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裏的校園，柳樹不再像春天那麽嫩綠，一種帶著獨特氣息的棕色在涼風的吹動下飄動著。
幾天前，令人頭疼的事情接連不斷地發生了，
那個樂不僅看到了鈺兒和我接吻，甚至還壁咚了我。
即便是大腦沒日沒夜地轉過沒完，但是想不通就是想不通啊。
—要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就算是我，那也不可能做到罷。
還是說直接面對這個事實，去一次性面對兩位少女的愛，這個選擇大概會讓我窒息而亡罷。
掛著揹包在肩上，我沿著插滿楊柳的小路跑了起來。
在我眼前的是，仍然是那夢幻的湖泊，一絲一絲的白霧不斷蒸騰著，湖面是那麽湛藍，湖底下、一定很安靜的罷，就這麽沉下去會怎麼樣呢？
如果沉下去不會出事的話，我現在大概已經沉下去了罷。
學校裏，一大堆麻煩的事沒法處理，或者說沒法面對。
或許…我該樂觀一些，萬事總會有辦法解決的，對罷？
…盲目的樂觀並不能幫我解決任何問題。
漸漸地，前方出現了三座橋，我踏過三橋直接進入了校園，我想，橋底下的孤鶩大概順著河流遊下去了罷。
我沒法做到像孤鶩那般隨波逐流，雖然在許多時候它是個貶義詞，但某種時候它也是某一種高明的思想罷。
進入教室，如往常一般的場景，佈滿霧氣的窗戶，空曠的教室、整齊的桌子—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
坐在位置上，腦子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雖然並沒有什麼結果。
鈺兒向著我招了招手，然後走了過來。
『南宮同學，早上好啊！』
一點也不好，真的。
「早上好啊，鈺兒。」
『…南宮同學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呢，身體不太舒服嗎？』
何止只是身體不舒服啊？我整個人都不舒服，無論是從頭到腳還是從裏到外。
我拿起桌上的自動鉛筆把玩著。
「小毛病。」
『…是嗎？』
『咔嚓』一聲，鉛筆的筆芯莫名其妙地壞了。
「嗯，我沒事的鈺兒。」
放下鉛筆，我一個人徑直走出來教室。
明明樂就坐在前方，但就算是普通地打一聲招呼也變得異常艱難。
我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朝著體育館走過去。
那裏，一切都沒有邊，們仍然敞開著…哦，不，那裏變了，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又由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最後，不也只有我一個人嗎？
搞什麼嘛，這事！
我正從牆角抽出球拍，一道靚麗的身影出現在了我身旁。
『來一局…南宮同學？』
沒錯，那是鈺兒，我不懂她為什麼會跟過來，僅僅只是來接吻的嗎？
「可以。」
外面仍然飄著大雪，室內，我脫掉外套，捲起裙襬。
「來罷。」
我已經做好了迎接對方的準備。
鈺兒想要說些什麼，但千言萬語已經匯聚在了眼前這個白色的球影裏面。
那個球影，軌道十分奇特、先上躍、再下沉，最後忽然變軌。
就像是，川劇那般快速地變臉。
球，擦過我的臉頰，吹起了我的髮絲，「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我沉默著撿起地上的球。
我提不起任何使用變軌球的興趣，很單純地把球向前拍出。
球，撞在了網上，彈回來時再次擦過我的臉頰。
我把拍丟在了桌上。
「不打了，沒意思。」
我自顧自地靠在落地窗旁，抬頭，然後閉上雙眼。
我努力地克服著腦中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不想回憶起之前的任何事情。
『今天…南宮同學真的很奇怪呢？』
『心情…不好嗎？』
鈺兒靠在我身旁，明明是很近的距離，但我的心情和之前卻截然不同。
『抱歉。』
鈺兒對我道了讓我摸不著頭腦的歉。
我睜開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鈺兒。
