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亮挂在天幕之中,向大地播撒着圣洁的白光。我望着那天上的月亮,仿佛凝视着一面镜子,照出着我的内心。月光透过窗帘间浅浅的缝隙,我披着这层薄纱,感觉阵阵寒意,我不再望着冷清的月景,在床上转过身去,我的面前是房门,曾经这扇门都会在我做噩梦尖叫后打开,温暖的双手会抚摸我的额头,轻声安慰着浑身发抖的我,而如今我却只能看着这扇门,即希望它被打开,却又害怕它被打开。我多么多么想忘记那个夜晚,忘记那扇门后的惨叫声,忘记那次门被打开的瞬间......
霁月将头埋入被子中,亦如过去一般,仿佛只要将头埋入被子中就可以把一切阻挡在外面,她蜷缩着,却无法组织自己的脑海被各种回忆的片段充斥着,一幕一幕的画面让她的身体不经意间颤抖着,她紧闭双眼想要忘记一切......沉默,整个房间被在沉默中仿佛静止,仿佛时间带去了一切,抚平了一切,让一切归于平静。然后短暂地沉默之后是突如其来的爆发,霁月掀开被子,冲向自己卧室之中的那扇门,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门被突然打开。霁月凌乱的头发披在额头处,滴滴汗液顺着发丝的尖端滑落,她望着打开后的房门外面,没有温暖祥和地轻抚,也没有惨绝人寰的悲鸣,什么都没有,如同她此时的脑海一样,一片空白。同样的事,早已不知做过多少次,百次?千次?万次?有谁知道又有谁记得,就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这是多少次了。她呆呆地站在寂寥无人的家中,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过道,她想让自己忘记这一切,或者让一切忘记自己,只可惜无论那样都做不到,主观或者客观......
这是一个温馨的小家,既没有贫困潦倒,也没有荣华富贵,家里的一对夫妻和其子女便是这个这个小小的房子所容纳的一切。一家人会在晚餐时团聚在餐桌前,聊着今天遇到的奇闻趣事,男人会用自己刚刚理过胡须的下巴轻轻蹭蹭儿子的脸蛋,也会在夸奖女儿帮助妈妈后亲吻女二的额头以做表扬,女人总是在家人团聚时忙碌着,从厨房到餐厅之间操劳着一切,将菜肴一份一份地端上餐桌,直到一切就绪时才会落座。除去小儿子会忍不住偷偷尝一口菜肴以外,一家人总是默默等着她的落座才会拿起筷子开动,菜肴或许没有外面餐馆里浓油赤酱带来的感官刺激,却总是透露着丝丝温馨也回味后的甘甜,亦如家人之间谈论着的未来计划。他们计划着攒着钱在假期一同出去游玩,即使这次假期的郊游无法走遍当地一切名胜古迹奢华之所,却也在精打细算之余流露出生活的乐趣。饭后男主人主动解下妻子的围裙,自己带上,一边让妻子先去客厅休息的同时接过女二递来的碗筷,替妻子将碗筷洗好,随着油污与热水一同流入下水道后,他会轻轻甩干手里的细细水珠,随后解下围裙将其挂在一旁,重新洗过手确保没有油腻与异味残留后来到妻子身边。两人相依着一同看电视,妻子会帮丈夫轻轻按摩着工作后劳累的肌肉,讨论着家里鸡毛蒜皮的各种事,也会想象着子女长大后的各种生活场景。这个家里或许缺少富丽堂皇,缺少高雅志趣,却从未缺少过笑容,缺少过幸福,如果一切都如此往复下去,平平淡淡地发展该是多么没好。
是啊,如果......
