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条土路往前走,走了....大约四个小时,走到我得背着两个人前进的时候,看见了城门。
不,不应该这样称呼,应该叫海关吧。
相当近代风格的建筑。
被一条可升降的铁栅栏封锁的深不见底的隧道口,左侧建有六米余高的双层砖石平房,玻璃窗后灯火通明,能看见里面有人办公走动。
几乎要遮住月亮的灰色混凝土高墙横断了我面前的一切,目光能看见的两侧尽是这高墙的延伸,只是去仰望也能感觉出这巨墙高百米不止。
相当发达的地区,也可能是十分危险的地区。
两个人在我背上似呓语般的喘息着,听上去就很不妙的呼吸,长期虐待导致的种种健康问题似乎是要在这种关头爆发,两人瀑布似的流着臭汗,体温在我一路小跑的同时烫手起来。
得赶紧找地方卫生处理才是。
那栋楼是我唯一的希望。
“你,那边的!停步!”
楼下站岗的士兵发现了夜色中背着两具伤痕累累的躯体狂奔的男人,举起步枪大声警戒道。
军装是耐磨的灰色风衣,头戴黑色钢盔,步枪也是近代的木托枪,而且虽然顶着欧洲人特有的高鼻梁和蓝眼睛,他说的话我竟然能听懂!
职业军人咆哮般的呵斥让我止住了步子,背着两人站在离他六米远的地方。
“我这里有人伤的很严重,能帮帮忙吗。”
他打开枪管一侧的手电筒,照了照我,扭头对他的同事交代了什么,那人便冲进屋里,留下我和他相互僵持着。
“你从哪里来的?”
“这条路尽头的村落。”
“那为什么这幅惨状?”
“我是一个工程师,回老家探亲,结果返程的时候出了事故。”
沉默了几秒后,士兵收起枪械,取下手电筒,如一堵墙般带着光亮推到我的面前。
“.....我知道了。”
男人瞟一眼我背上的两具胴体,皱了皱眉头,手举着手电筒狐疑的看着我。
“把她们先放下吧,快死了,不是吗?”
“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被马匪劫了吗?”
“不好说。”
我松了口气,颤抖着将两人卸到地上,插着腰大口吸气,力图摆脱被两人身上恶臭支配的反胃。
我将那群奴隶放走之后,两个人不知为何跟着我走了一路。她们没跟着那群惊恐不安的精灵回到自己的故居,隔着五米以上的距离尾随我,跛着脚走了我也没用心记的长路。
但走到一半大的那个就撑不住了,小的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喊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似乎是她的名字。
我背着大的带着小的走了一阵,直到她也倒在地上,两人的脚底结着厚厚的血痂。
“奴隶是吧。”
"......嗯。”
“都奇恩的精灵,说的话人类和半兽人都听不懂的野种,古代种的分支。”
他自说自话的开始介绍起来,手电筒照向两人的伤口。
“什么事故把你们逼成这样?”
“车祸,马车翻了。”
“你没在车上吗?”
“我运气好,没受伤。”
“你腰上的刀呢?”
“防身用的。”
我不禁咽了咽唾沫,男人似乎还不愿结束排查,像是被我那一席话激起了疑心,转身将手电筒指向我。
“我要检查你。”
“好。”
我乖乖配合。
隔着黑色皮手套都能感觉到硕大的双手在我身上上下摸索,将我口袋里的东西全掏了出来,罗列在我脚前。
钥匙、卡包、笔记本、圆珠笔,那把弯刀。
我的手机还在公司的饮水机旁边充电,那三流女神看来是没给我顺手带过来,要不应该还能用。
他肩章上有三条杠,摸索了摸索我的圆珠笔,又把我的风衣扒了下来。
“你的手没事吗?”
“没事,只是沾了点血。”
已经有几个人从楼里出来了,拎着担架和急救箱。
“你身上没什么可疑物品,这两个不是你的货吗?”
