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真的恢复了神志和体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慌张地挣扎着坐起来,看看四周,搬到新的住处了?

外面是晴天,新地毯踩着软软的,窗子也做的很低自己可以打开,这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可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因为昨晚被国王扇了两巴掌还被骂了吧。

他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光着小脚丫沿着长廊看着新墙纸上的图案,午后的光照在上面,金丝线的缝过的花边闪闪的,阳光是微微热的,外面的枫叶顺着窗子飘进来。

他捡起来盯着枫叶:已经是秋天了吗?

抬头往往蓝天,天高云淡,多久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这些真实存在的东西了?多久?一次睡觉的时间?还是更久?想不起来了。

“殿下,下午的课您还上吗?”

他一回头看到执政官有些惊讶,不认识的姐姐,是新来的吗?话说自己已经有课了啊。

“上,我现在去洗漱。”

执政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孩子没有吵吵嚷嚷不上课之类的,果然国王心狠一点是对的。

上课的老爷爷都做好被恶作剧的心理准备了,听别的老师的建议,提防着门上的水,粉笔上的痒痒粉,书后面的胶水……实际上并没有,反倒推门看到在踩着椅子擦小黑板的孩子有些不敢相信。

“老师您好,需要喝茶吗?”

“啊?下午好殿下。”

“抱歉老师我不记得学过什么了,我有些笨,请见谅。”

“……啊?殿下您先下来,老臣我给您再讲也行。”

而且之前乱七八糟啥也没学好吧,老爷爷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茬子了,看着王子慢慢从椅子上下来把椅子擦干净后,恭恭敬敬坐到自己的小位子上,似乎传闻那个小恶魔是另一个人。

没法先按照教学计划讲,老爷爷把地图挂到小黑板旁边。

“殿下,今天我们讲的是我们的友国:泳斯家族掌权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国王性情开朗,比陛下还要亲民,就是喜欢民众经常和民众互动的意思——殿下举手是想去厕所吗?”

老师以为他举手要趁机开溜。

“不是,李栗老师也给我讲过,这个国家以旅游业为主,四面临海,也是重要的港口和贸易区,这个国家从来不参与战争,百姓乐观豁达,节庆活动居多,老师我记得对吗?”

卧槽,老爷爷目瞪口呆啊,这种知识少说也要七八岁左右才能接触啊,从一个三岁孩子口中倒背如流也太不正常了,自己还准备了几张简笔画,自己安排的东西跟这孩子太不搭了吧。

“老师您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我背错了?您别生气,我会努力的,”他说着要哭了,他怕这个老师走,自己就跟昨天晚上一样要挨打了。

“没有!没有!殿下!您很优秀!殿下还对什么感兴趣,老臣给你讲,”老爷爷仿佛看到了这个家族的希望,已经幻想到了这个王子是未来多优秀的政客。

气氛缓和很多,老爷爷开始打开自己的教案,想找到自己当年优秀教学案例,以为分到这边自己就是被嫌弃老了没有用武之地了呢。

“可以吗?我、我想听妈妈的家族的事情……不讲也没关系,我都行的,”李栗老师不敢多讲,郁岚陌也不敢多讲,这个孩子也不敢奢求新老师多讲。

“有琴家族啊,这个家族交通便捷,最大特点是只能女性执政吧,九个国家中女性地位最高的,我们国家没有雪,她们国家雪季较长,而且受到传说中神的庇佑,整个九国有魔法体质的女生大都在那里。”

“好的谢谢老师,请问魔法体质是什么?神真的存在吗?”

“就是到十二岁的时候,这类孩子能拥有魔法,十二岁之前和普通孩子无异;至于神老臣也不清楚,相传创世之后就魔法耗尽烟消云散,不过神选中了十二个灵魂,他们分散在九个国家。”

让这个孩子思考的不是所谓的神,而是这个十二岁忽然有了很明显的概念倪端一样,十二岁自己是不是就要拥有魔法?是不是这样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敢一次性问太多,就接着了解了有琴家族的一些别的简单问题。

对于一个受过教育成年人来说这很基础,但是对于这样年幼的孩子,那么强大的理解力和听讲注意力是外人不敢想象的。

甚至老爷爷都准备申请以后都来这里教他们的王子了,这不比教一堆青春期叛逆或者熊孩子强,而且长的这么可爱,这是什么人间尤物。

“老师明天可以教我识字吗?”

