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已然过去。
而距离天气的上一次轮回,已过去数月。
与之相反,清凉的秋风扫动着昏黄落叶,试图将炎热的印象从人们脑海中抹去。
吹过巷口、街道、店面、楼层,拂过颈口的围巾,也途径西装革履的袖口。同样的公平,同样的给予,给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二物。
但,过去的始终已经过去。
一阵凉风改变不了过往记忆,也带不走。
它能做的,也只有覆盖上一层新东西……
现如今,他们期许的时代到来了么?
学生们可以无顾忌地在街边讨论喜欢的东西,年轻人总有为之忙碌的工作,老人静坐在椅上观望渐行渐远的子孙——
“倒是有过这么一段日子。”
脚步微迈,引起众鸟轻鸣。
鼻尖环绕,梧桐木香。
整齐笔挺的灰色西服,袖口编织的蓝色妖姬花纹。两侧平衡的嘴角,隐藏在飘荡的银丝下。食指轻推半框眼镜,挡不住那眼眸的目光。
抱紧怀中古旧书籍,他混入人群,默默注视着这与书中景象早已不一的一切。目之所及,再无废墟兴痛伤。
男人瞳中,映射的悲魂化作冰蝶,羽翅扑动。
缓缓飞去,在远处的赤色身旁环绕。视线内,青年露出笑容,向冰蝶伸出手。而找到所需的它,也在那粗糙的指尖停留。
男人记得这张脸,已经在不是这里的某地见过数万次。
“自焚者。”
名字是……伊藤莲。
他伸出还未痊愈的手,为冰蝶挡下了强风。从间隙里穿过的,只足够清理那对羽翅上的尘埃。但吹在伤口的,带来唯有疼痛。
哗啦——
再度袭来,却在身前停下。
睁开的澄金瞳眼,望向那奇异的风旋。在那卷起的枯黄叶片中,似乎混进了几枚白羽?
「啊。」
回眸,停留的冰蝶已然消逝。
「不对,要记迟到了……」
在苍白的光亮中,青年朝着总局跑去。
不知他是否留意,那湛蓝的微粒,仍停留在身旁——
「编号GS-41——麻烦你把这份放到四号柜去,谢谢。」
「啊,GY的档案就放我这边就可以了。」
新警局-JP,刑事部①队。
因为各种层出不穷的事件,休息时间剧减的警员们。
「没关系,先去做其他工作吧。」
「好,人类生活区C—05?又是黎园山吗?我处理完这些就去。」
以及踏进办公间的一刻,迅速进入状态,接过同事手中来不及处理事项的青年。
隔板桌对面,新入职的辅警小姑娘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位红发男性有条不紊处理着成堆的工作。这让原本一直抱怨量度的她,第一次怀疑起是否是自身能力问题。
“唔。”
朱唇稍张,低下头来遮盖染上些红晕的面颊。
青年自己可能没注意到,在工作的时候,他的嘴角总是挂着那样轻松的微笑。半睁的眼眸,似乎有着特殊的力量,总能让人不自觉安静来——
「九条,你知道队长去哪了么……九条?九条悠野?」
「啊啊!在!!!我是九条!!」
被突然叫到名字,站在身旁的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像她聚集,那张稍带婴儿肥的面孔彻底红透。
“诶?他记得我的全名?”
