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买完了道具和食材，帕拉斯带着我们去找他的马车。
穿过人多的城镇中心，从富人区跳到西北角介于贫困区的中层小巷，街景有了显然的转变。未经处理的蔬菜瓜果废渣，堆积在狭窄的路边发出臭味。染泥的布帛一角，被风吹的满天飞。
倚坐在灰色布棚下衣衫褴褛的经济难民，着我们从旁经过时，眼神似乎有些害怕。其中不乏还有没穿鞋露着脚掌的老人。他的身旁坐着一个毛发絮乱，年岁看起来不大的红发女孩。
「希洛大人，我们继续谈刚才旅途的事儿，您这么尊贵就别盯着那些贱民看了。」
「……没什，没什么。看到他们有一种既视感……」
我拉着强硬的笑容附和帕拉斯。
先不论原因，把这里当作住所的人远不止这些。我能大体猜到每个城镇，每个聚落都会有。
要是没直接的理由去向他们施救，处理的不恰当还有可能惹祸上身。
因此，我还是先朝自己的方向努力。
「大人啊，希洛大人？」
「抱歉，想了些其他的事，我们继续。再往北就是水村蒂雷亚。那里的村民战斗素养很高，你说试着招募几个有才能的人培养培养？」
「没错，希洛大人。崇高的理想化勇者作风，那是断断不可取的。进取魔王城路途中凶多吉少，您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份希望。」
「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那魔法的事也多多请教帕拉斯先生了！」
「哪里的话，希洛大人过谦了……再往前走就到了马厩，希洛大人可要好好看看那匹马。」
为了便于带路，帕拉斯去到了前面一点，我和芙妮雅则在后面跟着。
经过巷道一处拐角，由泥土瓦片墙体围成的院子出现在了尽头。
「就是这里。」
帕拉斯推开了有点古旧的木门、
进去后，里面是一道和帕拉斯打扮有着格格不入的风景。
干草搭起的马厩在院内靠门墙的地方，系着一匹很普通的马。院内的中间有一座闭门关窗的茅草农房，旁边设有一口水井。他的马车就停在农房前面——
就和家乡的农牧设施一样，石木仓库茅草农房，只是那里没有马车。
「帕拉斯先生，这不是你的临时住所吧？」
要经常会面名门望族寻求商道投资的商人，通常不会选住简朴的房舍。
即使有这样的商人，也是像我这样半吊子的，单方面向指定店家输出原素材那类，和比较正式的投资商或者中介商谈重大合作生意基本无缘。
走向马厩的帕拉斯，听了我的疑问苦笑一声。
「……看来希洛大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藏怕是藏不住了……我并不是什么造诣很高的商人」他在马厩边上捡起褪了色的青草，送到马嘴前接着说「而是游历四方途中发生意外，钱财尽失的魔法师——」
「钱财尽失的……魔法师？」
我看着那匹棕色马咀嚼草的嘴，复述一遍他的结语问道。
就是说他现在果然没什么钱，所以不得不变卖珍藏的魔法书。等有钱了，猜的没错的话，他最后是想回到故乡亚拉提斯。
「希洛大人别不信任我啊，只有商人的身份是假的，我用所剩不多的金钱作担保。」
「我信——」
魔法师的身份没什么问题。
毕竟他的穿着就很像魔法师，虽然我没见过魔法师长什么样子，但这是直觉，来自语言力量的直觉。
「帕拉斯先生，你现在没钱回亚拉提斯，只要能教会我魔法，那些剩下的钱就留着你保信誉，我还来包你回亚拉提斯的旅途费用。」
我提出的是个双赢的交易，他应该很快就会同意。
「出来一趟整整有七年，又在这个镇土待过了一个冷冬……这都被大人看出来了。」
他端详起那座茅草屋，又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似的叹了口气。
「您想把我送回亚拉提斯，我会尽职教您魔法。」
2
那件事之后，我只觉得整个过程还有哪里存在疏漏，是我没发现的问题。
那是和帕拉斯约好明天早上集结镇北出发去蒂雷亚，和芙妮雅在旅馆内设餐厅用餐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我意识到关于他身份先后顺序的疏忽。
他得先是一个有能力的魔法师，其次才是没钱被困在这座镇子回不了家的「商人」。
年轻时就周游世界，见多识广的一个魔法师，怎么会缺钱呢？
不为钱所困，那他是为什么被困在这里？
或许他是因意外事故导致变得不会用魔法的魔法师，暂时用不了力量被困在这里。往坏处想，我有可能被骗了！
「希……洛，有心事吗？」
「……没有哦，让你担心了！」
吃完午餐，我们就回到了旅馆。
用热水擦拭完身体，换回魅魔姿态的芙妮雅与同样脱到只剩睡衣的我，很自然地躺到床上休息。
「希……洛……有心事瞒着。」
「……嗯，我在想，假如帕拉斯教不了我魔法，是不是该自己学来得快。」
我搂住紧贴过来的芙妮雅，手不自觉得在她身上来回地摸。
「如果是希洛……就能学会。」
「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喔——」我摸向芙妮雅柔顺的粉发，「帕拉斯说要跟我们同行，你不会介意吗？」
「不会。」
「被看到魅魔的一面也不会介意？」
「……那时候就用香气催眠……希洛尽情地爱我，他听不见。」
「啊！照这么一说我都忘记了你会用香气。说起来，第一次遇见芙妮雅就中了香气的精神操控，不省人事。」
「肚子很饿……希洛那天晚上有男子气概哦。」
「狡辩，显然是用香气偷袭，我要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趁芙妮雅不明所以，我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一口，分开后，看着她红起来的脸颊说，「这是我的惩罚噢，让芙妮雅记住不能随便用香气勾引其他男人的惩罚」。
