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面上漂流了一周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因有人鱼带路,所以他们一路顺利的没有遇见任何奇怪的事情。商船的船长只觉得幸运,却没有看到每天夜晚都在甲板上的人鱼。他们穿过直布罗陀海峡,然后一路向北,在大西洋的边缘航行。
在进入了大西洋之后人鱼就和他们告别了。三位少年在这几天里互相交了底,埃里克表面淡定,其实内心在疯狂懊悔——如果以后他的生意做到了佛罗伦萨,到时候这美第奇和洛林家族,知道了他们的宝贝孩子跟着他去离家出走,这他不玩完儿了?现在埃里克最怕的事情就是美第奇和洛林家族翻山越岭穿过大海来追杀他。
商船的目的地是艾琳之北的阿尔斯特。虽然路过了埃里克想要在丁格尔湾下船,但船长并不准备在这里停船,因此只好跟着他们直达阿尔斯特。
“虽然说凯里很美,但阿尔斯特才是我们的目的地。”船长靠在船舷上,烟斗上的烟被海风吹散。船长是个蓝眼睛的中年人,他总喜欢看着艾芙拉的眼睛微笑,每次这种时候埃里克都会很纠结的故意挡住他的视线,艾芙拉知道船长喜欢看她,但她毫不介意——她是光鲜亮丽的美第奇,生来就是接受大众视线的存在。
埃里克到底还是很在意这个事情,他把布伦特拉到一边,“船长总是在看艾芙拉,我们应该怎么办?”布伦特很奇怪的反问,“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男人会这样看一个女孩子,除了做爱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埃里克涨红了脸压低声音低吼。
“呃……”这明显在布伦特的知识盲区了,“怎么可能。”他说着看向一边趴在船舷上看海的艾芙拉,少女棕红色的长发被海风吹乱,她碧绿的眼睛笑了起来。
“怎么看,都不会让人产生性趣啊。”布伦特皱眉,无法理解。他的反应让埃里克有些接受无能,没办法相信他们居然是青梅竹马。
“艾芙拉!!”埃里克在脑内反复播放布伦特的这句话,然后再去看艾芙拉,在他看来,比艾芙拉好看的只有他们曾捉住的人鱼与精灵。少女身姿很是曼妙,如果能忽略掉她腰间粗糙丑陋的触手——他大喊出声,艾芙拉的表情怔住,被突然出现的海怪拉入海底。
海面上狂风骤起,阴云奔驰而来,一道红色的光芒出现,直袭海中怪物。
“……海神回应了,海神回应我了!”船长爬上船舷,看着海中巨大的漩涡狂喜,“把她赐予我吧!”
漩涡中央的红色光芒游弋,勾勒出凌厉的线条,随即有巨大的爆裂声传来,漩涡被迫终止而掀起巨大的海浪。
“抓紧我!!!”布伦特一手抓住埃里克,一手攀着桅杆。海怪的惨叫混杂着海水的咆哮,埃里克用力的向上看,发现海浪上站着一个女人,手中拿着红色的长枪,正冷冷的看着他们被海浪吞没。
海水兜头盖脸的灌了上来,埃里克的思绪被完完全全的冲散。
要死。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海水刺激的眼睛升腾,耳膜也被水里压力挤压,他和布伦特互相拉扯着往上浮去,等终于把头露出海面时,他们只看到旁边的那一大摊黑紫色的血水,正在慢慢地蔓延。
“你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之前埃里克看到的女人这样冷酷的说。她手中长枪正在凝聚红色的闪电,映照着她的脸。她在空中漂浮着,是女王降临的阵仗。
“怎么离开啊。”埃里克有气无力的埋怨,而布伦特却十分激动,“是影之国女王斯卡哈!”
“哼。”她只是这样冷哼一声,再度投掷死棘之枪,随即她的身影也迅速的冲向海底。
“艾芙拉怎么办!”埃里克拉着布伦特往不知道哪里去游,现在他们无法辨认方向,只能趴在商船的残骸上随波逐流。
“斯卡哈来了,她一定没事。”布伦特握拳,仿佛在说人被杀就会死。
“fuck!”埃里克终于说出来了第一句罗马方言,布伦特震惊的回头看他,仿佛他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现在根本找不到艾芙拉你拿什么保证她的安全?!”
“现在我们都自身难保。”布伦特很诚恳的,埃里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气。
海水突然再度激荡起来,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的机会,掀起的巨浪就把他们直接拍昏了。
等埃里克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森林里。幽静的密林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正午的太阳从林间绿叶的缝隙落下,他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些衣服,随身包裹也没丢,包裹上别着一封信,打开一看是布伦特留的。
“我决定留在影之国了,等我出来再来找你。”
埃里克:有一句美国方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影之国据说是死人的国度,但艾芙拉没有这种感觉,这里和外界甚至没有什么区别。从“门”进来,前方是死亡国度,身后是生者世界。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她跨过了地上的那条“线”。
面前远处的的森林影影绰绰,后方绿色的平原上有着红顶白墙的人家,原野上还有三两牛羊悠闲吃草。
在这种情况下,肯定都会选择往回走。艾芙拉蹲下,伸手摸向了那条线,却什么也没有摸到。那仿佛隔绝了万丈深渊,而那美丽的村庄与蓝天白云,似乎都是吸引人踏下去的海市蜃楼。
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只能往前走了。她转过身,背对那些看起来恬静美好的场景,往黑色森林走去。
林间没有动物的叫声,也没有昆虫的踪迹。阳光透过叶间无力的照射下来,艾芙拉有些迟疑,她没见过这种丛林,在弗洛伦萨她很少去往郊外,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顺着阿诺河一路走到城外。
她把自己有些破烂的裙子整理了一下,盘在腰间,露出里面的内衬长裤。她决定进去,当不知道路在哪里的时候,就往前继续走下去,这是她的处世风格。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身体逐渐虚脱无力,在密林里四肢发冷。
“哟——还挺顽强的嘛。”突然有声音传来,艾芙拉扶着一边的树循声看去,一位穿着蓝色衣服的少年蹲在树杈上,双手搭在横放在后脖颈的枪上。
他红色的眼睛里写着冷漠,虽然表情是满不在乎的慵懒。
“你是这座森林里的精灵吗?”艾芙拉觉得他这样的人很少见,至少——她从没见过。黑森主教说这里应该是精灵的家园,那会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哈?”少年表情奇怪,“你在说什么啊?”