悄悄挤入思绪间,来自薄存在感新人的小小惊喜。
「哈哈,我还以为叫错人了呢。」
「啊啊啊啊对不起!!!!!」
「没事啦~」
将资料整好,在桌角平放。青年从椅上起身,想将话题绕回。
「刚刚的问题?」
「啊,岩河队长的话去开会了。」
「好,谢谢。」
简短的回应,拿起那些的设计图。避让穿行的同事,准备送到研究部。而被留在原地的九条幽野,恰好又想起了犹豫好几天的事。
「等!莲前辈」
啪——
「那谁,帮下忙把这些分一下类,麻烦你了。」
刚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电影票,手上又多一大叠的文件。等悠野反应过来,放下文件的同事又投入了新的事项,青年也不见踪影。她,也只能在心里补完那句话了:
“预约的电影票多买了一张,如果没事的话要一起去吗?”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万一给出去又被拒绝的话,会超尴尬的吧?哈哈……
放回口袋,准备认命下来整理文件。
「你要真想给他,就下班再试试。」
慵懒的声音穿过耳畔,却能感受到刻在字里行间的拒之千里。向声源看去,回应视线的,只是一个长长的哈欠。
「哈啊……」
「他很少拒绝别人。」
墨绿色发丝扎起马尾,对于那双布上黑眼圈的狐狸眼毫无遮盖意愿。只扣了一个扣子的青蓝西装上衣,贴身包臀裙,以及纯黑色裤袜;简单的包裹,使得身材曲线更加突出。
只是那写满堕落的脸,实在是让人有些出戏。
「诶?」
好像,是有看到过……对了!上次去元老院领工资的时候窗口对面的人,自己还看到她的工作牌来着。
记得是,高桥葵?
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哦,我是来送慰问品的。」
“!???”
似乎能察觉到悠野想法的葵,余光扫过女孩惊慌的神态。
可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高桥葵仅仅只是举了举手中的四袋黑巧克力,双眸便失去兴趣似的,不再与悠野对视。
放下慰问品,转身离去,留下还没缓过神的女孩。
「九条。」
「!我在!!」
熟悉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回来的青年。瞬间,完全清醒。下意识地想收起电影票,结果资料在身后散了一地。
“咦!!!!”
羞耻心促使红晕爬满面颊,好在周围的同事还沉浸在工作中,没人分出神来看她。而唯一目睹此事的青年,也只是尴尬地说回正事。
「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是过一会会有人来送东西……」
「诶?」
「怎么了?」
「啊不是,刚刚有人把这些送过来了。」
女孩拿起桌上的几袋巧克力,展示在青年面前。些许的惊愕,在看到包装袋角落的海妖标志时烟消云散。记忆里,只有一家点心店的标识是——
下意识的回首,看向门口。
但,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窗外散落的冰晶,再度随风消逝。
“蠢货。”
高跟鞋踏过地面,节奏混乱。
不知道是要对谁说的话,墨绿的眼眸中不再是单纯的疲倦,挤入了些许莫名恼火。但无论加进些什么,那嘴角似乎始终保持着九十度平行。
现在,快点回到自己元老院工作岗位,好好混吃等死,不再被那个麻烦的人影响的想法愈发强烈。人群里绕过一个又一个身影,总是避免着发生交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只能这样向前走了。但同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有人挡在面前。
「这不是葵小姐么。」
听那虚伪的语句,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元老院的那几位,还好吗?」
面前的男性皮囊打理得很好,用吸来的血。以前那个臭小鬼,现在倒是衣衫革履,半真半假的政客语气学得更是不错。眯起的眼睛中,那些歧视和轻蔑不见踪迹。织田长源,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感慨他的变化。
「用不着局长操心。」
双眼瞬时的睁闭,女性不加修饰的言语。
「哈哈,您还是这么直接。」
年轻人面带笑容,可高桥葵很清楚那里面藏着些什么。在那颤动的唇间,才能找到他真正的想法:
【你们现在只是被时代抛弃的残渣,你应当尊敬我。】
所以,她轻轻靠上他的耳边,也低声诉说自己的不妥协。
「所以你现在变得和你父亲一样了。」