『抱歉…』
鈺兒雙手交叉在胸前，身體微微顫抖著。
『我不該強迫南宮同學做戀人的…』
可是，已經沒法回頭了。
我仍然保持著沉默。
『我…不該奪掉南宮同學的初吻。』
『我…不該去思考著怎麼和南宮同學戀愛。』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真的很對不起！ 』
鈺兒的淚沿著臉頰滑落了下來。
『是我…給南宮同學添麻煩了，我這就消失…』
說完這樣的話，鈺兒抹掉眼角的淚水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
我叫住了鈺兒，也不曉得為什麼，心裏面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那種感覺告訴我如果現在放鈺兒這麽離開，那麽以後就再也不能見到她了…
明明是一個班的同學，卻永遠也見不到嗎？
我第一次感到害怕，也是第一次…感到那種令人心悸的恐懼。
我害怕著，眼前的她真的從我的生活中消失。
戀人什麼的…雖然不行，朋友總該可以罷。
在我的喝止下，鈺兒停住了腳步。
「抱歉，鈺兒。」
本以為該說做朋友的事，回過神來卻發現我的行為是有多麼愚蠢。
鈺兒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怒火加在了她的身上。
我低著頭，自言自語著。
「抱歉，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
「是我對你發了莫名其妙的火。」
說完，我抬起頭，看著鈺兒。
『…南宮同學，不要勉強自己…』
鈺兒望著窗外，從窗外吹過來的風托起了她的短髮。
『南宮同學不喜歡和鈺兒做戀人的話…不做就好了…』
『鈺兒，一直都聽南宮同學的！』
『過去也是、現在也是、未來—』
『也是。』
鈺兒邁著沉重的步調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該去攔住她。
我跑上前，牽住了那本不是很有力的手。
「聽我說…」
『南宮同學，鈺兒想一個人靜一靜。』
手，不知不覺間鬆開了…
那個瘦小的身影真的消失了。
臉頰燙燙的，只不過並不是因為臉紅，而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已經流下的淚。
回到教室，鈺兒的座位空空的。
樂坐在我身前，心裏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說出口，但是，口蠕動著，卻始終無法張開。
班裏面，很多同學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小集團聊著天，而我所在的這個小集團大概已經土崩瓦解了罷。
我們三人，不是沒有共同話題，而是，共同話題讓人難以啟齒罷。
很快，上課的鈴聲拉響了。
老師這節課強調的一件事是『考試』，沒錯，從下個週一考到週三。
比起之前讓我備受打擊的幾件事，考試大概只能算是小打小鬧罷。
想起鈺兒，心裏罩上了一層莫名其妙的色彩。
放學的時候，我準備起身離開教室，但樂拉住了我的手，我們出奇的默契，誰也沒去說一句話。
我掙脫開了樂的手，掛著揹包，離開了教室。
「抱歉，我還不知道怎麼去面對樂。」
這是，我唯一對樂說的話。
『是嗎…』
樂站在她的位置上，喃喃自語著。
但心亂如麻的我並沒有仔細去聽。
我跑到了頂樓的天台，感受著凜冽的冬風，儘管那風吹打著我的臉頰，甚至刺痛了我，我仍然選擇閉上雙眼。
想在這一刻徹底沉睡過去。
那是不可能的罷。
我漫無目的的遊蕩著，看到一個角落裏，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嗎…鈺兒也會來這種地方啊。
要…過去嗎？
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選擇。
但是，在內心的驅使下，我走了過去。
鈺兒看了我一眼，然後看向別處。
我很不自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靠在了她的身旁。
