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离开位子俯视自己孩子两秒后,直接抓着他的小胳膊把他拎起来。
他有些慌的另一只手也抓住父亲的手腕,看着父亲严肃的神情只能害怕的摇头。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楚了。”
“你不会骗我吧?我挺担心你是有琴愿留下来毁掉我这个国家的工具。”
所以呢,周围人再多的说父亲有多爱自己,自己在他眼中又算什么?从来没有过信任还是一直都是一个累赘?
似乎在保证自己养的一条狗的忠诚程度。
这个孩子没有意识到自己能懂这些东西,他只知道挺难过,比以前父亲说要拿自己换东西还难过,妈妈和自己一直都是多余的吗?
有些窒息,这个父亲把自己关到地牢里差点要死在那里,好不容易父亲回来了,现在又这样说自己,他说不出来话,那种难过的感觉又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
他感觉自己手腕都要被父亲捏断了。
“好痛……”
“你能不能给我个回复。”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哭了,国王不理解这个孩子就不能直接回答自己?只能随意的放手,这个孩子摔到地上,蜷缩着身子继续哭。
“别哭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国王开始有些不耐烦,国王刚准备坐回自己位子上这个孩子就站起来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孩子要反过来骂自己一顿。
结果他跑到墙角开始吐了起来。
……
因为夏小正去世的缘故,国王对自己的孩子不禁更为猜疑。
可是孩子还是太小。
国王请来了九国闻名的年轻医生:郁岚陌。
郁岚陌看到这孩子瞬间明白了。
他要求单独和王子聊聊。
“再不吃饭你会死的,你想成为第一个因为抑郁厌食死掉的王子?”
“……没事的,郁岚陌先生,我死了也关系。”
“你的母亲知道你可能会抑郁终身,但很抱歉她没有告诉我救你的办法,你的父亲导致你的抑郁提前了。”
“你认识妈妈?”
“嗯,她十三岁的时候我十六,她是我的初恋,当初的体检报告就是说她不适合生孩子,然后怪你的父亲呗。”
郁岚陌故作轻松的说着过往,一边耐心的拽过他的小胳膊给他打针。
有些痛,但这个孩子还在忍着不哭,郁岚陌小心翼翼的把他扶好。
虽然说郁岚陌比国王大几岁,但是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戴着金丝框的眼镜,学富五车的文人气质,背着自己的小药箱。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心脏也有问题,如果你病情不能好转,我要找顾会长去申请到另一边购置几台呼吸机,万一哪天再昏过去说不定呼吸也供不上了。”
焦虑,失眠,厌食,悲伤,还有内心的痛苦,这个孩子拖着虚弱的身子,脸色苍白,喝水的杯子都要拿不动了。
这个孩子不说话,无声的哭着,一直在摇头,手抓着郁岚陌的袖子。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告诉你的父亲,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快乐,让他对你收敛点脾气,说不定以后能找到解救的方法,如果你真的放弃了,那就别吃任何药了,多去外面晒晒太阳。”
郁岚陌温柔地摸摸他的小脑袋,他没有把这种事告诉这个孩子的父亲,把决定权交给这个孩子,似乎是一个不够格的医生,可这个医生大概比任何人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在这之前类似的孩子活不过七岁,这个孩子是第十三个。
如果夏小正活着把这种事说出来估计国王都会把他处死吧,哈哈哈哈哈。
暂时没有药能治好,算是一种灵魂上的绝症。
这种事情,夏小正知道,郁岚陌知道,李栗也知道,这个孩子的母亲也知道,只有国王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孩子也不准备告诉别人。
迫于无奈,只能先开一点抑制抑郁的药吃着,郁岚陌给他买了一些这个年龄段孩子应该玩的玩具,他提不起兴趣,那些简单的、正常孩子接触的东西他只觉得陌生,乏味,只能看着它们发呆。
启祉抱着他去后花-园。
“要不然我带你走?你这样真的会死。”
“我哪里都不去了。”
“真的很想把你父亲打一顿,他怎么把你害成这样?”
