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早就听说，女孩有好几个胃，一个装甜点，一个装火锅，还有一个装奶茶。
克莱尔不是，我虽然不知道她有几个胃，但我知道的是，她至少不止三个。
吃了三块慕斯蛋糕，两份华夫饼，三杯热牛奶。
这么多甜品不会觉得腻么？
不过想想之前浸了雨的鲷鱼烧也没啥好奇怪的了。
我突然感到好奇，这个姑娘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不谙世事的样子仿佛从未生活过，懂事的样子又叫人心疼。
“吃饱了！”
“晚上吃这么多，不怕长胖哦。”
她对我怒目圆瞪，两弯细眉拧在了一起，那眼神看着我仿佛就像是在看个智障。
“克莱尔是不会吃胖的！”
“晚上吃这么多甜品……”
“不会吃胖！”眼睛瞪得更圆了。
“其实我觉得胖一点倒好……”我以我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下。
“咱们是走过去还是坐车过去？”
“不是挺远的么？”
“也还好，走过去，半个小时？”我在她前面走着，还没走出步行街，不过去那个神庙的路我很熟。
“还是坐车吧……”我话没来及说完。
“走过去！”她蹦跳到我面前，“走过去，我想多走一走。”
“是怕吃胖了？”我打趣道。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克莱尔是不会吃胖的！”
啊，好烦啊。三十分钟的路程，不知道克莱尔在我耳边嘟囔了多少遍“克莱尔是不会吃胖的。”
“你是在给自己心理安慰么？”我忍不住吐槽。
“吵死了！”她皱着小脸，右手揉着自己凸起来的小腹，“要是胖了就是你的责任。”
“要我负责？”
“负责！”
“那我可不愿意。”
她两弯细眉竖了起来，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小脑袋甩到一边不让我看她。
“喂喂，生气了？”克莱尔走路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也不蹦跳在我周围了。刚刚路过一个挂满霓虹灯的林间小路，火树银花一般的景色——我特意挑的这条路线。
原以为克莱尔会喜欢，结果她好像一点也不兴奋。
“没，”她摇摇头，只是小脸还是皱着的，看上去有些萎靡。
“困了么？”我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快到山脚了。”
“要不还是先回去？时候也不早了。”我小心地提议。这个时间，加上吃了那么多甜点，犯困也是正常的。
我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已经放慢了步速等克莱尔选择。然而走出去几步，却没听到她说话。
我有些奇怪，回过头，却发现她仍然站在原地，低着头，手指在身前打着转。
“怎么了？”我顺着往下扫视，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的脚丫相互抵着，默不作声。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只是脚刚落地，就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夜色很深，神庙附近是一片草木葱茏的园林，科技设施更少，零星的灯火，似乎还有些许萤火虫穿梭其间。本来是给人塑造出一种灯火阑珊，夜色静谧的美感的，只是确实是光线过于暗淡。
“克莱尔，怎么了？”我凑上前，弯下腰，仔细看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的脚边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赤红色的，格外扎眼。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刚刚还自由自在飞舞的萤火虫们被我吓得立刻四散开来。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就把克莱尔拦腰抱了起来。
她好轻啊，轻得我什么感受不到重量，比薇薇还轻。没来由得感觉心底有些刺痛。克莱尔可是比薇薇高了半头有余，却还没有薇薇重。我一直认为我妹妹已经算瘦的了。
真是的，稍微吃胖点也好啊。
她的脚底还在渗着鲜血，似乎是被什么划到了，脚底也有很明显的磨出来的水泡。这是我抱着她跑到了路灯下的木椅旁才看到的。
她的脑袋紧紧地埋在我的胸口，我看不到她的表情，黑色的发丝飘散开来，蜷缩着身体，一只手轻轻攥着我的衣服。
我感受得到她在微微颤抖。
不安？恐惧？
“是很疼么？”我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轻轻地把她放在木椅上，过往的人不多，已是半夜时分。
她靠在木椅上，轻轻点了点头。始终是低着头，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脸，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试着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下，稍稍深呼吸了一下，却发现她好像是受惊了一般，向后挪了挪。
“对不起，我不是想吼你的。”我试着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一些，“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么？”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柔。我蹲下来，轻轻捧起她红肿的脚丫，很小巧，也就有我的手掌大，然而上面却有一道又深又长的血槽。
还在渗着鲜血。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的呼吸有些凝滞。
她是拖着这样的伤走了多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就这么想去那个神庙么？
我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脚掌，她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会感染的啊。”我压低声音，然而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没事，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么？”我抬起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着急。
“在这里等我。”
“不许到处乱跑。”
“谁带你走都不许跟着走。”
“……”我还想再叮嘱什么却被打断了。
“好啦，”她突然抬起了头，小手把披散开的头发拨到耳后，“没事的。”她眯起眼，笑得真好看。
真的好好看啊。要是可以我真想多看一会儿。灿烂的笑容仿佛让我焦躁的心情略略舒缓了一些，看到她的笑容，略微感到一丝安心，不自觉地稍微松了口气。
“别把我当小孩子！刚刚还能帮你赚到那么多钱呢！”故意鼓起腮帮，气鼓鼓的样子。然而我能看到她眼角的微微湿润。
还是很疼的吧。
该死的。为什么我会没有想到？我明明知道的，我知道的，我还知道夜路不好走特意去的最近的步行街，为什么一下子就忘了这件事。
为什么要带她走这么远的路？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注意到？
我压低脑袋，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赌气。转过身拼命克制住疾驰的冲动，压低步速。
我被拉住了。
半步还没迈出，我的衣角就被一只小手从后面拉住了。
“卫腾……”
“嗯？”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要去哪……”
该死的，我都做了些什么。她明明还那么不安。
“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我转过头，想要挤出安心的笑容。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只小手很凉。
“回来给你个惊喜。”我笑着说。
“真的？”
“真的。”她似乎安心了一些，脸上不安的神色少了几分。揪住我衣角的小手也松开了，很自然地让我握住。
“把我丢在这里我可回不去家。”
“哦？”我一挑眉，“那是不是我不带你回去你就回不去了？”
克莱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诶嘿，那就是我把你拐走也没问题咯？”
“行啊，看我不吃穷你！”她呲着小牙，恶狠狠地说，“快点回来！”
“回来晚了我会不高兴。”
“好。”我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很软，很凉。
她的脸也很红。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