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一次发出连续的嗡嗡声,我不耐烦的取下耳机,将思维从“多年浴血奋战安东星的车长”身份上扯回来。最近没有网购,不会是快递小哥,也不过生日,自然不会有来自休伯利安的暖心祝福,就我在学校班级里的人际关系看来,绝对没有那种在开学第一个假日上午就要因为什么事情而给我反复打电话的同学,那么来电人信息就被限定在了极小的范围内。
“镜湖抢点呢,有事快说”我颇有些不耐烦的接通备注为“周允” 的呼叫
“来学校教学楼后面,越快越好,到了详谈”听筒里传来显得很焦急的轻朗男声
“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我迅速把手机塞进裤兜里,从衣架上胡乱抓起一件衣服冲向门口
“小元,我去趟学校”
“学校?今天学校不是放假吗?哥你居然在假期里主动出门?”
在自己房间里学习的妹妹顶着头上的消暑贴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有点急事啦,有什么其他事情电话联系!”
我换好鞋夺门而出。
周允那家伙在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不过他本人完全够得着这个层次就是了——其父亲周坤是体量巨大的矿业公司老板,母亲体弱多病,两年前被送去了国外休养调理,据说老周因为放不下妻子,在那之后没几天也跟着出国了,只留下一栋位于城市中心的豪华宅邸和其配套的佣人,以及足够一般人生活好几辈子的资金和这个叛逆的儿子。尽管如此,周允却是我为数不多的能够被称为“朋友”的人之一。
这家伙鲜有时候会拨这样的电话给我,上一次他听见他着急是刚刚进入高一那会被他父亲仇家的几个尚不诸世事的孩子围堵在厕所,对方将他摁进洗手池差点憋死的时候阴错阳差的从他储存的无数条“人脉”中播出了我这个“同校陌生同学”的电话,在电话里各种大喊大叫宁死不屈。
被飞来横祸砸中的我秉持着“助人为乐少先队员”的精神拨通了报警电话。随后就是在某个下午,全校出名的纨绔子弟只身堵在我的班级门口大喊要见救命恩人廖宇。
在那之后我也跟他一来二去有了些交际,但关系还算不上逐渐熟络,直到“那件事”发生,他逆着各类舆论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这一边,甚至……总而言之,以我在这不短的一段时间里对这家伙的了解,他拿出那种语气来给我打电话,应该是碰上了什么特殊的麻烦事。
我租住的住房离学校有大概步行一刻钟的路程,在我的全力奔跑下这个时间被缩短到了五六分钟,我熟练的(划掉)翻过教学楼后面的栅栏围墙,就看到三个窈窕身影拉着一张学校制式的床单站在树荫旁的阳光里。
“喂,你们怎么也在?周允人呢”
“廖仔?你怎么来了?”三人之中唯一没有穿校服的女生接上了我的问题
“周允打电话叫我赶紧过来,说到了详谈”
“周仔还真把你给叫来了,可是……死宅估计也帮不上忙吧”
“不要这么早下定论,你这种胸无大志的贫乳根本没有理解我的实力。”
“你叫谁贫乳!恶心宅家蛆!”少女毫不在乎风范的向我扬起拳头
“所以啊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抬手拦住少女的迎头一击
少女不耐烦的甩甩手,伸出涂着粉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指着教学楼上方。
我顺着少女的手指的方向仰头,刺眼的阳光射来,我隐约看见一个边界模糊的人形紧贴着屋顶的边缘站立,滤去蝉的喧嚣,似乎还能听到低微的劝诫声。
“今天早晨小暮叫我和周仔来学校,代表社团参加个说明会,散了会出来我们想绕后门去猫承咖啡,走到这个位置就听到有隐约的哭声,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抬头就看见那个女生站在露台边上,手里捏着张纸条,周仔拔腿就往楼上跑,我们也紧跟着追上去,到了上边发现通往露台的门是开着的,那女生站在露台边上,见我们上去了喊了些什么‘不要再纠缠她了’一类的话就作势要跳,周仔扯了个很意料之外的话题炸住她拖延时间,我跟小暮、小酥赶紧跑到教工宿舍找了床被单在下面接着。”
“跳楼轻生的话,你们联系老师跟消防部门了吗?”