“殿下要跳过看图识物了?”

“……那些东西李栗老师她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已经教过我基础了,是不是正常的孩子不该学习那么早?”

“行!那证明殿下是天才啊!”

“不是的。”

那些事情一开始就是刻在记忆里的,可能是那个河边的女孩的记忆,对于文字的理解感知,他想逐渐串起来自己知道的东西,然后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和老爷爷说再见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看地上的玩具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涂鸦,头有些晕,这不会是自己做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就像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父亲那张生气的脸。

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恶心会吐?他跑到水池旁边洗脸,当时是因为什么醒过来的?医生检查自己基本上身体状态是正常的,所以并没有认真。

“殿下,今天学习如何?说了不要威胁老师,教授老了不想教您您应该体谅。”

他转过头看看执政官。

“我没有威胁他啊。”

“不要说谎,教授来之前说了只教您一天,怎么现在申请今年这一年的教学?”

“我怎么知道,李栗老师呢?”

“她这段时间休假。”

“启祉他人呢?”

“他被郁岚家族邀请走了,这个月不会回来,请您打消出去玩的念头。”

都不在了啊,他以为自己醒过来后李栗老师和启祉肯定很开心,没有想过能出去,至少启祉在的话,还能去找他说话。

仿佛一切都一样又不一样了,一样的是国王以前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的是能陪自己的人都走了。

他把屋里的玩具都收起来放到箱子里,桌子上的物品都摆放整齐。

“殿下不出去玩了吗?”

“我要把屋子收拾一下,请问我要怎么称呼您?”

“……涯湄,您忘了?”

“嗯,涯湄小姐,您好,如果我之前做了什么让您生气的事,还请见谅。”

执政官怀疑人生啊,这小孩真的是那个王子吗?会不会有诈?又准备打什么小算盘先讨好自己?

这个孩子打开抽屉皱皱眉头,那起来里面的镯子还有项链,各种女生的饰品,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抽屉里:“涯湄小姐,请问这是???”

“这是您前段时间从国库拿的,应该是先王的东西,”执政官表示还没有告诉陛下,准备这几天给你哄过来放回去。

爷爷奶奶的东西?这个孩子挠挠头,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李栗老师抱进过国库一次,自己知道东西很值钱都是国王的,所以碰都没敢碰,怎么直接拿到自己屋里了?

他记得李栗老师说过,国王是很重视父母的,所以这些东西肯定很宝贵,万一丢了国王肯定大发雷霆,所以还是早点送回去为好。

“涯湄小姐能帮我还回去吗?”

“殿下您玩腻了?”

“不是,这,不太好。”

“那殿下应该亲自对陛下道歉,陛下已经把您宠坏了,这种事您应该主动承担起来责任。”

“……好吧。”

确实应该主动道歉,毕竟也算是自己拿回来的,虽然完全没有记忆,不过面对国王,是不是不太好,国王说了这两天不想看到自己,但是归还东西也很重要,国王其实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吧,还把自己抱起来过。

他很纠结,晚上站在父亲卧室的门前,手里拿着那些饰品,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士兵们对他视而不见,他们已经不想被这个熊孩子捉弄了。

再三犹豫后他还是敲敲门,结果门被自己推开了(国王已经习惯给自己孩子留门了),他咽口唾沫,探出头,父亲坐在床边和他对视。

实际上父亲知道自己应该生气,已经分开睡了,说了不让找自己了,现在过来做什么,但还是压制住情绪。

“有事?进来。”

“那个……东西,我要还回去。”

他边走边打开那包饰品。

这个国家看到自己父亲的收藏和母亲的嫁妆已经有些怒了,到底这孩子还有没有底线?一次比一次过分了,国王生气地把东西从他怀中拽走,开始检查有没有损坏。

“谁让你拿的?!”

“我记不得了。”

“不要找这样的借口!”