「一个种族主义的伪君子。」
……
时间迅去,夕红在建筑群间,进行一日内仅限的游行。
圆月逐渐替代烈阳,带来璀璨星空。
黑夜下的城市,一个个亮起的建筑。五彩斑斓,驱散了恐慌,带来了安心。可惜,总有人无法在这片宁静之中满足“自我”。无法释怀的涌动,苟活在阴暗的角落,随时准备着反扑。
但,既然有躲藏的野兽,习惯等待的猎人也绝不缺席。
手中的长弓已搭上羽箭,为了保持这本该如此的平和。当那夜幕之中闪过獠牙,拉紧弦丝的指尖也将即刻松开。
高楼上,踏上栏杆的身影。
狂风使灰色西服乱舞,试图将其吹散。但它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那身形更加凝实和坚毅。
【要好好完成哦,造这套东西可麻烦了。】
古旧的皮制书籍收进怀间,封面的图案微微发亮,雅态的女声在脑中回荡。稍稍停滞的动作,又很快变得流畅。
「这句话您还真是说不腻。」
白发下,翡翠瞳眼已然通透。
「放心吧。」
面前在空中呼啸的机械青鸟,朝他下落,附着在长弓的中心。绿色核心与凹槽的合并。
「都一样的。」
挥动长弓,身体两侧被切裂的空间。
青色花纹的纯白装甲由上至下将其包裹,装载的气浪逐渐散去。头部两侧的透明绿羽饰展动,喙状面罩向下合并。鸟足装甲抓紧栏杆。
“种页四,重蹈覆辙的孤独者。”
【箭牙-凤羽:第一形态(first form)】
膝部微微弯曲,背后巨大的机械羽翼完全展开。
涅槃的凤凰,在黑幕的层楼间撒下白羽——
「吼!!!」
建筑群间穿行,来自隧道中的嘶吼。
躲在废弃的车辆后,紧紧捂住嘴,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奢侈。紧紧依偎,这对情侣,现在估计已经后悔了无数次来这个废弃的地点探险。
咔嚓。
咔嚓……
咀嚼的声音,半截在巨口中的尸体。不时吐出一些吃不惯的内脏,大肠、小肠、肝、肾、心。
那个庞大,身体遍布粘液的怪物。另一对情侣似乎并没有让它感到饱腹,依然徘徊。长在头部的无数眼珠不停转动,终于找到了新的零食。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奋力朝出口奔跑,一点声音都没出的惊慌男子。
「吃的……」
笨重的身躯纵身跃出,脚下的柏油地面立刻开裂,以与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来到男子旁边。宽大的手掌握住头部,就像是握住一个鸡蛋。没有急躁,也没有恼怒,如同半夜在冰箱翻倒吃食一般。
慢慢举起。
绝望的目光透过指缝,放向距离仅数十米的洞口。
「最后一个。」
齿沾脖颈,这次从头吃起。
「轰————」
极速的能量箭矢穿透,连带温热尸体与头部一齐。
最后一餐,不知是否满意?
“九月二十九日十九点四十一分五十二秒,四十二分三十七秒。”
心中默念,确认时间,虚缈的白羽幻影中重降地面。鸟足折叠变为高跟结构,机械羽翼解除幻影系统,批展成拖地尾袍。喙状面罩向上打开,埋藏内部的排气孔喷吐白雾。
「魔戒骑士!!!!!」
未能完全击倒,挣扎着的躯体向这边冲来。
“人们花了这么多的时间一次次再站起。”
手中长弓变形分离,两把短刀在手中紧握。
“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往前走。”
伸手轻松挡过砸来的重拳,跳跃半空,顺势将其踢入地面。
“在路的尽头,得到的纸条上写着字句。”
足底装甲变形,前后爪尖紧抓巨物的双肩。
“‘事实证明……’”
先切过脖颈,再切过腹部。将双刀高高掷起,手伸入切面,拽出咽喉和胃袋。
“‘我们都是命运的囚徒。’”
身躯倒地,而屹立的骑士,接住了下落的武器。
远处躲在车后的情侣站起,欣喜的目光播撒在纯白装甲。双唇几度开合,似乎是感谢,亦是请求。但他只是关闭了面罩的声音传递装置,在安静的时刻转身。
没什么理由,一直如此。
【很好。】
伴随背部幻影系统的打开,白羽扑散在面前,惑像中瞬间扩大一倍的翼展。
纯洁之翼又一次带着虔诚跪地的灵魂,脱离了大地的枷链——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极速飞行期间,牵动神经的询问,一字一句充斥平淡。迅速避开即将相撞的高楼,强风冲进窗口。工作室内本在抱怨加班的员工,视线中的闪光一晃而过。
「嗯……」
放缓速度,目光朝向身下。黑暗中交错的街道,霓虹烁彩。经历无数次日夜更替,这里的生活已经不用在恐惧中继续,而手中长弓的意义也愈发模糊。
「去解决下一个。」
但有些人,仍然因执念而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