女儿已经和父母道过晚安,前往自己的房间,而家里的一切也已经收拾妥当,点点困意逐渐开始纠缠着男主人,而他也打算检查好家里的水电煤等开关后便回到床上,结束平凡的一天。然而却有着细小的杂音传入他的耳膜,杂音的来源好像是大门的门锁处,不寻常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也一扫之前的困意。他连忙用身边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在通知警方之后立刻走向过道,连接着大门的过道。他此时无比担心过道另一侧独自睡觉的女儿,无比担心房门被打开的瞬间。然而在他准备堵住房门前的瞬间,门却再难以抵挡,终于被击垮倒在一旁。他向后退了两步,刚想稳住情绪任由不速之客拿走家里值钱的财物时,却看到冰冷的刀刃闪着寒光刺向自己。男主人向后倒去,身体撞翻餐桌,随着玻璃杯摔碎在地的身影,女主人也从卧室出来望向过道,然而眼前躺在血泊中的丈夫和一身黑色的不速之客却让她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尖叫着冲上去想组织对方往卧室的方向前进一步,想用自己的身躯去保护躲在卧室之中的小儿子。随着一声撞击声的响起,血液顺着洁白的墙壁缓缓流下,而随着血液一同流下的还有女人瘫软的身体,毫无生气地躺在墙边,低下了满是鲜血的头颅。女儿被母亲的叫声惊醒,然而随着短暂的打斗声后却不再有声音,随着弟弟哭声逐渐传来,她感觉心中充斥着各种恐惧,直到,直到最后连弟弟的哭声都不再出现,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昔日温馨的家。男主人奄奄一息地倒在过道的餐桌旁,左手捂住喉咙处的伤口,右手伸向妻子倒下的方向,他想呼救,他想反抗,他想一鼓作气站起来成为这个家里最后一道屏障,打到不速之客保护家人,只是无论他多么努力地呼吸,也只有从颈部不断涌动的鲜血灌入他的肺部,最终,与无力的右手一同落下的,还有他眼角的一丝泪珠,不甘,悔恨,愤怒,恐惧,愧疚,悲痛,无数复杂的情感最终汇聚成那一滴泪珠,却也在落地之后逐渐蒸发,消散,如同其主人一样无力改变任何事。女儿将自己藏在被子里,尽力抑制住内心的恐惧不发出声音,门被打开的声音逐渐传来,而她却无法如同往日一样迎接开门的父母,这一次站在门口的不再是父母,而是双手沾满父母鲜血的,抢劫犯,杀人犯,是亲手毁了这个家庭的屠夫。脚步声逐渐靠近,她紧紧咬着牙希望一切赶紧结束,然而随着重物砸向蜷缩在被子之中的她后,她的意识也逐渐消散......
我的手赶紧被什么粘稠的液体覆盖住了一样,而鼻腔中满是令人讨厌的铁锈味,我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越来越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冰凉,感觉自己动不了,感觉......
感觉不到一切了......
独自伫立在空旷房屋中的少女从回忆中慢慢走出,望着眼前的家,一切都仿佛如刚刚发生过一样的历历在目,她想哭,却不知如何流下眼泪。她只是麻木的站在原地,任由夜晚的冷风吹过自己的睡衣,任由散开的发梢拍打在脸上。麻木无神地回到床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躺下盖上被子。双眼未曾闭上,只是无神地望向上空。
我看着父母和弟弟站在我的面前,我想去触摸他们,然而手指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我呆呆地愣在原地,亲眼看着熟悉的家人离我越来越远,自己却无能为力。我尝试呼唤着他们,然而这道无形的屏障仿佛阻挡着一切,哪怕是我的尽全力发出的嘶吼声也被无情地拦下,他们一同牵着彼此的手,不曾回头看过我一眼,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入对岸的世界。这里只留下我一个人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黑暗笼罩着少女的四周,直到一束微弱的光芒从头顶缓缓投下,她好似看到了一只鲸鱼从海洋中落下,随着鲸鱼躯体的不断下落,光芒逐渐在于海水的抗争中落入下风,透过海洋的光线越来越少,直至不见。在一片漆黑之中,唯独可以听到轻微的声音,鲸鱼落下搅动起的潮水仿佛为其奏响了最后的悲歌,送别着它。鲸落,万物生,它终究还是将自己奉献给了他人,将一切都奉献给了这片生它养它的海洋。少女仿佛有所触动,她缓缓转身走回自己的世界,不再停留,她开始尝试用无休止的工作去使得自己不再拥有感情,忘记一切,她的眼中从那一刻开始只剩下自己需要去履行的职责,只剩下,她要去做的事。
