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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回到了洋馆的门口。

即使快到了正午时分,天空也保持着灰明,能看到的不是清澈,而是厚重的棉花遮在了那里,以及深埋其中的黑色线条。

不过心里感觉不到丝毫的躁动。

这股难得的安详,是如此的久违,将心中的疲惫冲刷过后,留下了光滑的表面。

说不上是心情振奋,但远远还没有达到低谷的程度。

洋馆的外那高耸清冷的铁门被彻底的敞开着,可并没有风顺着吹进去。我靠着背后宽实的围墙,粗糙的颗粒透过衣服触碰在我的皮肤上,尖细,犹如牙齿在上面摩擦。

蝉木的双手合在腹部上,离我不过是半步的距离。

她想和我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主动的开口,明明一直等待与我独处的机会,但蝉木的表现让我感到维和。

很明显,她是极度排斥戾初的,三人同行的路上也是尴尬的没有几句像样的对话,仿佛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这是蝉木唯一和我相处的时候,是仅有的关系与羁绊,或许在蝉木看来,这个关系因为戾初而开始变得并不美好,自己所珍视的事物被污染了。

这不是她单方面的想法,戾初也是回来后就第一时间的跑进了洋馆里面,根本不愿意有过多的停留,只剩下我和蝉木两个人。

蝉木动了动嘴唇。

【蝉木】“学长。”

【刹】“怎么了吗?”

她略微沮丧的摆了摆手, 然后把视线放在了我的身上,某种泛滥情感几乎就要诉说出来,可这还是被蝉木给抑制在了心里。

【蝉木】“再见。”

最后说出口的,依然不是真心的话语。

她的嘴一开一合,脸颊上的红晕没有散开的迹象,心里面乱糟糟的,不明白在对方眼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蝉木的表情有了松动,出现了不易发觉的懊恼。

这样的少女………真是可爱啊。

【刹】“嗯,好的,回见。”

成网的树枝在人难以达到的高度不断的摇摆舞动,划破了空气,发出了阵阵的淅沥声,像是腐朽殆尽的果泥从天空摔下,复盘生机死去的气息,叫出的低鸣。

我努力的保持微笑,用手掌去抚摸蝉木的头,向她说出了道别。

她闭上了眼睛,静静的去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然后恋恋不舍的把我的手掌拿开,那是离别的提示。

不,只要我们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再次相遇的,那些顾虑,统统都可以抛弃。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我就隐约明白了她所想要表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无法言喻出来的情感,终归有一天,是会亲口说出来的。

***

又一次在这里分别了。

日夜按照规律进行着交替,湿冷的雾雨就这样把头发粘在了一块,关节渗入了寒意而变得僵硬难动,紧接着又钻入了大概是胃部的地方,轻微的鼓动起来。

这里比别的更加的阴暗,接近于墓地里的诡秘,感受不到生物的丝毫痕迹,有的不过是皮鞋触碰地面的响动,在满是竹林影子的道路上回旋。

啊,是的,真是运气不好,才不过几分钟而已,就又开始下起雨来了。

渐渐的,地上便多了很多金灿灿的“装饰品”,混着点黯淡的青翠洒在道路的两边,伴随能见度的降低,诱人的程度也在上升。

原本应该是淡红色的花瓣,此刻好像燃烧逝去似的,改变的枯萎干瘪了。与娇艳脱钩,可还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幽美,至少,那份凄凉和沉寂不是毫无意义的。

头顶上没用能够供人躲藏的雨伞,毛毛的露滴跳入了掌心,清洗空气中数不尽的污秽。蝉木的步伐变得更加从容,简直就是在荷叶中穿梭的蜻蜓一样。

少见的,蝉木发出了欢快愉悦的笑声。

她忍不住的回头看去,天上的云层呈现出了巨大朦胧的迷雾样子,以螺旋状态的将整个南漈山给覆盖在了里面,宛如升起了一座遥不可及的天梯。

甚至处于山脚下的洋馆,也似隐似现,仅能勉强的分辨出那粗略的轮廓,在远处吗?还是离的很近?亦或是单纯的幻影?

【蝉木】“………学长,你看…………”

她本能的把手往旁边拉去,可自己握到的不是那令人安心的袖领,是完全的空虚,是手指与掌心的接触。

对哦,刚刚就已经和学长分开了………………

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不过是自己独自的走在回家路上,陪伴的只有那些无意识的气流与光,无情的拍打额头。

连分享这样的景色都做不到。

好难受,明明想要告诉他的,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懂,那究竟是什么,要怎么样的去说出来。

那就是所谓的“情感”?