“给夏姐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一个也没接,估计昨天晚喝多了还没睡醒呢。我本来也想着这种情况下最好要联系学校可是……”
“不……不行!绝对不行!”幼女感爆棚的可爱大喝声从不良打扮的少女背后传来打断了她的发言,带着一顶极大的编织草帽,拥有一头淡白及腰长发的低矮少女似乎紧握着手中的床单一角,一双明亮的淡蓝色眼眸正直看着我,正想要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的手在少女澄澈且坚定的目光下被定在原处。
喊话似乎耗费了少女不少力气,少女的呼吸变得稍微剧烈,可双眼依旧紧紧锁在我的脸上,我被少女盯的有些发颤。倒不是说对方有多么可怕,只是那娇小可人的面庞上因为夏日的炎热而隐隐染上的微粉搭配那头柔顺的白发,以及那仿佛鼓起了莫大勇气而直视我的自下而上的坚定目光——一股罪孽感在心底缓缓腾升。也难怪,在人均白毛控的神秘东方国度里,这样一只实实在在的白毛萝莉可以说是在社会层面上轻轻松松就能获得东风快递级别的杀伤力。
我赶忙调转目光,以防出现尴尬的脸红“可是如果不……”
“二次伤害”
一个语调平淡,语速不快不慢,显得颇为冷静,使人听到后莫名安心的女声从另一边传来
“廖宇同学,你认为在由大部分机械的生活在社会里,作为社会工具而存在的人组成的‘社会’里,有多少人愿意去思考生命的重量?而不懂生命重量的人又如何去理解一个人选择自杀的理由?”
发言中的少女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厚重的眼镜
“所以这件事一旦上升到学校层面,紧随事件而来的各色社会压力会给当事人带来二次伤害。”
一个突兀的,令人有些难懂的解释猛然间出现,“啥……?什么鬼?你刚刚说了什么?什么玩意?”这一类高惊叹度的吐槽式疑问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里,可是到嘴边的话却硬生生被我自己噎了回去,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的看向眼镜少女——一个暑假的十八线作家宅家码字生活让我和这帮人在思维上多少产生了一些缝隙。一时间想要适应这些“怪人”的逻辑似乎有点困难,但听着眼镜少女,同样是我所在社团社长那一如既往古怪却相当具有穿透性的分析,我似乎能感觉到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呼唤着我,一股久违的兴奋缓慢涌上心头。
嘛,我果然还是属于这帮怪人的阵营。
“你觉得上述分析有什么问题吗,廖宇同学?”见我盯着她,眼镜少女开口道
“啊,不,没什么问题,那么现在社长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从单纯的原理上讲,想萌生自杀念头人通常通常是因为不适应周边环境或是遭受排挤,或者可以更概括的描述为孤独,孤独的人登上屋顶,头上是一望无际的苍穹,脚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强烈的对比感和对周遭陌生物理环境的不安会放大跳楼者的情感,孤独更甚体现。站在高处时由于大脑的特殊感觉系统会按照常规逻辑,也就是离地面近更安全的逻辑发出信号,从而产生‘跳下去’的冲动。这种冲动在一般情况下会被理智抑制,可是在孤独感被放大的跳楼者身上,这种抑制变得摇摇欲坠。当然,通常来说即使在欲跳楼者身上,更加坚韧的理智以及伦理学上的恐惧也会占据主导地位,理智斗争的结果便是对自己脚下的花花世界产生向往,可是当跳楼者意识到,自己正是因为无法融入这个世界而选择站在高处时,大部分跳楼者会选择思维上问题的最优解,也就是忽略眼前虚无缥缈的后果论,与世界告别。”
社长略停顿了一下
“那么如果能消除对方在最后时刻的孤独,也许能拯救想要跳楼轻生的人,可是很遗憾,在此之前我很少有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一时间无法制定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自行进入社长的话题,一股冲击力极强的悲伤在我心里流动。我仿佛正在逐渐将自己代入站在楼顶的孤独少女,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她会渴望些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我能想出办法消除掉楼顶上同学对于脚下世界的孤独感,并且尽可能抑制对方‘跳下去’这一生理冲动,根据刚才的理论,无论是她现在想要轻生的愿望或者是以后选择跳楼轻生这一举动都能从原理上避免”
“你是说在解决孤独问题的同时释放其由于环境因素产生的不安感,从而建立出一套规避跳楼自杀这一行为的思维牢笼吗?这种方法在原理上确实可行,可是抑制冲动并且在持久的时间里都具有效力的办法…除非通过某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顺应人的欲望,喜爱或者厌恶…再或者恐惧……”
社长抬起头来,被厚重镜片覆盖的瞳孔里流漏出些许亢奋。
“廖宇同学,如果你打算那么做的话,这一层被单或许不太够用”
“所以我想麻烦社长再去找点其他能垫在下面的东西”
“哈?啊?小暮,你们在说些什么?死宅,你跟小暮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做了什么决定吗?”