“你不是吗?”艾芙拉毫不介意,依旧有风度,好像狼狈的不是她。
“不是哦——”他拿着枪转了个枪花,挽在手里,坐在树上,“你是什么人?”
“我是艾芙拉·美第奇。”她习惯性的这样报上名号——在佛罗伦萨,只要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就会有无数的人上来讨好,只因为美第奇三个字,所以她习惯了说出名字之后别人就知道她的身份这件事。
“没听过啊——”少年疑惑的歪了歪头,透过树叶的阳光落在他红色的眼睛里。
“嗯,我来自佛罗伦萨,罗马的佛罗伦萨。”艾芙拉十分冷静,她性格从小就很好,虽然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但懂得进退。
“啊啊,罗马啊。那还挺远。”少年低头看她,阳光在他蓝色的发梢跳舞。
“这里,是哪里?这座森林。”艾芙拉虽然猜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能周旋一会儿就周旋一会儿,她永远不会嫌时间多的。
“原来你是真不知道啊异邦人。”他笑了起来,“这里,是影之国啊。”
“影之国?”艾芙拉并不了解,他就从树上站了起来,“就是死人的国度哦,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
“帮我。”艾芙拉果断开口。
“但她说,这是属于你们的试炼。”少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她?”艾芙拉不太懂。
“加油哦,美丽的美第奇小姐,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他眨了眨眼,迅速离去。
随着少年的离去,周遭光线暗了下来,阴风吹了过来,艾芙拉果断的无视周遭变化然后继续往前走。她不是不害怕,而是觉得目前来说,如果她要死,也没办法反抗。
野兽的叫声在林间此起彼伏,艾芙拉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虽然比较认命,但她还是想要活下去。黑色森林危机四伏,艾芙拉深吸一口气,有些忍不住的跑了起来,而潜伏的野兽也在此时纷纷现身,在丛林间穿梭,向她奔来。艾芙拉跑了起来,内心对刚才出现的男人并没有任何期待。
可是真的不想死啊。艾芙拉默默地咬紧了牙,有些不知所措,也有强装镇定。
没有过一会儿,野兽就把她围了起来,它们长得奇形怪状,龇牙咧嘴,尖锐的獠牙与低落的口水,艾芙拉深吸一口气,有点走投无路的意味。
藏在树枝间的少年只是看着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一只魔术蝴蝶出现,少年伸手点了一下,立刻就有画面出现:“我让你把来客带回来你在干什么!”
“啊啊——知道了!”少年一挥绿色的长枪,把魔术蝴蝶划破,然后跳了下去。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艾芙拉有些意外,接着就看到他身姿矫健的把围上来的妖兽全部解决,于是美第奇家族的大小姐直起身子,“谢谢你。”不问原因,是美第奇家族的优良传统,艾芙拉很好的继承了美第奇的优点。
“不——用——”少年摆了摆手,一脸不情愿,“都是她让我来接来客啦,我也不知道来客是谁。说好的试炼结果变成了这样,真是的,她对你们还真是好。”
“那还真是多谢了。”艾芙拉八风不动。
“要走了。”说着他后退两步,然后突然一步踏前,把她抱在怀里,跳了起来。被少年抱在怀里,跃至黑色森林上面,金色的光芒扑面而来,无数白色的魔术蝴蝶惊散。她红色的发丝被日暮的凉风吹散。
“嚯。”少年的脖子往后一仰,艾芙拉一手紧紧地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把自己的头发压下,“抱歉,我没想到。”
黑色森林的前方是黑青色的群山,而天边似乎是一成不变的血色夕阳。在黑色森林之后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接着尽头就是镜面一样的存在。
这座名为自由之森,这座森林里藏着死去所有人的灵魂,他们不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这座森林,因此是生者的自由,是死者的永世囚笼。为了寻找出去的办法,他们会化成妖兽,吞噬误入此处的生者,夺取他们的身体,寻求那走出囚笼一瞬的阳光与自由。
少年的脚程——或者不能说脚程,他跃起,空中带着森林幽冷清香的气息冲入她的肺腑,她的头颠在少年的肩上,看着远去的红色夕,又问出了第一次见面的问题。
“你是精灵吗?!”
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少女的问话,他似乎是反应了一下。
“不是哦——精灵哪有我这样的?”
“那你是什么人?”艾芙拉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红色发丝,揽着他脖子的另一只手抓住了他乱飞的小辫子。他们踩着森冷的凉意,穿梭在暖意融融的夕阳里。
“我吗?我是她——斯卡哈的徒弟,库丘林。”
他们很快的就“走”出了这片森林,他带着艾芙拉落在山麓的神殿前。青色巨大石块做成的殿门,两边有着幽幽火焰燃烧。
“库丘林,你在外面站着。”一个声音从神殿里传出来,“艾芙拉,请进来。”艾芙拉没有问原因,也没有看身后站着的少年,就往里面走去。
随着脚步的深入,周遭蜡烛也逐一亮起,回望时门已与她相隔遥远。
“异邦人,我为斯卡哈,”随着声音响起,女神出现在路的尽头,“但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向你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