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系愈讲愈离谱，我有什么理由要去杀死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之前在报社阅览室所找到的资料，此时终于派上用场。

「其实你给予我们的线索多得很，包括李女士的具体陈尸现场，以及你在第五张『挖目女』照片发布后开始有意识地删除自己在网络平台上的数码足迹等等，还有对于『蛊』的不合理恐惧，凡此种种似乎都指向一个事实──廖桂生你知道关于李明丽之死的部分或者全部内情，甚至……你相信这件事与『巫蛊』有关。」

「但问题来了。一个普通平凡的正常男高中生，虽然兼职写恐怖小说卖钱，却从来不相信有鬼神灵异的存在，那为什么在被问及苗秀慧案的时候，他会主动提起『蛊』这回事？」

目标现已入港。廖桂生的视线开始飘忽游离，扁起嘴巴，喉结咽动。他很紧张，而张清月博士则带着一丝戏谑说道：

「很简单啊！因为廖先生他曾经见过长在活人身上的『眼蛊』。」

青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恨不得将博士她扒皮。

「所以我想，这就是一切事件的开端。」

我放大展示笔电里的一个pdf档，那是一页杂志的旧报导。

「近几年业界持续不景气，为此我们报社偶然也会接些外判的稿来做。大约半年前，自己曾为某本杂志撰写一篇关于『恐怖情人』和『跟踪狂』的专题报导，在搜寻事例的期间，我发现了这则新闻。」

它的标题是这样写的：「网红主播被泼硫酸网络监管是否出现漏洞」

「一名无业流氓因为求爱不遂和金钱纠纷，跟踪心仪的女主播并向她泼洒硫酸，导致对方严重失明，因而在三年前被判入狱，时间正巧与苗秀慧失踪的时间相仿。」

「虽然媒体没有公开受害主播的名字，但我仍然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廖先生，你要猜一猜被毁容的女实况主是谁吗？」

廖桂生未有答腔，张清月却向自己递来一个「服了你」的眼神。

博士她主张一股脑儿将事实全部抖出来逼对方就范，但长期居住于象牙塔顶层的蠢女人知道些哪门子的人情世故？手上没有公权力的我们，唯有令廖桂生他主动开口才有破局的可能。

这意味着我们万不能够急躁，那怕时间经已过去了大一半。

「苗秀慧的经理人公司已经证实了，受害的女主播正是他们的旗下的网红『小苗苗』。」

廖桂生一脸轻蔑地抿紧嘴唇。

「我自己不好去揣测你与她之间的过去，但我想这多半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甚至有可能直到『山坡的那一夜』之前，你都没有发现她其实一直在暗恋你的事实。」

「真是个傻丫头。」当初得悉此事之后，张清月曾经以旁观女路人的身份发表过这样的感想。

「所以苗秀慧是自行『失踪』的。那段时间她其实是去了深川的整容医院做脸部重建手术。但遗憾的是，丧失的视力始终无法恢复。」

「即使如此，她仍没有选择自杀。或许当时支撑着这位少女的，正是有你存在的那些高中回忆吧？」

廖桂生默然磨了会嘴皮，悻悻说道：「我不知道刘记者你原来有如此感性、而且富有幻想力的一面。」

「毕竟上述部分只属于我个人对事情的推想。如有错误，还请指正。」

只要他开口，我的录音机早已准备就绪。可惜鱼儿还不肯轻易上钓。

于是自己继续讲下去。「但她知道有一个方法，可以令自己重见光明。」

「什么方法？」廖桂生问。

而这次回答他的是张清月。

「她知道苗医有一种蛊药，可以令眼珠重新长出来。但制作『眼蛊』需要某种原材料……可惜的是，前四次她都失败了。而最后制成的一帖药，则在苗小姐体内产生了异变。」

廖桂生忽然发出「呦呦」的低鸣，环抱自己低下的头──或许是回想起那些令人理智丧失的可怕回忆吧。

而张清月紧接问道：「所以当时，廖先生你见到的是什么？丝状体？血洞？还是昆虫的复眼？」

「蜗牛……是蜗牛垂下凸出的触角！」

半响之后，廖桂生才察觉到自己言多必失。既然如此，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再没有继续去掩饰之必要。

「反正你们都知道了，那我就摊开来说吧！」

「那个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大概是离开学校一年多以后吧？当时我正值高三，自习后抄小路回家，她忽然在树林里出现，解开绷带吓我，还莫名其妙道要我接受她的一切──当时我是高三生好吗？！快高考了！而且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打算公布成绩后就去表白。」

我不禁岔开去想，刚才咱们所遇见的那位叫晚霞的漂亮小妞，究竟是廖桂生的前任还是现任？

「我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不过是社团活动的时候，应酬她鼓励性说了一句『你很可爱啊，要不要试试做网红？』，凭什么自己因此就要被那只怪物掂记上啊！」

「所以纠缠期间，你失手将苗秀慧推下山坡。」

「但她的死因是猝死不是吗？呵──我知道了。你们手里根本没有实证，所以才来套我的话。」

「但我告诉你们，我不怕！即使你们真的找到了证据要闹上法庭，但我这边可是正当防卫！更何况我只是推了苗秀慧一把，但撞上石头的是她自己啊！这可以怪我吗？而且有谁会相信这种都市怪谈一样的事情啊！？」

已经足够了。

我按下了录音机的停止键。

「不错，在法律上你或许无罪，即使证据充足，顶多亦只判个『过失杀人』和『非法弃置尸体罪』。」

「但事情不会就此完结的，廖桂生先生。」

「你想威胁我？」

张清月说：「给你镜子照一照脸上的红斑，难道廖先生你还未意识到问题之所在吗？」

「想要为苗秀慧报仇的人可不是我和刘昙。倒不如想想究竟是谁把有问题的化妆护肤品卖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