一旁的不良同学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社长,脑袋摇的活像一只拨浪鼓
“你真的决定要那么做吗?廖宇同学?”
“既然找到解决办法了为什么不去践行呢?”
“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彼此彼此啊,社长。”
“溪沐同学”社长将眼镜摘下来挂在校服领口,这是她认真起来的表现。事实上社长根本不近视,至于总是戴着眼镜的原因嘛——因为头脑极致活跃的社长大人是个社恐,就是这样。
“在!”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不良少女像士兵被教官点名那般立正站直
“再去找一些能垫在下面的柔软填充物,越多越好”
“哈?现在可是假期哎,体育馆都还没开门,只有教工宿舍里还有点被褥了!”
“做不到吗?沈溪沐同学,如果这样的话我和社长想出来的方案只好作废了”
我悠悠的看着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的时尚少女。
“死宅你说什么?”扬起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沈溪沐的嘴角拉起一丝明显的笑意
“你要是敢耍我,我保证让你几个星期不敢出现在学校里。”
“放心放心,我一个胆小怕事的居家宅男怎么敢耍您啊~那么我先准备点东西,然后就上去了,社长,底下就拜托你了”
“放心廖宇同学,我很期待你的实践”
看着社长略带期待的微笑,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现,社长她该不会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只不过缺少一个将其付诸实践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成了自己乖乖爬上试验台的小白鼠……
我快步赶往教学楼顶层,果然,那扇平常应该锁住的金属门敞开着。我用手机给周允发了条短信,不一会,一头金发的少年便从门那一侧疾步走来。
“怎么才来?”少年把声音压的很低
“刚才就到了,在底下了解了一下情况,跟社长商量了个对策,你那边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事情始末你应该大概知道了吧,我还没劝住,五分钟之内我必须回去”
“了解到多少对方的信息?”
“她是本校高二的学生,班级和姓名尚不清楚,个人推测家境比较殷实,父母很可能离异,应该短期内遭受过暴力,我已经通过我信得过的手段调查她了,但是短时间内估计拿不到结果。”
轻微的震动从周允裤兜内传来,少年急忙掏出手机确认上面的消息
“最基本的信息有了,姓名是‘娰樱笋’16岁,就读于国立第九中学,班级是高二11班,母亲过世,父亲‘娰国华’,宏钢集团董事长。哦~我说这生僻姓氏看着有些眼熟,我们家之前跟这个宏钢集团有过些贸易往来,就那个人当时的调查结果看来,娰老板为人算是温和理性。看起来具体情况和我推理的大致相似。”
周允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他的父亲周坤,因为某些原因,直到现在周允都不曾将其称之为“父亲”
“我大概知道了,五分钟时间也快到了,过去吧。”
“等等,我跟她说出来拿件必须要给她看的东西,至少要……”
“把我拿进去就行,我现在就是必须要给她看的那件东西。”
“你?喂,我可没在开玩笑,想要轻生的感觉别人不理解我信,你要是说你不理解那就是扯淡,而且这个人,我必须要救下来。”
“见死不救的确不是你的作风,但是对于这个人,你显得过分上心,而且特意把我叫过来,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吧,以你路数聊上几句就能移动到足够进的地方将她拉住,但你却没那么做。从你给我打电话开始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重要性,发动这些资源应对一个跳楼少女,谨慎的不像你,我现在不追问原因,但是我用我的命跟你担保,我会把她安然无恙的带下来,如果出现任何意外我心甘情愿让你取我狗头,别说你没这样的手段。”
我拍拍周允的肩膀
“在那之后,你要把事情跟我说明白,我现在已经有了完备的方案解决问题,具体是什么现在一两句也说不明白,时间到了,带我过去吧,之后老样子,PlanB”
周允摇摇头,脸上挂起一个无奈的笑
“果然瞒不过你,那OK,我信你”他抬起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去搓那头金色的头发,而后将手抄进裤兜里,向那扇金属门走去。
“最近周围发生了不少事情,有人刻意对大多数人隐瞒,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你也不会去了解,但是这些事情对我来说尤为重要,这个女生是这一连串事情的线索,我迫切需要她。”
“好,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在门前停下脚步,偷偷拨通社长的电话,将手机息屏并调制静音。周允上前开门,熟悉的阳光扑面倾泻而来,带有草木气息的空气里,一个眼圈红肿的少女面色吃惊的看向我们二人