“……”

更重要的是,国王看到母亲化妆盒里的镜子有些碎了,差不多是彻底爆发了,直接站起来瞪着这个孩子。

他低着头闭上眼,开始害怕发抖。

“从今天开始,你别想着我这里有什么特权了,也别来找我,我就是让你过的太舒坦了。”

他害怕地说不出来话,感觉呼吸困难,浑身乏力,似乎身体不受控制动一般。

“你怎么又装哑巴?!”

国王扬起手要打他,他害怕地努力挪动身子后退,结果脚腕发软直接摔倒头撞到床旁边的柜子角,国王有些担心,但看着还是努力站起来了,应该没有大碍。

可是他的孩子很痛苦。

“不要打我……我求求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这样了……”

这个孩子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出来,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以为自己只是不想挨打,他只是害怕。

“求求你,不要打我……疼,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

说话都含糊不清了,国王有些慌,是不是自己说的太过了,他想把自己孩子拉起来,可能自己性格就是太极端。

“没事的,孩子你别这样——”

“好疼……我害怕……”

还不想昏过去,但是他控制不住,心脏很疼,头也很疼,呼吸困难,睁不开眼,但这不是自己身上的伤痛,可能……可能是那个女孩儿的,他意识慢慢模糊。

这个父亲抱起来自己的孩子,浑身冰凉,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连忙掐着他的人中,怎么都喊不醒,衣服都顾不得穿抱着他去找医生。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

漫长到国王在医生门外的每一秒都很煎熬。

……

医生检查不出来一点伤,孩子就恢复了呼吸,体温也正常了。

安全起见医生只能先把这孩子留在这,而且还撞到头了,头上有些瘀血,简单包扎一下,虽然国王一宿没睡,但是医生还是不想告诉他这孩子已经没大碍了。

“唔……老师?!”他刚眯开眼就看到执政官和老爷爷在病床前坐着,有些尴尬的连忙坐起来,就像被老师家访但是自己还在赖床的学生,“是不是该上课了?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种突如其来的痛太奇怪了。

“殿下,您注意休息,老臣的课无所谓,”老爷爷站起身示意他躺下,帮他盖好被子。

“我已经没事了,我是男孩子,身体很强壮的,”他佯装无事发生,裹着被子坐起来。

执政官只知道国王很自责,能闹到国王现在没合眼,她也知道事情不简单,面前这个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孩子和之前那样完全不搭边,老师也再三说明是真的喜欢这孩子才申请继续任教,听说生病了也是一刻不歇地跑过来。

“殿下,我想请问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执政官问过国王,国王也说不清楚一二。

这个孩子看看她,低头玩着小手:“就是晟有些凶吧,我比较胆小,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有没有听错?执政官表示你怎么能直呼你父亲的名字?她也不知道从何问起了:“陛下对您说什么了?”

“唔,大概以后不让我见他了,其实也没什么,涯湄小姐我都习惯了,”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他觉得就是在这里正常的成长到十二岁就行了。

执政官一脸迷惑,二话不说走出去,文件夹砸到柱子上啪的一声,也顾不得国王在外面困的打盹了:“陛下!您怎么能说不让殿下见您这种话?!”

国王吓了一跳,连忙坐好:“不是,我、我就说个气话,让他不要乱拿贵重物品,可能没有控制好脾气。”

等到天又要黑了,医生才同意让这个孩子下床自由活动,他踩着椅子洗漱、吃东西,拿着老爷爷给他的绘本开始看。

看累了他站在镜子旁他看看自己,可能是启祉那次说过的原因,他也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不至于脸色差到吓人就行。

有时候也会有种陌生感,天呐,镜子里面的竟然是自己,看着好弱鸡,拖着这样孱弱的小身子能成什么大器。

他以为没事了,可是再看到国王推门进来还是有些窒息,有些无力。

“不要过来了,我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不是,我对不——”

“再过来我跳下去了。”

“……我不过去,你没事就行。”

这个孩子站在椅子上,爬到三楼的阳台上,他恐高腿在发抖,但是语气却很坚定,他明白自己必须冷静,如果再被国王那样对待,自己可能真的精神不正常,所以他只能先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去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是一位在亲情考试中被打零分的父亲,他不敢多说后退把门关上,昨晚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孩子,今天自己的孩子否定了自己,那还真是可悲,就是因为他拿了自己父母的东西?可是自己孩子都道歉,都归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