她那温柔的微笑就这样平淡的消失了,瞳孔里流动的东西逐渐停止,继续维持死水一般的姿态。

高点的地方,深色的泥土在雨点的滋润下慢慢的崩裂出了碎片,滚落在了道路中间,那些大概有拇指大小的泥块继续分裂着,在道路的角落染上了泥水。

从这里走回去不用浪费时间往车站跑,多穿过几条巷子以后,就离自己居住的公寓很近了。

古老的平屋交错安位在这四处,把那铺面而来的冷气锁在了这里,在颈部和任何裸露皮肤的地方刺激着,仿佛冬天在永无止境的重复上演,那些巷子就是由老房子间的空隙所组成的。

在小巷能被屋檐遮住的地方,通常会放上垃圾桶之类的东西,好像长时间没人清理过的模样,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已经塞满了桶内,其余的则在外面堆起了一座小山,杂乱的异臭味扰乱鼻腔。浑身湿透的老鼠从里面爬了出来,然后迅速的钻到下水道里去了。

这里很少见到流动的人流,只能盯着路上长着菌类的废弃木板,然后凭借熟悉的记忆走回去。

这里巷子的名声可不太好。

经常会有混混躲在这里不说,每年少有的凶杀案和失踪案也大多发生在这里,而前几个月就有一名女教师在这里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陈旧的设施,恶劣的环境,根本没有多少人愿意住在这里,几乎都是空房,房地产商是不可能在这里投钱的。

蝉木行进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

人的痕迹,并未从这完全消失。

很浓重的酒味,闻起来就像是日暮中的瀑布,昏沉,然而蕴含着猛烈的冲击。

几支细长的烟条在雨天还保持一定的干燥,点燃了以后,便能吐出和雾一样的气体,只是那个气体对于从未碰过烟的人来说是非常不适的。

燃烧的烟丝尾端,是很吸引人的亮光。

不知不觉间,蝉木的身边就聚集起了很多神情颓废的同龄人,他们捧着空空的酒瓶,像是动物园的猴子般把蝉木包围在了中间。

他们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用眼睛去盯着这名少女身上的每一处地方,甚至去想象那被衣物包裹住的地方。

【小姐,你是一个人回家吗?】

他们当中一位体型肿胖的先向蝉木开口,他呼着粗气,试探的把自己肥肉似的手伸过去,但是因为同伴朝蝉木吐了口烟表示挑逗,让她躲开了。

【蝉木】“嗯。”

不想多说话,蝉木就随意的回应了他们一句,这样淡漠的模样不禁使那个年轻人生出了邪念,他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不断的抚摸着,然后舔了舔嘴唇。

【这么说的话,小姐,你这身校服是X中的吧?真是可爱呢。】

他身后黄色头发的同伴准备从口袋里面拿出什么,可是很可惜的是,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小小的分装袋里的白色颗粒落在了水坑里,不久便溶解了。男子刻意的蹲下来,明明已经清楚的知道没办法挽救回来,却迟迟没有起身,反而头越来越低,差一点就能发现裙子下面的阴影的真面目。

【蝉木】“……………”

【嘿嘿,小姐,在这里一个人回家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居心叵测的人给骚扰哦,你应该很清楚吧。】

蝉木冷漠的没有反应,过来一会儿后,其中一名男子喊了声,才稍微有了困惑的表现。

【蝉木】“………骚扰………是什么意思?”

肥胖的男子顿时来了兴致,表情愈发的激动,这名少女的确有着让他亢奋的特点,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名异性如此的感兴趣了。不单单是脸长的极为好看,就连那性格也是沉默寡言,难以被窥知心理的内心封闭的少女,那长长的双马尾,就像自己乖巧的妹妹一样。

这种天真的少女,好想看看她的另一面,好想和她做*,好想把她变得淫靡不堪……………

【是不好的事情,我们可是非常的担心小姐哦,那样可就糟糕了。】

【蝉木】“………………”

她的眼神里面,开始有了与众不同的东西,过分的怪异,爆发出了少许戾气。

然而,那些年轻人不会去注意这个,他们的思想已经开始享受了。

【这样吧,小姐,我们几个一起把你送到家怎么样?我们几个可不忍看到你一个清纯的女孩子被坏人给摧残,放心,不会收你钱的。】

肥胖的男人突然抓住了蝉木的肩膀,几乎就要将她搂入怀中,满是青春痘的脸也快要要贴过来。

【如何?】

这样的动作,让蝉想到了龙友,那个老人也经常会这么做。

不对………

不对不对,不一样。

她能感觉到,龙友和这个肥胖的男人做出这种动作的目的,完全不一样,这个男人的让自己有点恶心,可是龙友就不会。

【蝉木】“嗯。”

瞬间,再次安静下来。

接着,那些年轻人爆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喂喂,我没听错吧,她居然答应了。】

【哈哈哈,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以为老三这种哄人的话基本会惹白眼呢,原本还打算之后强上来着,老三,你太jbnb了。】

肥胖的男人傻傻的笑了笑,白多黑少的眼睛上下翻动,变得有些狂妄。

【那真是太好了,小姐,你先跟我们来这边一下。】

他搂着蝉木,得意的往巷子的最深处的黑暗走去。

然后……………………

鲜血溅在了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