“同学,我说的那件……东西,其实是个人”
周允尴尬的抬手,将我展示给少女。少女用满是警惕的目光一一扫过我们二人,小步向离我们更远的露台边缘一方挪了几步。
“同学,你别误会,我们不会做什么威胁到你的事情,只是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希望见到你,我害怕如果太过直白的说明会让你担心”
看着仍旧面露惧怕并不接话的少女,我大步侧移到距离少女相对远的地方,将身上披着的轻薄防晒衣和身上诸如手机钥匙一系列物品掏出来放在放在地上,并且把身上那件居家气息满满的薄长袖针织袖子挽到肘部往上。这是从谍战电影里学来的动作,一般作用是向对方证明自己是“干净”的,虽然不知道真正的特工会不会使用这种方法,但就我在日常生活中的实践来看,这些动作在逻辑上和效果上都是管用的。
我举手成投降状,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进一步向少女展示自己并无敌意,之后缓步向少女移动。果然之前的自证动作让少女放松了警惕,不,应该说是缩短了她认知中的安全距离,当我小步挪动到与她的间距越大约是之前一半的时候,少女又有了向后退的趋势——简直像猫一样。
我站定在这个位置,缓缓将手伸向腰后,少女再次变得警觉,我慢慢的抓了抓后腰,再次将手抬到原先的位置,做出挠痒的样子,少女眼中的警觉放松了几分,至此,我大概摸清楚了少女对于“安全”的定义与认知,还真的像猫一样。
如果你缓慢接近一只卧在一边的猫,期初在相对位置较远的时候猫不会做出特殊反应,只是向往常一样卧在原地,但它的感知器官已经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中,随着你的进一步动作,猫会逐渐做出应变,不同的距离有不同的反应,危险程度不同的动作也会有不一样的反应,直到你认为马上就能接触到的时候,猫便会溜之大吉。
“娰同学,我叫廖宇,是这所学校高二8班的学生”
我轻轻吐出半口气
“你不用担心,我跟高三那群人不一样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发言结束,少女警惕的瞳孔里多了一份震惊,原本略微颤抖的双腿似乎稳定了一些,看来我的猜测无误,根据周允之前给到的信息,或者这时候我们可以称之为“情报”,这名少女是来自能够跟周允家做生意家庭的富家小姐,用个比较中二的词可以描述为“千金”,而其父亲又是理性冷静的人,在我进入露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当少女的短袖被风吹起的瞬间会漏出新旧交错的淤青,而每当这个时候少女便会极力拉住袖子,应该是为了避免让我们看到那些淤青。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但却短时间内反复遭受到暴力,而施暴分子并没有在夏天会明显露出的臂部及腿部脸部留下痕迹,也就是说施暴分子想要隐瞒自己的暴行并且具有一定的经验,讲这些接过拼接在一起与所有中学生可能遭受暴力的情况交叉对比,甚至不用利用众多推理小说中都会引用到福尔摩斯的那句“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s , whatever remains , however improbable , must be the truth.”就能够轻易得出答案——校园暴力。而本校中高二的校园不良团伙……基本上都在那个叫沈溪沐的贫乳控制下,还算是遵守公序良俗,收保护费啦欺凌同学啦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干,而且就算是其下面的基层小弟偷偷做的这件事,沈溪沐也不应该不知道,但是关于这个少女的事情看她的表现似乎确实不知情。这所学校中目前据我所知还不存在高一学弟学妹欺凌高三学哥学姐这种无脑类轻小说或网文会出现的剧情,那么欺凌者就只剩下高三学生了。
“你应该不认识我,说实话我在年级里应该没有什么知名度。但是我知道你,而且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认为有件事情无论如何都应该让你知道”我继续发言,少女依旧一言不发,但从少女调整过后的站姿看来,我的话成功的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还些有人一直在等着你。你的朋友——不,不是那些人,我是说你真正的朋友,小时候关系很好只是现在不经常联系了的那些,你还记得在路边那次吗?如果当时没有你帮一下可就糟了。还有约好的那件事,最终你也没能兑现吧。他们还期待着再次和你相见。”
“抱歉说的有些突然可能吓到你了,我不是变态跟踪狂,我只是个……恰巧在某一时刻,从某一个挂念着你的人口中知道了你一些事情,并为他们所感动的人。”
这些话事实上并无实质含义,只是巴纳姆效应的产物,借此拉进与对方的心理上的站位距离,同时为其建立“世上还有人在关注你”这样的暗示。
“其实我跟你有过类似的经历,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也同样站在过某栋建筑露台的边缘,当然我所经历的那些远不及你所经历过的”
