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时半会，秦苏绵和田欣晔都没反应过来慕暚桃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啥……？你是说你是……男生？等等，是说你自己？还是曾羽茜？不不，我问的是你现在这个身体。”
秦苏绵的话语也有些凌乱起来，前后逻辑也被这个冲击性的答案搞乱了。
“是说我原本的身体……或者说……”
慕暚桃的声音有些苦涩，曾羽茜见状态不对，连忙替她答了下去：“就是说，我现在这个身体其实是男生。”
“你？！”
秦苏绵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样，盯着曾羽茜的身体。
毫无疑问，现在曾羽茜穿的是那天买的衣服，虽说是半袖短裤，看着有些男孩子气，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女装；但若本来就是男孩子的话……这种打扮算什么？伪娘正太？
“骗人的吧？我们不是一块上厕所，还去上体育，也有过买衣服，那时候不都应该……”
田欣晔的表现比秦苏绵还吃惊，毕竟作为一个最好的朋友，同时还是班里最惹人疼爱的孩子，结果内在不仅是另一个人，真实身份还是个男生？
“都应该？”
曾羽茜挑了挑眉，质问着田欣晔。
然而接下来田欣晔便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实际上，那些女孩之间相当亲密的事情他们都有过。但是，哪怕一次，田欣晔见过曾羽茜展现出能代表他肯定是女生的事情吗？
并没有。上厕所，是有隔间的；体育课，所有人都穿着裤子；买衣服，也是在更衣室单独换的。
仅凭这些，根本无法判断曾羽茜就一定是女生，或者是男生。
那么现在，其实也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去判断曾羽茜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男生。
秦苏绵和田欣晔对视一眼，都想到了这个办法。
“你去？”
“还是你去吧？”
“要真的是的话……”
“可我要的话，不也是……”
是性骚扰，目前在场所有人里，曾羽茜是最小的，至少从身体上来讲。
“算了，我来吧。”
秦苏绵放弃和田欣晔推脱了，对着曾羽茜小心翼翼地说道：“失礼了，我就碰一下。”
“好吧……”
目前，这种方法大概是最有力的证据了吧。
秦苏绵将手伸了过去，马上，又缩了回来，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真的？”
“真的……”
秦苏绵有气无力地回答，简直比和武装人员过招还累。
“开玩笑的吧？”
田欣晔顿时带着警戒的眼神看着曾羽茜。
“那这么说……以前我做的那些……其实都在和一个男孩子在做……？”
果然，听到真实性别后，一般人的反应都会是这样吧。
吃惊，还有……厌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曾羽茜作为共犯，无奈地和慕暚桃对视一眼。
哪料，田欣晔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措手不及。
“那这不是更好了嘛！”
？
曾羽茜没明白田欣晔想说什么，他只是看见了田欣晔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不得了。
“女装的小正太，还这么可爱，简直完美啊，这样太和我的口味了吧！”
“……”
“我说，做姐姐的男朋友吧！以前我还顾及大家可能是同性没法过多交流，你要真的是男孩子的话，那现在这不是正好吗？”
这么说着，田欣晔像饿虎一般扑向了曾羽茜，抱紧他还亲昵地蹭了蹭脸颊。
“快，快放开我！呼吸不了啦——你这个痴女！”
又是熟悉的一幕，田欣晔对着曾羽茜又搂又抱，而曾羽茜则是不断挣扎。
“唉。”
不去理在这种情况下还那么跳脱的两人，秦苏绵更因为事情的麻烦而焦虑地揉了揉太阳穴。
“慕暚桃，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用的曾羽茜的身体，是个正经的女孩子吧？”
“是的……”
“但你原本可是一个男孩子？”
“嗯。”
因为都是事实，慕暚桃乖乖回答了。
一瞬间，秦苏绵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那么，你们是在你转学那会就交换了吧？中间再也没有换回来过？”
“对……”
“那你知不知道。”秦苏绵带着相当沉重的语气说道，“你现在的心理，还有行为习惯，都已经逐渐变得真的像‘曾羽茜’一样了？”
“没有吧……？虽然是比最初的我开朗很多就是了……”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秦苏绵摇了摇头，指出了更为明显的一点。
“你现在的表现，已经几乎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了。知道吗？这代表你已经被这个身体同化，你回不去你原来的自己了。”
不，事实没有那么简单。
自己现在想解释的，其实就是这个。
所谓的……来龙去脉。
“但这些……正是我所期望的……”
慕暚桃说了出来。
“什么？”秦苏绵有些傻眼。原本，她可能是想劝解慕暚桃不要忘记原本的自己，但现在她的解释，似乎这种情况的发生还如她所愿？
“接下来，我就要把全部的全部，连对曾羽茜都没有说过的，在这里，我跟大家坦白。”
（啊……这下就可以舒服些了吧……不用再被罪恶感折磨……）
中间突发的那段欢乐的小插曲已然结束，空间内的气氛再度凝重起来。
曾羽茜和田欣晔也停止了打闹，专心听慕暚桃想说什么。
“我从小，就受到了相当严苛的教育，父亲一直希望我成为一个能超过他的男人，干出一番天地。”
“我很听话，父亲让我做的，我几乎都做到了。同样的，父亲觉得我更有能超过他的希望，便进一步提高了要求。”
“但是，某一天，我在繁重的压力下厌倦了。我累了，可我还觉得我必须学下去，必须让父亲开心。”