“只是从老家来送行的熟人而已。”
“呵。”
实际上靠近来看也的确是大叔,不过胡子刮得很干净,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锈迹斑斑的铁盒,‘乓’一下打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一排香烟。
背后的医疗人员正进行繁琐的检查,掏出医疗器械三三两两的贴在两人身上,旁边有人拿照相机不停的拍照。
“有通行证吗?”
“事故时弄丢了。”
“公民证呢?”
“丢了。”
“记得自己的公民ID吗?”
喂喂喂,怎么还有这东西。
“抱歉,我忘了。”
大叔叼着烧红了头的香烟,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我。
我也不敢摆出任何表情,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笑或适合哭的场合,心脏失了魂似的往我嗓子眼顶。
我俩面面相觑,就像对着电影镜头,他的烟头和鼻腔排出青色的烟,在月亮底下闪闪发光。
“你是那两个姑娘的主人?”
片刻,他闲谈似的问道,转身看着士兵吧两只精灵抬回了屋里。
“我不是。”
“这样啊,小哥,你会说古种语吗?”
那是什么?...是那些精灵们说的话吗?
“....会。”
“啊,那就方便多了,现在还在学习这种语言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啊,除了奴隶贩子和南方的一些少数种族就没人再学了,国内也没几个学者会这东西。”
男人背对着我,吞云吐雾。
“被时代淘汰的小语种罢了,请问先生您尊姓大名?”
“这是机密,海关人员的名字与私人信息是机密,不过我的编号是777,共和国第十二步兵团边防支队上尉。”
“那么允许我称您为777先生。”
777吸完了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细细的踩灭。
“777先生,我可以进去了吗?”
“不行。”
轰隆隆的巨响自空中传来,我抬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月亮消失在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中,天上雷光闪闪。
两只妖精被医疗兵火速包扎消毒后在床上挂上了点滴,两名士兵换岗到门口值班,门内依旧灯火通明,闲暇的文职人员离开自己的座位,站在窗户边,看着天上的忽闪的雷光和关口直射天空的手电筒。
每个人都捏了把汗,似乎有所预料的,屏息凝神看向777的位置。
我和777在雷光下陷入了僵持,不过没有我在四个小时前致命。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777先生?”
“为什么?工程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季节....?
那片麦田已经黄透了,差不了多远就应该收割了.....麦子成熟的季节....六月到七月...
“夏季。”
噗——!
他笑了,嘴角一动不动,蚌埠住的‘噗嗤’一下。
“喂喂喂,工程师,你是怎么在学院里毕业的?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
这个世界对历法的规定不一样吗....被他抓住把柄了。
“现在啊,是暗之魔女的季节,是暗之魔女统治并管理的季节,黑夜在无尽中循环的季节。”
“你的老家在哪儿?顺着这条路过来,你刚刚越过普罗曼国境吧,你的老家在普罗曼吗?”
“看你这副表情,你的老家不像在普罗曼啊,传说中的梦之国怎么会产出一个凡人子民呢。”
淦。
我无言以对。
“顺便让我猜猜,你应该刚杀过人吧。”
“.....”
“你是不是在附近杀了几个和我们穿着完全不是同一时代的人,然后从他们手里抢来了这两个妖精?”
“......”
“回答我!”
他掏出手枪抵住我的脑门。
“一个人,背着两只被虐待过的妖精种从亚特兰斯公路徒步过来....那里是奴隶商人越出普罗曼帝国边境的唯一一条路,可你的打扮既不像旺达人又不像尼克族,说的又是大陆语,还谎称自己会说古种语,掩盖国籍,不仅没有公民证,也不知道自己的公民号码.....”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而且与这些特征吻合的人都有一种特点,他们根本就不是这片大陆——或者这个世界的人。”
说罢,他另一只手变魔术般掏出一副银晃晃的手铐。
站在房子里围观的人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便自觉的散了伙,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值班或回去休息。
而我呢?
我会被这个名叫777的上尉扔在外面天打雷劈,或者直接曝尸荒野吗?
