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圣保罗海滩清冷安静的北侧。
红发的女孩穿着一身华美的花鸟浴衣,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头长发高高地盘起,走向了沙滩上某个僻静的角落。在浓厚的夜色下,年轻的女孩远离人群,穿过树林,直到抵达了海边某块的礁石处,才停下了脚步,对着礁石上坐着的那个戴着贝雷帽少女轻声喊道:
“姐姐大人。”
像是担心引起面前之人的不快一般,红发女孩显得很谨慎,远远的就开始发出试探性的呼唤。这种拘谨还同样反映在了她的步伐上——看清楚了那人之后,她就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靠近,而是选择了待在原地等待回答。
“嗯?是花名啊。”
然而礁石上的那个身穿校服,戴着的贝雷帽少女似乎在默默出神,听到声音之后才回过神来,回过头朝着朝比奈花名看了过来,接着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怎么过来了?也是恰好走过来的吗?”
今天是修学旅行的第一天,大部分学生都换上了早已预备好的浴衣,准备享受自己的假期。就连朝比奈花名也精心打扮过,换上了山内椿专门为她准备的衣着。但是礁石上坐着的那个女孩却没有做任何的改装,还是穿着平日里最习惯的校服,像是完全不觉得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就没必要做出什么特别的对待。
夜色下,她整个人都显现出一种空灵淡漠的气质。月光化作轻纱笼罩在她的身上,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一种神秘又梦幻的氛围。
“不是。”于是朝比奈花名这才挪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来到那人身边坐下。
“我是觉得纱织姐姐会喜欢这种安静一点的地方,才特意找过来了。”
泉纱织,手不释卷的少女,斯芬格斯学院的“高岭之花”,在斯芬格斯学院里是相当出名的美少女,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她居然和隔壁学校的朝比奈花名也有着甚好的关系。
“嗯,确实。”泉纱织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那边太吵了,对于看书来说,会被打扰。”
“……”
然后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朝比奈花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被找上门来的泉纱织居然也没有问红发女孩来找她的原因。两人之间一时间有些冷场,只剩下潮汐在月光的照耀下在两人的脚边起伏,发出“哗哗”的声响。
“姐姐出来是在看什么书吗?”
于是又是朝比奈花名在找话题,她歪了歪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旁边的泉纱织,似乎觉得这种夜色里,旁边的女孩也并不像是在看书的模样,于是好奇的问道。
“晚上不点灯的话,很难看得清楚文字吧。”
“所以我现在只是单纯在看风景。”泉纱织轻嗯了一声,转头将视线投向远处,似乎是在给朝比奈花名展示这片海天。
“真理不是孤立在书本上的文字,最终还是要回到世界里验证那些知识。我在欣赏这片海景,在比较它和书上的那些描述到底有何异同,感受作者观看这幅场景时的心境。”
“确实很美。”朝比奈花名闻言也顺着泉纱织注视的方向投去了视线,微微蜷缩起身子,抱起了自己的小腿,
“就是夜晚的海景总让人觉得有些清冷,很神秘也很遥远,让人感觉难以触碰,只能感受海面上吹来的风。好像是拥有过这片世界,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能把握。”
“真理是这样的。”
泉纱织闻言扭头看了一眼朝比奈花名,知道她是在借此暗喻自己,但是并未作什么答复,只是随意的挽了挽自己发梢被风吹散的几缕秀发,
“总要到远离世俗的地方才能找到它的影子。”
然后这个神秘的女孩转移了视线,主动对着朝比奈花名开口询问道:
“你的花吐症怎么样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嗯。”朝比奈花名轻轻点头。
“听到别人撒谎的时候,还是出现看见他们嘴里有花冒出的幻觉。有些时候这个东西也许有点用,但是大部分情况下都很可怕。严重的时候我眼前满眼都是花海,带着窒息一般的感觉要将我吞没。每当回到家族里面的时候我都只能强行镇定。很多时候我知道他们在骗我,但是我只能装作不知道。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反胃,像是鼻子里面被灌了过于浓烈的花香,无法呼吸。”
“还是这样啊。”
泉纱织看着她似有怜悯,大部分人都只能看到这位年轻的极道魁首外表是如何的华光鲜,却很难想象她自始至终其实都身处于某种窘境之中。在他们眼里,朝比奈花名喜欢高处、喜欢开阔的地方,大概只是出于某种上位者的傲慢,很少有人知道那其实不过是为了在某种囹圄中挣扎些许喘息的余地。
“那在这里多待一会吧。”
于是泉纱织温柔的说道,对着旁边的女孩摇了摇头。
“多待一会,没关系的。”
“嗯。”朝比奈花名沉闷点头,抱着自己的腿和泉纱织一起看着眼前的景色——唯独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谎,让她能在可怕的花海中得到一丝喘息。因此即使是不说话也很美好,待在她身边就有种挣脱束缚的解脱感。
于是两人之间又复归了安静,只剩下脚下的海潮声仍然亘古不变的响着。浪潮拍打在礁石上迸出晶莹剔透的水花,在月光下有着如同白银一般的折射。海潮往复回荡,显得安静又绵长。
像是在困境中,得到了片刻安定的呼吸。
……
或许是假期的缘故。两个学校的人员第一夜都不由得显得有些放松,都在享受着这难得的休憩时刻,并未集中注意力惯常周围的异常。
于是没人发现,一身黑色浴衣的见神修此刻就带着玛刻夏斯坐在度假村人行道的一把椅子上,看着的夜景和面前的人群。他们神色平静的混迹在人群中,像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游客,一眼望过去,没有半点引人注目之处。更没人意识到在人群中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两个如同雕鸮一般的人在默默注视着这片人群,观察着这所度假村对这些学生所展现出来的热情和好客。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种热情和好客中透露着一种渴求和迟暮。这个度假村沉寂的太久了,他们太过渴求客人的到来,因此才对这些学生有着如此超乎寻常的热情。但是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在这些年轻人的面前点破这个事情,因为这些学生才是雪见泽的未来。所有人都在下意识的保护着他们,不想给他们传达上一代人被永夜摧毁的不甘和绝望。
就连见神修两人都遵守了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人群中他们只是默默观察着,没有任何异动,并不打扰这场欢快的宴会。也不暴露身份影响他人的心情。
只是再如何热情的宴会终究还是有结束的那一刻,在众人的欢笑中,很快钟表的指针就无可阻拦地指向了十一点半的时分。人群逐渐开始安静下来,默契的如同潮水般散去,只剩下见神修两人如同退潮时露出的礁石一般,仍然沉默的待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两人才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甚至还抬手感受了一下空气中那仿佛在指针迈过12点的顷刻间加重的湿气,眼中露出锐利的锋芒。
要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