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水的柔软触碰着大地的坚硬，即使粉身碎骨，也誓要在这光滑的平面凿出深坑。
“嗯……嗯？”
卡尔的意识有些恍惚。
自己穿着纯白色的衣服，站在这一片草木之上。
周围全是纯白的空间，没有天空，上下之分。
“我……死了吗？”
机械的晃动着脖子，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了一样，动弹不得。
周围像是天堂的柔和，包裹着卡尔的每一处身躯。
少年的身体突然漂浮了起来。
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不解。
“嘭——”
一双比背景还洁白的羽翼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背后悄然冒出。
煽动着燥热的空气，把少年的身躯托向了纯白的天空。
自己在飞……
这是这片空间带给卡尔的唯一感受。
他的内心充满了愉悦。
自己真的在飞。
这片天空没有天穹境，没有牢笼，也没有警高线，甚至没有阻挡自己的东西……
随心所欲。
卡尔的心跳逐渐舒缓下来。
但是，随着少年的警戒逐渐放下，在他身后的白色天空上，睁开了一只大眼。
黝黑的眼球不安的晃动着，最后锁定在了少年的声上。
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异常，卡尔还在享受着这种飞翔的感觉。
突然间，少年发现自己的羽翼停止了煽动。
他焦急的用手抓住了翅膀，想继续自己的飞翔。
可是，那些洁白的羽毛像被污染了似的。从翅根开始发黑，发紫。
甚至攀上了血脉纹路，不受控制。
不要……不要……
少年惶恐的表情被天空的异常尽收眼底。
那只眼球开始上翻，露出来大量的眼白。
少年变黑的翅膀开始消失。
他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他的身体开始从天空坠落。
向下，一直向下……
卡尔的呼吸变得急促，身躯开始颤抖
坠落让他变得不安与焦躁。
他无助的伸出手。
但天上的眼睛就像看不见一样，转动着硕大的瞳孔，不理会少年的请求。
不要……
我不要……
少年的手还在伸着。
他的身后也不是原来的草木丛林，不知何时变为了漆黑的深渊。
在下面，是另一只巨大的眼睛。
少年被夹在黑白之间，也被困在了天空的枷锁之中。
他的意识被挤压着，好像不属于自己，也不能被自己控制。
好痛苦……
喘不上气，心跳也在减缓着频率。
视野逐渐变得灰暗。
眼中的光景逐渐被腥红控制。
“啪——”
就在少年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
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自己伸出的希望。
少年愣着。
随后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拉力和身后的推力，催促着自己向上。
向上……
突破着高度的界限……
打破了视野的局限……
向上，一直向上……
——————
“滴——滴——”
电子设备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夹杂着电流与耳鸣，在卡尔耳边炸开。
“唔……”
缓缓睁开了还是很沉重的眼皮，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刺眼的灯光，卡尔眯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地下基地的医务室。
卡尔还是有些迟钝的脑子在整理着目前能理解的信息。
病床，自己，基地。
自己还活着，而且回到了基地，正在接受治疗。
“呼……”
慢慢的松口气，但是胸腔却出乎意料的疼痛。
卡尔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但是两个肩膀处钻心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他环顾着四周，病床周围没有站着的人。
再看看也只能看到被打上石膏而吊起来打左手。
但是总感觉自己右手好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包裹着一样。
卡尔有些疑惑，微微抬了抬头。
看到结果后，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稍显苦涩的笑。
摇摇头，叹了口气。
“唉……这傻姑娘。”
病床边趴着一位睡熟的少女，她的右手紧紧的拉着卡尔唯一能活动的右手。
看她的样子，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一样，就连平日里顺滑的头发，都显得乱糟糟的。
甚至是嘴角都沾着几缕青丝。
不过她不知什么时候似乎换上了护士的衣服，虽然趴着的时候压的有些褶皱，但还是很好辨认。
似乎是感受到卡尔的动作，少女微微蹙眉，抓着卡尔的手又紧了紧。
虽然说不上用力，但手上的温润，让卡尔有些不知所措。
把头靠在枕头上。
少年的心还没有安定下来。
自己……
是把那个乌翼解决了吗？
咂咂嘴。
说实话一点印象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好像记忆从被乌翼甩在树上之后就断片了一样。
当时还以为死定了。
毕竟那可是需要特殊子弹才能杀死的乌翼，鬼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也可能是萨塔队长赶来了救下自己了吧。
这样安慰着自己，卡尔摇摇头，想这种东西，还是太费事了。
