通的义兄妹而已啦,人家看我人老实、人好,才来抱大腿的嘛。”
樰铧摆出之前跟班主任对峙时候的那种做作的笑脸,但遥感被妹妹轻轻一戳就憋不住了。
“嘛,也不算坏事对吧?至少我得到了好人的肯定呢。”樰铧完全不把好人卡当成什么坏事,反正他也没有追那些人的打算。
“好欺负,难不成还是好事咯?”樰枂垮着脸问。
“过奖过奖~”樰铧拱手作揖。
“承让承让……啊呸,谁跟你讲相声了?”樰枂捏了捏哥哥的呆脸,“唉……也不知道这条世界线上……或者说命运,能被我扭转多少。”
“啊这……妹儿,咱这不说相声了,改中二动漫了么?”
“哼!”樰枂摘下遮阳帽,拽起哥哥的手,“不许放开哦!万一走丢了……我还得费劲巴拉地给你拽回来,又不是不知道我力气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