他没什么力气回复启祉,一手抓着启祉的的衣领,启祉是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抱着他要出去:早晚在这里会闷死。
团长拦住启祉。
“殿下还是在这里养病为好。”
“你和晟睁大眼睛看看你们的王子现在什么样子,再养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我和陛下说一下,陛下现在也是很焦躁,能出城去看看也好。”
“我不想听晟的,那家伙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孩子当人看。”
虚弱的像没有骨头的布娃娃,完全不是一个三岁孩子的身高和体重,启祉也受够这里了,与其整天让这个孩子在这里吃药,一天不如一天,还待在那样垃圾的父亲身边熬死,还不如给个痛快了断。
团长转身去给国王说明情况,启祉已经等不及要翻墙出去,几个士兵拦着他。
“再拦我我就把你们王子杀了,我可不怕晟。”
启祉已经拿出来刀了,士兵们只能后退。
城外。
“你先振作起来,今天你什么都不要想了,把自己当做正常的小孩子,”启祉把他放下让他自己站起来,总不能一直摆烂躺平啊,启祉知道他站起来说话的力气绝对是有的。
琳琅满目的店铺。
启祉给他买了个洁白的小斗篷穿着,戴上帽子,上面还有小猫咪的装饰,虽然他是男生可能不适合这种,但是这样让别人错认为是女生能降低被认出来的概率。
“启祉先生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没有理由杀你,我想让你活下来。”
这个孩子有些拘束坐在水果摊旁边,启祉给他买了牛奶现场给他做着香蕉奶昔和水果捞。
“启祉先生做甜品很厉害的样子。”
“嗯,我喜欢甜品。”
启祉是一个喜欢各种甜品的杀手,他经常去看那些千金大小姐们的下午茶,可能大家以为他是去看姑娘,实际上他更想和糕点师交流。
毕竟妹妹很喜欢,可惜她已经没机会吃到了,自己也很喜欢,可惜父母没机会再做了。
“哇,你是公主吗?”
他刚吃两口就听到耳边有别人的声音,几个孩子站在自己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歪着头想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不是。”
“你在骗我们,你是不是那种童话里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
“不对,公主需要勇者救,因为现在不在城堡。”
“公主需要仙子帮忙变出来漂亮的衣服!”
……
几个小孩子非常开心的说着自己听过的童话故事,他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自己是个男生,而且自己这个王子就是一个废物。
话说正常的三五岁孩子都这样吗?他第一次接触同龄人。
启祉觉得果然还是换个环境好一点,至少能吃下去东西,他用小勺子挖着火龙果。
“你不会说话吗?你是害羞的公主?”
“抱歉我没有听过那种故事。”
“公主是不是要学习各种各样的舞蹈唱歌所以都没有时间听童话故事吗?”
“也许吧,我又不用唱歌跳舞。”
“你不会唱歌跳舞怎么参加王子的舞会啊?”
“???为什么要参加舞会?”
“为了和王子结婚!你这都不知道吗?!”
他不知所措的摇摇头,这都是什么,和王子结婚要跳舞吗???舞会是什么仪式?三年了从来没有听别人讲过。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啊,国王会给王子安排舞会,然后真正的公主永远是舞会中最漂亮的,然后两个人结婚!”
某位王子陷入了沉思,会有女孩子喜欢自己吗?跳个舞就喜欢未免也太随意了。
启祉把他抱起来。
几个小孩子抬头看着启祉。
“哥哥你是保护公主的骑士吗?”
“哈哈,不是,骑士团可打不过我。”
“那你是勇者吗?”
“……不是,勇者应该打也不过我。”
“你果然是坏人吗?抓走了公主!”
“???”
启祉一头雾水,和这群小孩盘旋半天才解释清楚自己不算坏人,而且万一暴露身份也不好,连忙抱着这个孩子换个地方。
值得启祉欣慰的是这个孩子总算开始思考别的事,不至于脑子里只剩下不想活这种想法了。
这条街上有挺多好玩的,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以前还真没注意到,启祉想这些事物主动吸引他的注意力。
“快死掉了。”
“什么???你别吓我。”
卧槽,你要是挂了你爹估计把整个国家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我千刀万剐,启祉吓的先掐住他的人中。
“好痛……我说那只兔子。”
他伸着小手指向不远处套圈的摊位,那个摊位最远处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小白兔,在一堆烂菜叶里奄奄一息。
启祉叹口气,他刚准备说那也没办法,转念一想:“要不然你把它放了,顺便玩了。”
就这样启祉抱着他跑到套圈老板那里买了十几个圈,启祉给他示意直接套到了中间的饮料,拿到手便喝了起来。
轮到这个孩子,果然很烂的技术,启祉就知道不该对一个三岁孩子抱有幻想,力气不够,扔的也不认真,还一脸无辜的问自己为什么套不到。
然后启祉一个个给他示范,把整个场地的东西都套走了,只剩下那只兔子,启祉让老板把笼子挪到近处。
老板欲哭无泪中。
“来,你现在,扔出去,套到了就是属于你的了,”启祉把他又抱起来。
“我明白了,”他拿着圈套到自己脖子上。
“你套自己脖子上做什么?”启祉很不理解。
“这样我就是我的了,不对吗?”这个孩子还是想要自由。
启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果然还是不能把他当正常孩子,他才三岁,是从小被父亲怎么对待才会这样想?那个糟糕的父亲物化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不当人看真是有够恶心的。
下一秒启祉发现自己脖子上也被他套着了——我的小乖乖,这样很傻叉啊,你等会拿着这个圈去套路人我们会被投诉的。
“这样你也是属于我的了?”