与其考虑这些，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能恢复吧。
毕竟两个肩膀和右腿都是实打实的痛苦。
“啪嗒——”
就在卡尔还对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就被推开来。
卡尔抬起头看了一眼。
推开门的是修养。
修养正拉着门准备关上，看着同样是突然抬起头和自己对视的卡尔的时候，不由得身体一颤。
“卡……！！”
“嘘嘘嘘嘘！”
随后激动的要喊出来，但看着卡尔挤眉弄眼的对着趴在床边的少女，要自己保持安静的时候。
修养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没让自己喊出声来。
踮着脚，悄悄走到了卡尔的左手边，本来很秀气的脸涨的通红。
“你小子！出息了啊！”
他尽力的压低着自己声音，刚想一巴掌拍卡尔肩上，但意识到了什么，堪堪的收回手。
“你知道吗，你现在第八分队名头可大着呢！”
“哈？我又没干什么……”
卡尔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你没干什么？你丫可是亲手把那头乌翼超度的！就你一个人啊，你还说你没干什么？！”
相对于修养的激动，卡尔反而是一脸迷惑，他真的记不住的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队长他们救的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
修养撇撇嘴，看向了一边的维尔。
“当时我和队长他们都还在原地等你消息呢，谁知道这大小姐先打来的讯息。”
修养小心翼翼的搬了个凳子坐下。
“电话那头她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快来帮帮她，卡尔快不行了……”
一边说着一边修养还模仿起来维尔的声音。
“你是不知道她当时哭的有多伤心。”
“嗯……”
虽然看着修养的样子完全没有感觉，但卡尔还是想象的出来，当时维尔的样子。
毕竟……
他看着自己已经接近半残的身体，估计当时现场比这更加恐怖吧。
“话说到这儿了。”
这是修养有些猥琐的笑着，看着卡尔。
“那姑娘说不定是对你有意思，你还不抓紧看看找个机会，把这后半辈子的事情解决了。”
“滚滚滚，你没说两句正经话，这就又开始了。”
卡尔的表情有些愠怒，他知道少女的目的，也知道少女的理想，她不是会被这种感情蒙蔽双眼的女孩。
“我这是为了你着想。”
修养挑着眉毛。
“毕竟队长之后和我都说了，穹境被军方接手，也就没我们什么事情了。”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
“还不如趁现在好好考虑考虑自己以后的生活，为未来的幸福打打基础嘛。”
“队长他……已经说了？”
卡尔愣了一下。
“对啊，回来就说了，但是还好，我们有没有你那么强的执念，当时还想着要怎么和你解释这事呢，结果队长告诉我们，你已经知道了。”
“那……”
卡尔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你这次可真的是给我们第十队长脸了啊，就连上头都说要来亲自视察你这个能单挑乌翼的普通队员呢！”
“上头要来？”
“对，现在整个第八分区都在准备着招待领导，这不，我趁着这闲工夫没事干，过来看看你。”
“你那是没事干？你是纯粹想偷懒吧。”
“拉倒吧，说是接待，那是炊事班和非战斗单位干的事，我们这些只卖力气的都靠边稍稍，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姑娘要亲自过来照顾你。”
“哦，这样啊……”
似乎是刚醒来脑子还转不过拳，卡尔叹了口气，继续躺着。
“说起来，我昏迷多久了？”
卡尔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我算算哦……”
修养皱着眉头，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嗯，对，两个月。”
“哦，两个月……”
卡尔点点头，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瞪大了双眼。
“什么！！两个月！！”
“对啊，两个月，维尔姑娘形影不离的照顾了你两个月……”
修养调侃的看了一眼似乎被卡尔的惊呼吵醒的少女。
“啊，好了，差不多了。”
修养站起身子向着门口走去
“我得去通知一下队长他们你醒了，不然他们还得担心，你就先好好养伤吧。”
说着，丢给了卡尔一个wink～
卡尔嘴角抽搐着。
“啪嗒——”
随着修养把门带上，那原本趴在自己右手边的少女，揉着有些苦涩的双眼坐了起来。
“唔……”
像是梦呓一般，含含糊糊的声音在嘴边回荡。
自己的右手还被抓着，卡尔有些尴尬。
少女还没完全睁开眼睛，但似乎肉眼可见的有着轻微的黑眼圈。
“早……早上好？”
为什么是疑问句。
“早上好～”
维尔糯糯的回答着。
似乎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她还在揉着眼睛。
突然，她愣了一下，停下来揉着眼睛的左手，睁大了双眼。
看着面前睁着眼睛尬笑的卡尔。
又看了看自己右手里握着的手。
她发着呆。
面庞上泛起一抹绯红。
不知为何，她的双眼被一层雾气笼罩着。
但是，她确实是微笑着，抬起头。
看着面前的少年。
那种舒缓的放松将卡尔的视野填满。
“你醒了？”
少年的心猛的跳动着。
少女的双眼被水汽遮住了如同黑宝石般的眼眸，只留下了无限温暖包裹着笑容。
“嗯。”
他点点头。
同样回之以微笑。
湛蓝色的瞳孔仿佛晴空，承载着不论白天，还是黑夜的落寞。
“我来履行承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