只是,她从未真正从内心深处失去情感,她从未忘记何为亲情,何为友情,何为爱情,她还是那个柔软的她,即使苦难逼迫她不得不坚强,却仍未磨灭那个真正的她。
恍惚间,少女感觉额头上传来熟悉的触感,那种隐藏在记忆深处能让她不再害怕一切的触感。躺在冰华双腿之上的霁月突然惊醒起身,“做噩梦了吗?”发现眼前之人并非来自回忆之中,在短暂的失落之余却也让霁月感受到一丝庆幸,至少说明一切都好。“唔,我这是怎么了......”“喝了很烈的酒哦~早就说了未成年人不要去喝酒嘛~你还是和她把那瓶葡萄酒打开了。”一旁看着书的哀辰探出头向霁月解释到,“非说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说今天你们都长大了,说要学大人一样纪念一下。”随着哀辰的解释,霁月晕乎乎的脑海中逐渐想起了之前的事,在两人确立关系之后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周末,她也兴冲冲地来到冰华家,然而却在跨入门的片刻却又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倒是一旁的局外人哀辰替她们牵线搭桥,缓解了些许尴尬,“奇怪,为什么感觉哀辰对这方面很熟悉......”霁月忍不住在脑海中产生了小小的疑问。“不过你喝醉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你满脸通红,晕乎乎地倒在冰华身上,一边努力地向她询问为什么自己的手在发光,怎么都关不掉手上的灯泡,过了会又嘟囔着灯泡从手上跳到了自己的刘海上,关不掉的灯在刘海上一晃一晃的,让自己根本睡不着。”哀辰见霁月好似有些清醒,又补充了一下刚刚霁月喝醉的样子。“呜......”,霁月那好不容易从酒精中缓解过来的脸庞又瞬间变得通红。“嗯......”冰华也在旁轻轻嘟囔着。从冰华的样子不难看出今晚喝醉的不止霁月一个人,“两位赶紧去休息吧,身体还需要慢慢调整呢~”霁月低着头起身,然而在房间里绕了半天才找到洗手池,对着镜子稍稍理了下头发,回头却发现冰华任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怎么了?你不困吗?”霁月轻轻地问道,“没事......有点累,而且......腿好像麻了......你先回家吧......晚安......”“唉,怎么你也开始说胡话了呀,这么晚一个喝醉了的女生怎么可能回家,只能让她在这边过夜啦。”“腿麻了......”霁月的大脑似乎没有喝醉后的记忆。“你喝醉后躺在她腿上睡了两个多小时,她为了不打搅你一动不动的,估计压太久血管导致腿麻了吧。”哀辰放下书起身走去,“我去帮忙找找有没有多余的床单之类的,今天我睡沙发就好了,你们更需要休息。”“不,不用......其实,其实我们可以.......唔,我是说,我可以和冰华......”霁月小声地叫住了哀辰,“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睡在地上一样......”哀辰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那也行,你们这样也能彼此照顾,记得多喝点水帮助代谢一下酒精哦,晚安了,两位。”看着独立离开的哀辰背影,霁月轻轻坐到了冰华身边,轻轻靠在她肩上。
靠在她肩上时,比躺在任何材质上的床都更加让人安心和放松,更加容易睡着,比任何时候都舒服,都幸福。可以的话,真想永远这样下去......
“唉......”过了许久发现灯没关的哀辰见到如此场景轻轻叹了一声,随后从衣橱中找出大衣轻轻披在两人身上,两人挨得很紧,只是一件大衣就已经完全覆盖了她们相依的身躯,随着开关清脆的声音,灯也逐渐灭去。
夜晚,总是那样宁静祥和,而家一直是与心爱之人所待在一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