“……所以呢?”
“帮我把那个兔子套到。”
“???你直说就行了,我不从属于任何人,谢谢。”
启祉又拿起一个圈不费吹灰之力套到了那个兔子,老板刚把兔子笼子拿起来递给启祉,这个孩子就把老板脖子也套住了。
启祉只想喊救命,这娃是真的想被投诉啊。
“你现在是属于我的了。”
“哈哈,小朋友叔叔要收摊,这只兔子是属于你的。”
老板脸色已经暗下来了:这俩货把东西套完了。
启祉服了:“老板我们只要这只兔子,别的东西你都拿回去。”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年轻人,何必那么客气,叔叔多不好意思。”
然后一边把东西搬回车上一边乐呵呵的数钱,启祉有点想把这个男的揍一顿,好贱啊。
天色已晚。
启祉带他来到城外的郊区。
“你为什么要套别人?”
“我想问老板有没有别的兔子。”
行吧,启祉已经不懂这个小孩的思考方式了,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隔阂过于严重,交流都有些困难。
“你把它放了,这边草挺多,死不了。”
“兔子好像已经死掉了。”
救命,启祉看着这孩子一脸幽怨的表情感觉今天一天都白转了。
他蹲在地上用小手戳着一动不动的兔子,悲伤涌上心头。
晚风习习。
“不要放在心上了,又不是你的错。”
“那是你的错,你一开始为什么不套它。”
卧槽,小朋友你不要道德绑架好不好,明明是你要救它,所以我把机会让给你了,启祉有点生气。
“启祉先生……兔子会不会很痛苦?”
“不会,我感觉我比较痛苦。”
“为什么?”
“我……”
算了,不气,启祉只能不说话,跑到城里买个铁锹挖个坑准备把兔子埋了。
“为什么要埋到土里?”
“因为——放到这里也会被别的小动物吃掉,埋到土里安全点行了吧。。。”
“那都死掉了,不会感觉到痛的,为什么还怕被吃掉?”
“……我不知道。”
启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是该从道义还是人的视角来解释那些道理?他其实完全可以不管,但是现在没办法,他想告诉这个孩子,怎样才是正确的价值观。
这个孩子不说话,看得出来把启祉整无语了,就坐在一边看着启祉挖坑。
也不用挖太深,启祉感觉差不多了就把兔子放进去了,刚刚一铲子土盖上去兔子就一溜烟蹿了。
玛德,启祉都要气哭了,这年头兔子还能诈尸啊,玩一天钱包快空了,兔子没了,晚饭没吃,喝西北风吧。
启祉扔下铲子躺到草坪上,今天真是这几年来最“闲情逸致”的一天,他甚至都能闲的察觉到有谁在跟踪、跟踪自己多久。
“给你说,你就是需要换个环境,别想不开了,”启祉摘根狗尾草含着。
“启祉先生,我有存在的意义吗?”他坐在启祉挖的坑旁边。
“……怎么没有,比如你长大了做国王保护这个国家,或者哪怕养些花花草草,你对于它们来说都是有意义的,”这是启祉当初想放弃的时候导师给他说的。
如果一味地问人生或者活着的意义何在,有时候反而会错过一些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孩子抓了一把土。
“对了,那个郁岚陌怎么说你的?”启祉一手撑着脑袋看着他。
“他怎么对晟说的?”这个孩子把土一捧一捧地捧回坑里。
“……大概就是你精神状态不好,厌食,要按时吃药类似的,”启祉只觉得他很虚弱,除了药物治疗更重要的是快乐。
郁岚陌没有告诉外人啊,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这个孩子犹豫着要不要说实情,那是一种无法改变的绝症,自己无法快乐了,甚至可能心脏都有问题。
“……启祉先生,可能我的病药治不好,那些药物只能保证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能离开它们再看到晟我都会再昏过去。”
面对自己的父亲,害怕,恐惧,窒息。
“开什么玩笑,把你那个爹狠狠批评一顿或者揍一顿,他绝对——”
“他不相信我,我已经没有爸爸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不允许我喊他父亲。”
很痛苦,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在最该依赖父母的年纪,已经对自己的父亲失望透顶。
他自己都想躺到那个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