「吶，我說，鈺兒。」
風夾雜著我的話語，吹上了鈺兒的臉龐。
『南宮同學什麼都別說…』
『鈺兒反思了一下，這件事確實是鈺兒的錯誤…』
我能看到，之前鈺兒眼中的光芒開始漸漸消逝。
別這樣…好嗎？
我應該做些什麼？
我…能做什麼？
看著眼前的落雪，啊，我才想起，有一件事是我能做的—
我驀然起身，跪坐在地上。
沒有等鈺兒再次開口，我吻上了她的嘴唇。
與之前不同的是，舌頭沒有亂來。
對鈺兒來說，很突然罷。
那裏、軟軟的，涼涼的。
很不自覺，我的舌頭發起了進攻，終於、觸摸到了對方的舌尖。
我希望能透過舌尖把我的想法傳達給對方。
儘管很理智，我的臉頰仍然開始發燙，戀人什麼的…果然還是太勉強了罷。
鈺兒的臉染上了緋紅，與之前所有的吻都不同，這次是鈺兒染上了我的顏色—我知道那儘管會變得奇怪，但是。
非這樣做不可。
我第一次，在這種時候控制住了身體，但是，我選擇了大膽的進攻。
大腿伸進了對方的裙底。
手不安分地從她纖細的腰枝上沿著腰線滑落到臀部。
『唔姆…』
鈺兒想要發出什麼聲音。
但是，我只想讓對方瞭解到我的心意。
哪怕—正有人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也好。
已經…無所謂了。
嘴唇裏，誕生了奇怪的液體。
臉頰從來沒有這麽滾燙過、心臟的跳動頻率越來越高，胸中傳來一種灼熱感，感覺，隨時都會窒息而死。
但是，那種感覺卻讓人欲罷不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鬆開了鈺兒的嘴唇。
奇怪的液體沿著從鈺兒的嘴唇到我的嘴唇拉成一條透明的絲。
「戀人什麼的…果然還是不行罷—」
「但是，我喜歡你。」
這是一次突兀的告白，我的這次告白，徹底打亂了我和鈺兒的生活節奏。
淚水沿著鈺兒的臉頰流了出來，我緊緊地抱住鈺兒，任憑眼淚流啊流。
冬天的風開始變得暖和了起來，我們在雪下，彼此擁抱著，已經不在乎肢體接觸什麼的啦。
大腿很自然地碰在了一起。
我望著天空，朦朧的霧氣開始被驅散，一絲陽光從雲層中透出。
感受著這縷陽光，我看向鈺兒，我的擁抱更緊了—
暖暖的世界裏，我和鈺兒凝視著對方，淚水模糊了視線，與之前不同的是—
這大概是開心的眼淚。
戀愛什麼的…果然還是不太可靠罷。
在公交車裏，我和鈺兒坐在靠後的位置上。
我們沒有說一句話，就那麽看著對方。
似乎，有人注意到了異常的我們，視線轉移到了我們身上。
「抱歉。」
我笑著移開了視線。
窗外，一切都是老樣子。
整潔的街道兩旁插滿了樹，如果是在春天，那大概會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罷。
隨著公交車的運行，漸漸地，視野裏面出現了那個夢幻的湖泊。
湖面上仍然有著霧氣蒸騰著，湖中的水還是那麽清澈。
這次，我不再想沉下湖面，而是想要遊出湖面，看一看美麗的世界。
身後，傳來了暖暖的觸感。
鈺兒抱著我，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肩上。
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罷！
窗外，霧氣徹底被不知名的力量剝開了，陽光從西方穿到了東方，透過那晶瑩剔透的湖面，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湖面上，兩隻孤鶩相互靠在彼此身上，一起迎著落日漸漸向遠方駛去…
是啊，未來很多事都不能確定。
但是，在這一刻，請讓我好好享受著這個世界罷。
這是、來自命運的喘息。
視線裏 雪花，開始漸漸地融化了…
過了十幾分鐘後，我和鈺兒下了車。
不過，鈺兒家的距離比我家稍微遠一些，方向也不相同。
『那個…南宮同學…』
鈺兒牽著我的手，有些猶豫地看著我。
『可以嗎…』
「可以的哦。」
牽手嗎…
大概也算是朋友罷…再進一步說的話，偽戀也不是不可以啦。
我抬起頭，空中並沒有平時那種厚厚的霧氣。
視線裏，陽光照耀著的是少女的髮絲。
夕陽下，兩位少女牽著手，向著陽光的方向，不斷進發著。
這大概就是我眼中的世界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