没有。
在之前血腥的遭遇战中,我知道那女神赋予了我离奇的怪力和运动神经并削弱了我的某些情感(或者说是夺取了人类的共情力)但这份力量和777比起来,甚至远不如罗尼·库尔曼和小学生的差距。
不过在这个关头再反抗很可能被一枪打爆脑袋,即使是打倒了777也大概率会被门口的哨兵举枪射成筛子。
777对我不需要动枪。我在昨晚的记忆,就仅止于他把一副银晃晃的手铐掏了出来,一阵带着芹菜被扭断般的声音的冲击带走了我的意识,甚至来不及肉眼去捕捉他的拳头。
真是可怕的家伙,不仅无情的拆穿了我的来历,战力上还敌不过。若是普通人肯定下意识就会对这种家伙敬而远之吧。
我的后颈椎很疼,他打的十分准,只有那一块疼的厉害,控制的也十分得当,脖颈还能正常活动。
“好疼啊....”
双手被镣铐紧紧的拴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眼下毫无疑问的,我被逮捕了,至于原因....我想就像777说的,我杀了人或者是一些其它的原因。
但我心里没有恐慌的情感,也没用感受到对处境的担忧,硬要说现在被关起来的感受的话,就是对到达新环境的紧张吧。思考自己未来会怎样,这种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提起兴趣,而且感觉现在也做不到,或许这就是加护之一。
这牢房看着也相当可以,木质的床、书桌、椅子,墙角挂的还有类似于煤油灯之类的东西,马桶也嵌在墙上,旁边还有镜子和洗脸池。地板也是干净的,我现在就坐在石砖地板上,最起码用手指抹不起灰尘,墙面也糊着灰色的水泥。
啊这....
在意识完全清醒之前我还做好了睡下水道的心理准备,现实确实阴晴不定,比心理预期高了不少。
真是富裕的国家。
词穷的我只能这样感叹道,挣扎起身后抽出椅子坐下。
我想起自己四个小时在路上到路头影子的长短就没有变过,暗之魔女支配的季节就是永夜吗.....这个世界小麦会在永夜的时候成熟?
那个777说这是暗之魔女支配的季节,这个世界的季节是由魔女这一类的东西支配管理的吗?果然是西方魔幻?
还有他说什么古种语、大陆语、梦之国.....很多听都未曾听过但放在奇幻作品里就感觉十分合理的名词,尽管现实世界有前人无数脑洞的贡献,放到实际操作上果然还是收效甚微,根本不能直接理解这些东西。
但既然是魔幻,为什么这世界连魔法都没有,我不会用还是怎么的?海关还举着制式步枪,现在的异世界变得这么硬核吗?
还是需要时间,不如来想想当下该怎么处理。
话说西方魔幻还会给装修豪华的牢房里配白发美少女吗?
(^v^) "(º Д º*)
.....卧槽。
“哦?你能看见我了?”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不,就是眨眼的功夫,一睁眼,一闭眼,就出现了!白发美少女,白发赤瞳的美少女啊!
“啊。”
“嗯嗯,祈愿吧,毕竟神亲临凡人之前可是亿年难遇的奇缘啊,我都会好好听着的。”
“我是极光之女,多莉昂卡·阿凡科鲁尼,彩虹桥的铸造者,世界树十四根须之一,人类之火的起源。”
“千万世界中的生灵啊,祈愿吧。”
“只要你祈愿,神就会回应。”
突然降临的极光之女要我祈愿,赤身裸体的站在我睡觉用的床上,双手叉腰,威风十足。
“祈愿?”
“是的,祈愿,双手合十,只要你真心的祈愿,神就会亲自回应你。”
“原来如此,真是神奇的东西,但为什么你不穿衣服?”
“.....讨厌,色色!”
“装什么娇羞啊你这三流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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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真不愧是神造的肉体,真是魁梧呢。”
笨蛋女神不知道人类穿什么衣服,不会制衣。
代价是我失去了自己的被子,今晚晚上只能裸着睡了。
好处是我看见了她给我的结实肌肉,我的怪力能解释通了。
是生物范围内的改变,看来我还是个人类(身体上)。
我看着赋予我这辈子都不一定会有的完美身材的‘恩人’陷入了沉思,对方裹着我的被子佛陀般的坐在床上,手指不停的玩弄脸庞的发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因为我是神啊,神无处不在。”
“那之前你为什么不在?”