少女看着我的眼神似乎缓和了,干裂的薄唇微启,却又被自己制止,但这是个好兆头。
“关于你遭遇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你,我就不可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我至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此,我不会,也没有任何资格前来阻止你。我没有切身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事件,也就没资格为你如何支配你的生命提意见,不过我并非是来做这些连我自己都不会认同的行为的…”
我吸入半口气,目光坚定的望向少女,试图让自己的发言显得更加正式一点
“我今天之所以来,其实是想要在你放开一切之前,和你做个交易。”
沉默了良久,少女在潸然里开口
“什……什么交易”
“这是个保密的交易,内容只应该被你和我知道”我望向一边的周允,周允也目光严肃的看着我。我悄悄煽动嘴唇,嘴型告诉周允,下去找社长。僵直了数秒,周允才转身离开露台。我之所以这样做的,是因为我着实有些担心楼下的三名女生能否完成她们的任务,如果她们那边出现意外,一会酿成大祸的可就是我了。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我向着并没有堆放我随身物品的那一侧横向跨步,进而向前走,直到露台边缘停止,这样我就跟少女一样处在了露台边缘的位置。
“这场交易的双方是你和我,交易的货币”我再次停顿
“是生命和未来”
“确切来说,我使用的是生命,你使用的是未来,交易内容并不复杂:当你决定了,要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我会跟你一起跳下去。这是我负责任的发言,并非胡言乱语,我相信你我都知道这个行为的结果,但是我想说的是,一个好人是不会这么轻易被世界抛弃的。所以,如果,我是说如果,在这之后你我两人都巧妙地幸存的话,你就必须要为了之前我所提到的那些人,尽你所能的,多姿多彩的活下去,同时我保证,那些令你困扰的事件将绝对不会再发生。这就是交易的全过程。刚才放在地上的手机里放有我自己录制的告别视频,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检查,就算只有我自己坠亡,警察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这根本不是交易,而是彻头彻尾的赌注,我只是使用了一个比较易于被人接受的词语。在我这番话的最后一个字音吐出后,少女眼中的惊讶极致释放,不安的眼神逐渐变为狐疑。
“我知道我说了奇怪的话,但这并非戏言,我认为你是我值得交易的对象。而且我们我相信都会幸存,因为当绝望填满天地的时候,奇迹一定会出现。你甚至可以说这是规律。”
“你……觉得这很好玩吗?”少女终于声音颤抖的开口
“你也想要看我笑话对吧……从这跳下去……一定会死……根本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就算拼尽全力去追赶…也不会有奇迹发生!这里怎么会有奇迹……怎么会有人这么蠢,为了什么奇迹连命都不要了!你一定就算想来看我笑话的……都追到这里了还不能放过我吗……”
“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到现在都不能放过我吗!”
少女的惊讶转变为愤怒,泪水和汗水混合着流下,因体力不支和情绪激动在露台边摇摇欲坠,不过她的思维已经进入了我有关于“奇迹”的思考里。各方面来说差不多也到极限了,该进行最后一步了。
“那就一起死掉,如果奇迹没有发生的话,就代表着你,和我,应该在这里死去,那就是命运的范畴了。而且,两个人死掉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彻底成为那群人的笑柄要好很多吧,毕竟两具尸体能还让你身后多一些故事。”
“反正你已经站在这里了不是吗?决心早就下好了吧,那又何必在意那么多活人才需要思考的因素,以生命和未来作为交易货币的交易很适合我们不是吗?”
“如果我所谓的‘奇迹’没有发生,这对你来说没什么不利,后续的事情也就不需要过多思考了,如果那个‘奇迹’发生了,那你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向你保证的事情呢?你应该听说过和魔鬼交易的文学桥段吧,如果你难以理解我的行为……那就当我是个魔鬼好了”
“天使往往同化人以正义,但魔鬼讲究共赢。魔鬼会实现你的愿望,魔鬼从不说谎”
我迎着细微的夏风展开双臂,踩着边缘一步步向少女走去,少女脸上的愤怒一点点平息,却依旧谨慎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倒数十个数”
我一边向着少女缓慢挪动,一边把重心往会坠落的那一侧转移。或许是我之前的诸多暗示起到了作用,亦或许是我不合常理的奇怪逻辑震惊住了她的脑回路,造成了她思维的短时间停滞,在我倒数到三的时候,少女竟然低声同意了我那听起来中二疯狂又无理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