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教学楼的天台上。
夜晚的微风拂过让人不禁感受到一丝凉意袭来。
霖小宫打开门跨过最后一级台阶走上天台,她一眼就看到有人正坐在长椅上等着自己。
那个人是幽鸫,她的气色很差。医生曾告诉过她至少要静养一个月才能下床,可她还是抓住机会偷偷跑了出来。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再支撑一个月,她能明显感受到死神正在步步紧逼,现在已经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下一秒或是明天,死亡随时都有可能会降临。
不可思议的是,在被那些东西折磨的几近发疯之后她忽然感到豁然开朗,她的内心变得异常平静,闭上眼睛仿佛就会置身于广阔蔚蓝的天空中。不过,为了活下去她还是决定再行动一次,也许这对她来说真的真的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来了。』
幽鸫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大声说话了,她的声音细小而沙哑,几乎勉强才传到了霖小宫这里。
『幽鸫,你还好吗?』
『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的,霖小宫看的出她的「病」有多严重,几乎全身都被诡异的黑暗物质所侵蚀,而在那如同深渊的黑暗中,无数密密麻麻像是眼睛的东西毫无规律的眨动着,其他人或许看不到这一切,但她的眼睛是特别的。
『我知道你为了报复我而用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以前我从不相信这些……』
幽鸫的身体颤抖着,她紧紧抓着手臂,眼泪顺着憔悴的脸颊流了下来。
『呵呵。我甚至想过要一死了之,这个样子,这样的痛苦……我不敢照镜子,不敢洗澡,甚至不敢在吃饭时去看自己的手……』
哪怕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霖小宫,此刻也不敢去正视幽鸫一眼。是的,她的内心告诉她,她做不到。
『你可以原谅我吗,小宫?』
『幽鸫,我……』
『以后我再也不会欺负别人了!我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人了……所以拜托了,求求你小宫,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霖小宫的表情很痛苦,但她真的不知道现在还能对幽鸫说些什么。
『呐,小宫……求求你救救我吧……』
幽鸫慢慢走过来跪在了霖小宫的面前,她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哀求着。虽然显得很痛苦,但是,霖小宫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决绝。
『已经太晚了。对不起幽鸫,我……救不了你。』
她的话语中带着发自心底的无力和遗憾,但那并非是出于自责,而是同情。她挣脱幽鸫转过身,不再回头就这样离开了天台。
月光下,穿着一身雪白连衣裙的幽鸫再度坐回到长椅上,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少女望着天空那轮皎洁的圆月,幻想着在这里和榊世约会的场景,她的脸上露出了本不该存在的幸福的笑容。
『啊……好想再见他最后一次,然后……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真是、好不甘心……』
心里这样想着,幽鸫落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她静静合上疲惫的双眼,只是依偎在冰冷的却是此刻唯一依靠的铁丝网上,任凭残烛般摇曳的生命极速逝去。
天台的屋顶上,一位金发少年站了起来。
「做出选择吧。是背负起「杀人」的罪名继续找寻真理,还是对不合理的悲剧冷眼旁观?」
少年的心中回荡着那个久远而又古老的声音。
「……」他扯开衣领深吸一口气,挥去心中所有迷茫只是平静的对那个声音命令道,「动手。」
「汝之意志吾已切实收到!」
轰隆隆隆隆——
闷雷般的上升气流涌起,大地开始震颤。
两只强而有力的巨爪从下方伸上来勾住天台边缘,紧接着一颗长着两只角的巨大脑袋浮上楼面,再之后就是那双能勾起人类内心最深处恐惧的「远古蜥蜴」的大眼睛。
待脑袋基本浮出来后,黑龙聚焦它的瞳孔找到目标。它轻轻张开满嘴利齿的大口,移动它的脑袋让坐在长椅上安详沉睡的少女进到口中,然后迅速合上嘴巴将其一口吞下。
昙花如梦转瞬即逝。或许她曾经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好女孩,但天堂之上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一阵飓风卷起,黑龙散发着幽暗的光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了远方宁静的夜空之中。
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平静的看着这一切,那深邃的眼神追随黑龙的身影融入到混沌浩瀚的宇宙中,最终不知望向了何处。
*
数天后,得知幽鸫失踪消息的几个女生利用周末时间拜访了幽鸫家,现在她们已经结束拜访正在返回学校的路上。
『没想到幽鸫会失踪,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不幸……』
莎莉雅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夏可可和千葵虽然没哭但也看得出非常不好受,柠美则在一旁努力安慰着大家。