“不知道。”
“因为嫌在野外玩露出play很丢人吗?”
“露出play?你们人类可真会造词。倒不是那个原因啦,只是单纯的不知道现身而已。”
“现在怎么知道了?”
“嘛.....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撇过眼睛,伸出食指挠挠脸颊,躲开了我的视线。
我不得不紧急承认一件事,她是我中意的丰满型,而且皮肤白滑如羊脂玉,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唾液腺和海绵体细胞可耻的升高了活性,庆幸我现在精神力十分之强,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
“我说,你是神吧。”
“是啊。”
“那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神有必要什么都知道吗?”
“难道神不就是应该什么都知道吗。”
“喂,那我们要人类还干什么,这种麻烦的生物早就该杀光了。”
这家伙明明是死神吧!
“难不成人类是你们用来承载知识的生物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我不是管这个的。”
她露出小学生听老师问责时插科打诨的笑容,颇有精神的左右晃荡自己的身子。
带着一起晃动的还有那对盖住南半球的巨峰,真的好大。
“喂。”
“怎么?”
“你要找的勇者呢?”
“不知道。”
“啧,不是你把我拉过来找勇者的吗。”
“如果你能找到我就不会出现啦,那孩子淘气的很,总是到处乱跑。”
“现在还在奴隶贩子手里吗?”
“这就不知道了,明天去奴隶市场找找吧。”
“明天?我们明天就能被放出去吗?”
“对啊,等太阳升起来后我们或许就能出去了。”
等太阳升起来啊。
夜之魔女管理的季节有太阳吗?
“那不是没头了吗!!!”
“嘛....反正最后能出去就是啦。”
多莉昂卡对时间就这样一笑了之。
我再次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不晃了,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我寻思该问问她知不知道这世界的什么。
但听到“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种季节啦~”这样的话后,便放弃了这种想法。
“喂。”
“我有名字,下次再这么随意我就生气了。”
“谁叫你办事这么没用,一问三不知。”
“啊嘿嘿....”
“你不是说要解决我杀人的问题吗。”
“对啊。”
“我杀了人之后感觉有点不对劲,你对我的脑袋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让你感受不到痛苦而已。”
“我现在对人类不能共情了吗?”
“不是啊,很复杂的事情,总之放大了你的理性就是啦。”
“你这家伙明明能对人的脑袋做精微手术都不能好好了解一下情报,诚心坑我是吧。”
“这是我身为极光之女的权能好不好!我把你的脑袋和世界树连了起来,你们的某些感知是共享的,这可是我作为世界树的根须给你的最大好处了,明明是个从路边捡的东西还这么说话.....”
“冥府会来追查你削减他们业绩的。”
“哼,他们凭什么来追查我。”
看来阎王对死人也不完全当垃圾管。
这一层估计是地下室,空无一人。
铁栅栏外除了走廊就是其他牢房的铁栅栏,里面的装横一模一样。
我有些困了。
“我要睡了,你能起来吗?”
“不能。”
“要不我俩一起睡?”
“这倒可以。”
嗯???????
总之我还是得到了自己的被窝,和这个到现在为止都没变出一身衣服的女神。
我背对着她,但依然不得不和她枕一个枕头,鼻尖萦绕着她淡淡的异香。。
今晚注定是个荷尔蒙与理性纠缠的不眠之夜。
多莉昂卡像猫一样抱着我的躯干,双手抱着上半身,双腿夹着我的腰,后背传来柔软而富有刺激性的温暖触感。
她的头发真是惊人的长,直垂到她的大腿。
“呐,宸羿。”
“怎么了?”
“你想知道怎么用魔法吗?”
“这个世界还真有魔法啊.....”
“有哦。”
“找到勇者之后我就告诉你。”
说罢,她打了个响指,‘嘭’的一声断开镣铐。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该怎么给突击检查的警卫解释,在挣扎中陷入了熟睡。
(尽管我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