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来过这里。”
站在阿斯玛特的王都大门前，撒斯姆笃定地说道。
话说回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来着？”
撒斯姆试图搜索脑海中有用的记忆片段，来告诉他此刻这种不合乎常理的事情。
“真奇怪，我居然只记得我的名字。”
——按理来说，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会因为无所适从的陌生和恐慌而心慌意乱才对。
“可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撒斯姆耸耸肩，无奈地摊了摊手，对这奇怪的现象表示不解。
站在门口的守卫目光冰冷地瞧着撒斯姆。
“哎呀呀，不好。”
站在这里太久了，连守卫都觉得他十分可疑。
撒斯姆若无其事地转身，哼着小曲走开了。
王都的外面最贴连的首先是民宅，再往后就是商业街了。
“真奇怪，我应该没来过这里，却知道这里的建设。”
无所谓了，毕竟再怎么苦恼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灾难”总是会找上这些无所谓的人。
恰巧，今天正值阿斯玛特王国一年一度的盛典，商业街上热闹的不成样子，各种“奇形怪状”的家伙——精灵、蜥蜴人、独角兽、亚人之类的东西通通变成活生生的存在出现在撒斯姆的眼里。
唔唔，潜意识告诉我这应该不符合我的认知啊，但为什么我一点没有惊讶或者恐慌的感觉呢？
站在几乎被占据了每一个角落的商业街上，撒斯姆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一丝质疑。
——自己不会才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吧？
大概他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特别奇怪，就像看着一个怪异的物种，有些精明的商人看着他却是眼冒精光，就像看到了什么极有价值的东西。
完了，我成怪物了。
被这种目光注视着，撒斯姆下意识的浑身一冷，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观赏的动物，关在动物园的笼子里被观赏。
角色转换吗？
“小哥，方便吗？”
原本沉寂于自己根本毫无意义的妄想之中的撒斯姆，忽然被身边一个不知道何时靠近来的商人模样的家伙喊住了。
撒斯姆皱着眉头，看着他那张圆润光滑的脸以及丰硕的体态，面上带着一副慈祥面具，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啊啊！我这种违背常理的反应以及明确自己的的确确忘记了什么却无所事事的样子，真的是不可饶恕。
虽然如此吐槽着自己，但是撒斯姆的心态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别人下了什么奇怪的咒语，不会悲伤、不会疼痛、没有感情那个样子的咒语。
“小哥？”
“啊啊……抱歉，刚才神游去了。”
显然陌生人并不理解“神游”的意思，从他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察觉到这一点的撒斯姆急忙补上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听懂的大白话。
原本还在揣摩撒斯姆意思的陌生人听到这话不介意滴笑笑，“小哥，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撒斯姆顿时紧张起来，并不是因为面前的人要跟他做交易感到紧张，而是因为面前的人打算同他进一步交流！
啊……这可真是恐怖的事情。
“那么……是什么呢？”
明明心里想着“算了吧”“我没兴趣”这样的话，可是到了嘴边的话总是言不由衷。
为什么呢？
大概因为自己是个不擅长交际又难以拒绝别人请求的人吧。
真可恶，居然连“性格”这样与生俱来的性质也要用模糊的“大概”来猜测，自己究竟忘了多少东西啊？
“我想请你帮忙参与今年的奇异展。”
“奇异展？”
这个新鲜的名词勾起了撒斯姆的兴趣。
“小哥果然是从别的国家来的吧？”
“啊，没错，我的确第一来这个地方。”
他没撒谎，在他现在的意识里，他——撒斯姆，第一次来到这个阿斯玛特王国。
但是真奇怪，我居然下意识想到了这个国家的名字。
“那就更好办了，小哥来这里肯定是听说过里的名号的，目的也应该跟那些不远万里来参加盛典的人相同了。”
“……对的吧，我应该就是这个目的。”
陌生人明显觉得眼前的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说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根据他这身怪异的装扮，配上他这特殊的样子，是绝对很有商业价值的。
“那么小哥，有没有兴趣参加呢？我可以当你的引荐人，事成之后，300诺姆币。”
“欸欸？可是……我……我没有钱……”