“这种矛盾让我变得喜欢在接受批评的时候幻想，去幻想一个更加完美，不会被批评的自己代替自己去做这些事情，不仅让父亲开心，更能让母亲开心。”
“在那个时候，我被查出了有性别认同障碍。也许，这可能也是我装的，因为我幻想的那个完美超人般的自己，就是女孩子。因为只要是女孩子的话，就不用成为父亲口中的‘比他强的男人’了吧。”
听到这里，秦苏绵浑身一阵，而田欣晔则是捂住嘴倒吸一口气。曾羽茜因为是第二次听到这个事情了，但依然掩饰不住内心对慕暚桃父亲的愤怒吧。
“没错，我逃避了，我希望有另一个‘我’来代替自己吧……”
说到这里，慕暚桃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改写这个能力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我意外地获得了超能力，虽然之前偶尔触发过，但是，实际运用却是在初中那时，在我转校之前。”
“为了验证我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对人有效——我对母亲使用了，把她变成了一个‘溺爱我’的母亲……很夸张吧？很残忍吧？对人使用什么的……”
“可还没完，我还又趁这个机会为自己图方便，来完成我一直以来的愿望，或者说，去解决困扰我至今的谜题——于是，我利用了曾羽茜一家人对我的善意，虽然还使用的是男生的身体，却作为女生入学了。”
“因为种种原因，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同学间应有的关系，什么是温馨的家庭。于是，我嫉妒了，进而，我产生了‘要是我是曾羽茜’就好了的想法。”
（没错，就是那样，那也是这一切的开始。）
慕暚桃带着愧疚的眼神望着曾羽茜，说道：“当时你还很奇怪怎么突然和我交换身体了吧？而且，没有任何预兆，不是吗？就没有想过这可能是我造成的吗？”
“我……”曾羽茜支支吾吾地回答，“有吧……不过就算想到可能是你造成的，我也没觉得不好。”
“你果然好温柔。”
慕暚桃的表情中透露着惋惜。
“所以，我就利用着你的这份温柔，让我们的身体交换了。”
（不，这真的是交换吗？我的能力是改写，是早已查明的事情。）
慕暚桃现在并不打算去想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但慕暚桃知道的是，虽然各种概念上的分析有些繁琐，自己的能力就是对物质属性的“改写”，不会存在其他情况的。
也就是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两人身体交换了，但实际上却是……
慕暚桃没有立马解释在这一瞬自己想出的答案，而是转移了话题，对着曾羽茜请求着说：“茜茜，能帮个忙吗？”
“什么？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吗？”
听到慕暚桃需要自己，曾羽茜连忙靠近，在她面前站定。
“我希望你——操控一下这个瓶子里的水。”
“哎？”曾羽茜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有些为难地笑着，说，“不是，你该不会忘了吧？现在你才是可以操控水的那个啊……我现在的能力应该是……”
然而慕暚桃却伸出食指抵在曾羽茜的嘴上，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现在听我的，仔细回想起当时是怎么操控水的吧。”
“这——”
曾羽茜半信半疑地接过慕暚桃给自己的水，拧开瓶盖，呆呆地看着瓶子里清澈见底的水。
（能控制吗？完全不会吧？我明明已经跟桃桃交换了啊？在这两年里我一次水也没有控制过……啊咧？）
看来曾羽茜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了，这两年里，并非曾羽茜没法再去操控水了，只是没有去操控水罢了。
曾羽茜闭上眼睛，神态比刚刚想要发动“改写”能力时还要认真。
“要上了！”
众人屏住呼吸，相当紧张地看着曾羽茜的动作。
“嘿！”
曾羽茜将开了口的瓶子横置，照理说，现在水应该会从瓶口流出才对，但是——没有一滴水流出去。
不仅如此，曾羽茜一只手握着瓶子，一只手以同样的姿势平行着横握。以瓶为鞘，以水为剑，曾羽茜模仿着拔剑的姿势缓缓从瓶中拉出长长的剑状的液体。
水没有受重力跌落，也不是因为结冰而凝固，单纯的就是，曾羽茜操控着这些水，不让它们分散而聚集一处。
曾羽茜向所有人证实了，他的能力没有消失，还是那个熟悉的能力——水的操控。
“怎么可能——那慕暚桃你的能力到底是……？”
田欣晔亲眼见过在便利店慕暚桃因为盛怒状态而把水在一瞬间结冰的画面，可现在的情况，仿佛在说两个人的能力都是水的操控，是有第三者的能力让他们交换身体的。
换句话说……
秦苏绵也注意到了这点，把头扭向田欣晔那里，盯着她的眼睛。
“哎？哎哎？”
（什么？原来我也是超能力者？）
田欣晔莫名有些兴奋，看来，自己不是孤单的啊，在这里所有人都是超能力者呢。
“不是那样的。”
慕暚桃摇了摇头，有些失笑地说：“你们想多了，我的能力就是改写，这点从没有变过。就像茜茜的能力是水的操控而没有变过一样。”
“我会操控水，理由非常简单，那就是因为我这么改写了——‘我能操控水’，这样。”
没错，这就是事实，慕暚桃自己改写了自己，让自己误以为自己的能力变成了水的操控。
“所以，交换身体的真正缘由，现在也能非常明了地解释了。”
慕暚桃走到曾羽茜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曾羽茜，完全不让他逃跑。
（没错，这次我不能逃避……）
“那就是——我把我自己的身体改写成了曾羽茜，而把曾羽茜的身体改写成了我。”
一瞬间，就像“世界”这个画面出现系统错误一样，两人的身体可能只是模糊了不到一帧的样子，便瞬间交换了位置。
现在，是“曾羽茜”伸出手，搭在了“慕暚桃”的肩膀上。
不，更准确的来说，就是慕暚桃自己本人，紧紧抓着曾羽茜的身体。
他换回来了。
慕暚桃漫长的寻找自我之旅，如今已经得到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