「希……洛，勾引男人……不会。」
「嗯，虽然听起来怪怪的，就是这样的意思啦——先睡个午觉，起来再学习魔法书……对了芙妮雅……要吃精气吗？」
「希……洛的精气。」
说完意图朦胧的话语，芙妮雅的大腿向我身上挨了过来。
然后，坐直了身体——
3
魔法，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解到这个概念呢。
大人们常说，那些不自然的现象，就是魔法造成的。
一个人类可以轻松举起比自己重的多的一头熊，那是用了魔法的力量。
一个人类可以招来闪电和轰雷，雨雪，也是用了魔法的力量。
『希洛，如果你会使用魔法，你将成为这个村子的英雄。』
黑色的空间，白色的人影。
那是——爸爸，我在这里！
『你们别跟他玩，他是个没有人管的野人，是老头们口中的恶魔，说不定哪天把你们抓起来吃了。好可怕——大家快点，用石头扔他，不要让他靠近我们。』
不是，我不是野人，我有妈妈他们——
一群白色的影子消失后，爷爷沧桑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可怜的孩子，大冬天还光着脚在外面，爷爷家里有火炕……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希洛。
『好可爱的小弟弟，快来姐姐这里，让你舒服到死喔。』
你这个怪物离我远点，害死了村里所有的人。
怪物！
「希……洛，希……洛。」
听见少女的声音后，我随之清醒。
晃了晃脑袋，环视四周。
芙妮雅正坐在我身上。而这里，是我和芙妮雅住的旅馆。
「抱歉，睡了一下午。芙妮雅，你还好……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哦。」
「希……洛刚才一直喊我是怪物……担心希洛还在作噩梦，就把希洛……叫醒了！」
「……让你担心了。谢谢你，芙妮雅……你这么可爱，绝对不是怪物，还请别往心里去。」、
「嗯，希洛……是不会杀我——」
「这话不能当没听到……爱你都来不及，我怎么会作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我将芙妮雅抱入怀中，顺带吻了她的脸颊。
不能让芙妮雅再遇到说梦话的我，万一无意间说出让她伤心的话。
人累的时候没那么多时间做梦，今晚就好好学习魔法吧，让浑身充满干劲，再累得进入睡眠。
4
剩不下两小时到晚餐时间。要让身体进入疲劳状态，得换个地方。
确认窗外的天象不会下雨，我和芙妮雅带着几本魔法书去了镇外不远处，一片有小河的森林区域。
这里的风很清爽，清静的氛围适合阅读书籍。外加有可能从森林里面跳出魔物，这般无形的压力对我学习魔法书的效率非常有利。
「芙妮雅，要开始学魔法了……别离开我。」
「……嗯。」
答应了要守护我的芙妮雅，在干净的野营垫子上坐了下来，观察着近处的花草。
我把几本魔法书放在旁边，从中随意取出了一本。
是《雷电》。
我打开书的第一页，试着在心里阅读。
圣魔大战时期，光明和黑暗碰撞。创世之女神亚拉提斯向先代魔王挑起的战争发动了总攻，当日派遣许多大天使和天使兵下界。本书中提到的雷电魔法源头，雷神多纳尔与掌管雷电之力的大天使罗普斯下界，对抗长满尖角，体型状如山的巨人族首领赫尔斯克——
很长一段的介绍文，我粗略地整理出大概过程，拥有雷电魔法的神在死之前将雷电用法传授给了拥有智慧的人类，会使用雷电的人类将方法载入历史文献中，一代一代传承，就有了现在的雷电魔法书。
我翻过那些介绍页数，找到了学习方法。
『要学会雷电魔法，必须先有来自雷电的魔力。』
书上这么写，我再往下看。
『使用雷电魔力的方法分为两种：使用自己体内的雷电魔力，使用含有雷电魔力的物质中抽取出来的魔力。』
不是太懂。自己体内的雷电魔力。
想要寻找雷电的魔力，得先对雷电有大致的印象才行吧。
每当下雨，天上就会出现那种雷电。雷电偶尔会劈在树上，树干冒烟起火后，就会倒下去。
气味是烧起来，那种糊糊的焦味。
我试着代入印象用身体部位去感受身边的雷电魔力。
「……」
单凭一句话的提示，果然什么都没感受到。
我耸耸肩，接着看。
『学雷电魔法需要静下心来，感受周围雷元素的流动。倾听雷电魔力的私语，将它们召回集中到精神一处，最后在需要使用的地方传入魔力，再激发形成雷电魔法。』
生僻词，雷元素是什么？
我歪着头对书本思考了起来。
让我感受雷元素的流动，会流，难道是液体？不，可能还有气体。
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按书的说法，人类应该能感觉到这种气息所在。
天上的雷鸣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实体化后的样子。
我的……精气，也是芙妮雅才看得见的东西。
说不定可以办到。
啊！书下面还有字。似乎是针对魔法吟唱需要说出来的文字。
我作出深呼吸，缓和精神力。
好……总之先试试看吧！
我把书放下，试着说出那段印象里的文字——
「愿伟大的雷霆之光划破永劫之黑暗，在罪与牢的混沌中割裂腐朽，吾即是荒古神灵的庇佑者，回应吾渴求之力——『Drop thunder』。」
身体有种某处的通道被打开的感觉。
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企图控制我的大脑，无形的加速。然后，伴随刺耳的轰鸣声，一道闪烁的雷光将周围照得如白昼般，霎时间刺穿地面，留下了一个冒烟的坑洞。接着，周围被夜色吞没。
看完这一幕，我整个人向后呆坐了下去。
「这……就是，我的……力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