陌生……不，应该叫商人，商人的眉头一挑，眼珠子转溜着，继续说道，“没关系，实在不行，你就来参加我的团队吧。”
“欸？！”
“结束后，我支付你500诺姆币！”
诺姆币到底是什么呀……
“可是我……”
“1000！”
“……”
“3000！”
“我同意了，我同意了……”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呢？
是哪里呢？
“这就对嘛！想要得到她的青睐，不来参加奇异展怎么行？毕竟那可是精灵族的血脉，要是能得到——”
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虽然他的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这样的想法，但是撒斯姆可以笃定他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到底还是个商人啊。
“小哥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嗯……”
如此附和着，陌生商人笑哈哈地勾上了他的肩，并且推着他融入了繁华的街道内，撒斯姆觉得十分不适，可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跟羞涩没有多大关系，他的内心里，就像有个欲望的小人，指引他向这个方向前进。
如果拒绝——
我一定会后悔。
约莫十分钟后，商人将撒斯姆带进了一间店铺，里面有许多同他一样，大概称得上“奇装异服”的同类家伙。
并不全然是人类。
引起撒斯姆注意的，是某个穿着衣饰精致的女仆。
她的样貌十分可爱。
尖下巴，蓝眼睛，一张婴儿肥的脸配上一头乌黑长发，典型的女仆装，当然，最吸引撒斯姆的，还是那一对极其纤细带着让所有人心动的完美比例的大腿。
让撒斯姆充满想摸的欲望。
我想，撒斯姆心里默默念叨着，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这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就是说，自己是个贪色的人吗？
撒斯姆还是很开心的，他又找到一个自己性格的某个特点。
即便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
“小哥，看上那姑娘了吗？”
“不是……啊，单纯觉得好可爱，多看了一眼。”撒斯姆红着脸解释道。
商人眼里闪过精光，“莉莉娅，过来一下。”
那少女听到商人的喊话，端正好仪态，面含得体的微笑，缓步行两人面前，“主人，请您吩咐。”
这时，商人靠在撒斯姆身边，付在他耳边，“怎么样？”
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撒斯姆的心率面临巨大的危机。
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一方面是他对面前这个可爱又听话的少女无法抗拒的喜欢，尤其是对“女仆”这个身份的心动。
但另一方面，那颗跳动的心脏，攥着些致命的心悸。
似乎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应该有过什么……不好的回忆。
温柔而致命的血色玫瑰。
“500诺姆币。”商人笑着，平淡地伸出五根手指，“支付的钱就从给予小哥你的报酬里面扣。”
这同时打断了撒斯姆的思路。
“要买吗？”
少女缄默着，对面前两个肆意谈论买卖她的身体的两个男人保持优雅又默然的微笑。
咯噔。
一根尖刺仿佛刺中了撒斯姆的心脏，他一下倒抽半口凉气，卡在喉咙里的呼吸，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注意到撒斯姆脸色不对，商人眼中闪过惊讶但不带一丝感情。
“买……”
撒斯姆忍着不适的疼痛，下意识说出了这个字。
接着，疼痛消失了，他僵在原地愣了一下。
欸？
“莉莉娅！”落下答案的那一刻，商人便迫不及待地冲着少女喊道。
“是。”少女应到，走上前，闭上眼静静等待着。
少女的额头被商人用食指指尖轻轻一点，一个灰色的复杂轮廓的咒印便显现出来。
商人急不可耐地割破自己的食指，将一滴鲜血滴入进去，然后几乎是强迫性地扯着撒斯姆，急切地说，“小哥，割破手指，让血吸进去，交接仪式就算完成了。”
商人的力气比撒斯姆想象的还要大，以至于他一下子就被拽到了少女的面前，微微闭合的双眼配上娇俏的容颜，深深吸引着撒斯姆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忽然指尖一痛，回身去看，发觉商人已经割破了他的食指，把他手指的鲜血强行滴入少女额头的咒印上。
直到那滴献血融入咒印之中，商人才如负重释地松了一口气，他松开撒斯姆，少女重新睁眼，只是目光转向由商人变成了撒斯姆。
少女深深鞠躬，动作优雅且标准，充满了对撒斯姆的敬重。
“我的主人，莉莉娅为您效劳。”
“小哥，此后她就是你的所有物了。”
商人笑眯眯地，就像是解决了一件困扰已久的隐患。
“……”
撒斯姆隐隐有一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放心吧小哥，不要有所顾忌，她什么都会听你的。”