『警察只是说失踪而已,大家不要把事情想的太糟了,好吗?』
『可是……可是阿姨说过幽鸫在失踪前似乎得了无法治愈的绝症,我总会忍不住去往那方面想……幽鸫她该不会……该不会……』
抽泣声。
『……』
夏可可终于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个笨蛋,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和我们说呢……笨蛋!笨蛋!』
柠美不再说什么,只是抱着莎莉雅,和大家一起被伤心的氛围所淹没。四人之中其实就数她和幽鸫关系最好,她回忆着和对方一起度过的时光,就像迷醉于美酒之中无法自拔。
『我还是不相信幽鸫会去自杀,如果真的是自杀警察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尸体才对……幽鸫的失踪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定还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我不知道……』
柠美一路想着幽鸫的事回到了宿舍,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她甚至怀疑警方对幽鸫的父母隐瞒了什么。
『呵呵,真是可笑,明明平时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却什么也做不到……好没用啊,你好没用啊柠美~』
自嘲完后她稍作冷静接着思考。
『不过,那么健康的幽鸫突然得了绝症什么的……这怎么想都很奇怪不是吗?就算是癌症也不可能毫无征兆发作吧?能够这么迅速让一个健康人倒下的东西……毒?难道是谁给幽鸫下了毒!?以幽鸫的性格来说……好吧,她确实有点容易招人嫉恨,可平时基本都有我在她身边陪着应该不至于和什么人结怨才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柠美蜷缩在床上努力回想着之前与幽鸫有关的记忆,任何蛛丝马迹她都不打算放过。她就这样一点点回忆,再将这些回忆一点点加以推敲,很快她的脑海中就被某种图形填满了。
等到再次拿起手机时她才发现已经晚上8点了,她想起来自己今天跑了一天还没吃什么东西便强迫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办法,凡事都要讲究顺序,现在还是先到下面买点东西吃吧。』
就在她下床穿鞋的时候,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
『买东西……跑腿……等等,小宫!?这件事会不会和她有关?……或许我该找个时间和她谈谈!』
*
向阳公寓,202室。
霖小宫正趴在沙发上和某个男人进行着秘密通话。
「是吗,已经出现第一个受害者了啊……看样子我们必须加快对那个组织的调查进度了。对了,你自己那边也要多注意安全,虽然对方只是个学生但似乎相当狡猾。」
『放心啦,我的伪装术老爸你是知道的。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不可抗的意外?』
「嗯?」
『那个,我是说……最近有个同班女人好像发现了我的一些小秘密,比如我的性格是装出来之类的,哈哈哈……』
「什么!伪装被人知道了!?」
『噫!……臭老爸,你能不能不要忽然这么大声啊!』
「咳。那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这、这个嘛,哎嘿嘿……还没有。』
两人一阵沉默。
「你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吧?」
『我知道!我知道!可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真的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我认为只要和她讲清道理她应该会替我保密……』
「霖小宫!」
被男人厉声喊出名字后她浑身一颤。
「呼……我亲爱的女儿,你难道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了吗?我们的任务不在于保护某个时段的某个个体,而是要在那条无形的暗流之中守护整个人类的未来。暴露身份这种事有多严重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你姐姐就是因为这个才遭人暗算!……总之我要说的是,就算有万分之一暴露身份的可能性都要切实抹消掉,用你的「超体」应该很轻松就能办到吧?」
男人的话让霖小宫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决定鼓起勇气第一次反抗对方。
『啊啊~原来如此!……就是这个了,我就是讨厌你们这些大人自以为是的在那里讲什么大道理!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叛逆期,或者说叛逆本身就是一种人性的体现,霖小宫也不过是个16岁孩子,所以她为什么不能任性一次呢?
「你……!」
不等对方再发牢骚她便挂断了电话。
『走着瞧吧臭老爸,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啊~火大!』
霖小宫用力将手机摔在沙发上,骂骂咧咧走向了厨房。
她随便做了两道菜,端着它们坐到吧台前,在轻奢吊灯温暖的氛围光下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一边考虑着两件事。
要怎样解决和柠美之间的问题?
以及,要怎样找出她的任务目标「犯人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