——只要你扛得住的话。
商人笑容更加灿烂，将内心没有发出的声音彻底埋在了心底。
“啊，是这样么……”
撒斯姆所以困惑不解，但是白送他一个听话又可爱的女仆，他还是很开心的。
“唔，我还不太了解这里，先生您能帮我介绍一下吗？”
“哈哈，小哥，你眼前可就是最全能的宝典。”
“欸？是这样啊。”撒斯姆扭头看向一脸虔诚且安静的少女，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红晕。
天呐噜，她真的好可爱。
撒斯姆的目光几乎不敢同她对视，这样的主人身份反而让他有一种负罪感。
这样主仆的身份是正确的吗？
撒斯姆在心里默默询问着自己。
努力去回想关于这个世界的制度规则，结果……
撒斯姆有些烦躁地抓抓脑袋，愈是去回想，脑袋里就像卡着被诅咒的血块一样，让他的脑袋超负荷运转后脱力般疼痛。
“小哥，给。”
在这个时候，商人递给他一袋钱币，用橙灰色的皮囊包裹着，看起来结实耐用。
“这里面有100诺姆币，你拿去用。”
“……为什么？我不是还没参加那个奇异展嘛？先生您，是不是有点热情过头了？”
“哈哈……那个啊，我刚才仔细想了想，虽然小哥你有参加奇异展的潜质，但毕竟是门外汉，为了更好的效果，我想了想，拉上你这样仓促的上去，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这100诺姆币你拿去安顿一下，算是补偿，另外，女仆就当我送你的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撒斯姆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可是要说的上个所以然，他还真说不出来，相反，看起来一直在亏损的明明就是商人他自己，送钱、送女仆，怎么想都是自己赚。
可是为什么呢？
天上真的会掉下来馅饼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在商人的推搡下，砰的一声，店铺的门被彻底关闭。
在繁华的大街上，多了一个少年和他的女仆。
恍惚间比做梦还让人觉得梦幻，一瞬间撒斯姆觉得自己不是活在现实里，而是活在虚幻的梦里，虚幻的梦境——永远无法逃离。
也许只是不想逃离。
不过真实的呼吸，蔚蓝的天空，熙熙攘攘的人群（啊，并不全然是人），都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并没有梦中那种朦胧模糊，触不可及的感觉。
撒斯姆转向少女，打量着她，他是在不愿相信这些是梦境里的东西。
于是……
握着少女的手，少女手掌细腻柔软的触感更证明了这一点。甜美的气息扑面而来，撒斯姆几乎陶醉在这种香气里，可是内心的怯懦让他产生了罪恶感，他悻悻地松开手，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
“主人？”名为莉莉娅的少女眨着蓝色的眼睛，面露不解与疑惑，她说，“主人为什么要道歉呢？莉莉娅是主人的东西，是主人的所有物，无论主人对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所以，主人不需要道歉。支配我，就足够了。”
明明是让男人充满征服欲的话，撒斯姆却觉得毛骨悚然。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这不是拥有自主意识的人说出来的话。
她的语气里，是对撒斯姆的绝对臣服，撒斯姆毫不犹豫，如果让她去死，恐怕现在她就会当着自己的面自裁。但是……这里面不包含任何感情。
恐惧、厌恶亦或是真的臣服的敬畏，这些通通都没有。
有的，只有她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还有为了满足撒斯姆的欲望而改变的不带感情的表情转换。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莉莉娅……是吧。如果我想要解除刚刚那个咒印一样的东西，你会对我做什么。”
“请主人千万不要那么做。”莉莉娅将表情切换为担忧，忧愁的面容配上她娇小可爱的模样，不禁让人心生怜爱，心生保护的欲望，对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无法拒绝，“如果那么做的话，我会杀了你的。”
少女的表情分明是对撒斯姆的关心与担忧，但是她却用最温柔的话语，说着最恐怖的话。
“唔……”
——心脏，好痛。
还未从少女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语中反应过来，撒斯姆的心脏就开始不正常的跳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不适感就像离开海洋的鲸鱼重新回归大海一般，将窒息的痛苦消除。
“哈……哈……”撒斯姆抹掉头上的冷汗，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主人，您没事吧？”
面前的少女，依旧可爱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