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字华要去高中部拿材料,抱着他,像父亲抱着女儿,当然这远不如顾字华一人耀眼,学弟学妹们会以为他抱了个洋娃娃,或者说他疼爱孩子,善良夺目。
别的时间顾字华放心他自由活动,学校是最安全的,他走到隔壁的图书馆,四层楼的小建筑,还没有顾字华的宅子大,他在心里默念这些图书室的名字,一个小家伙跌跌撞撞来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大人书楼里。
拿起来外国文学史,不算特别高,他会很自然的拿起书坐到地上翻阅,他的识字量不亚于一个初中生,李栗老师也很欣慰自己的学生能静下心来读书,还打趣要给他办个读者证。
没有读过童话故事,但还是会自觉跳过晦涩难懂的东西,书里的东西就像故事,他从故事里了解到国王或者皇帝可以有很多女人。
是的,父亲是国王,所以自己应该见怪不怪。
……
医生要给他检查身体,医生看起来不像医生,这个中年男人在可怜他,话却咽到了肚子里。
“有劳郁岚陌先生了,改日定给您献上锦旗,”凯羽滨已经想好锦旗上绣什么字了,这可是千里迢迢请来的医生,就知道郁岚陌一定会来,以前药都是他开的。
郁岚陌身上都是那种书中陌上人如玉的公子气质,如果顾字华是气质上的那种温润如玉的公子,那郁岚陌就是举手投足都重视礼仪气质的。
他抽了这个孩子半管血,微微皱着眉头,孩子接过棉签压着针眼,郁岚陌摸摸他的头。
“顾会长呢?”郁岚陌说话的声音都带一点诗意,诗意里夹杂着一些情绪。
“会长在工作,”凯羽滨赔笑。
倒也不能指望顾字华这个暴力狂能做什么了,原以为这次不会出事了,没想到顾字华还是狠心把这个孩子打成这样,都不敢指望晟和顾字华带孩子。
“孩子,还能记起来关于我的事情吗?”郁岚陌把他小手上的棉签拿走,扔到垃圾桶里,给他整理好衣服。
“……郁岚陌先生,是郁岚家族的三公子,擅长——”
“别说了!”
郁岚陌有些生气,记不起来就算了,让一个孩子背这些没有意义,他低着头不敢多说话,郁岚陌反应过来自己情绪有点大,只能有些无奈的压低声音道歉。
他要是个女孩儿多好,现在多像个小女孩,像他妈妈那样的小女孩,和他妈妈性子完全相反的小女孩,乖巧可爱,被爱,甚至郁岚陌看着他委屈的,幻想过一瞬间他是自己的女儿,然后现在正在院子里观察凤仙花,写观察记录当作业。
不可能了,自己还真是过分,爱不了那个女人现在在不切实际的幻想她的孩子。
真不是个男人,明明自己已经结婚了。
“国王是爸爸吗?”
这个孩子下意识的相信郁岚陌,比相信这些老师还要相信,这个成年人的一切都写在脸上一般的坦诚感,让他安心。
“你父亲给你说什么了?”郁岚陌放下手里的东西。
“我觉得他不是我父亲,他也觉得我不是他的孩子,”直言不讳。
郁岚陌表情复杂,他把脸埋在两只手里,捧起来的脸上挂满了一位医生还是同情心的责任感,他不明白这究竟是闹哪出,这位父亲是真的有了新欢彻底厌恶了这个孩子?现在好想回答上个问题。
国王不是爸爸,是畜生,因为一般只有动物中的雄性才做的出来这种事。
郁岚陌还记得拉着有琴愿要去打掉孩子的时候,都要跪下求她了,亲昵的喊着她愿愿。
明明不够喜欢,就不要那样带走自己的青春啊,明明不够喜欢,就不要和那个男人牵手躺在一张床上啊,搞得现在这个孩子连名字都没有。
“请您顾会长,别让他恢复记忆了,过几天直接来我那里。”
“先生……过几天是……”
“是国王的生日。”
凯羽滨像餐厅的服务员,努力给郁岚陌好脸色,这个孩子一直觉得国王的生日肯定非常非常重要,一个月了,大家都在他耳边提及,郁岚陌是第一个不知道的(实际上肯定知道,只是是没注意起来),现在郁岚陌知道了,表情也没有缓和。
“那又如何,国王有了妻子应该没空管孩子,”像一个不算大胆的反叛者,前言是抗议,后面变成了折中的解释。
原来那是不用去的吗?那就真的如释负重了。
“郁岚陌先生,这样可能不妥,”凯羽滨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唔,郁岚陌先生?您太关照我了,”孩子拉拉他的袖子,顾字华告诉他的,郁岚陌不是会闹脾气的人,大家可以喊郁岚陌为公子,书香门第出来的。
公子满目愁容:“我怎么不关照你,我是医生,我是——”
我是喜欢了你妈妈好几年的人,她好可怜,她哭都像一张白纸被弄皱巴巴的一样,哪怕她怀孕了,她还是像一张白纸,然后,这张白纸自燃了。
“郁岚陌先生是什么?”孩子很好奇答案。
这有些难,解释不起来,公子觉得自己像是在思想上出轨,想这些太不正当啦。
“他是您祖母哥哥的孩子,”凯羽滨解释着,血缘关系的脉络他能捋清。
真可笑,郁岚陌笑了,皮笑肉不笑,这个身份多正当,多可怜。
祖母就是爸爸的妈妈,叫奶奶,奶奶的哥哥的孩子。
我们身上流淌着一个家族的血,郁岚陌想着算是自己的血也流淌在他身上吧,这样的一种慰藉,多可怜。
孩子歪着小脑袋看看郁岚陌:“那我们是亲戚,我该称呼您为……叔叔、表叔叔?”
郁岚陌愣了愣,良久低喃着:“我不喜欢这些称呼。”
恍惚间会想,如果有琴愿是一个真的风流点的女皇,那后宫里自己算老几?不能这样想,太玷污她了,或者是自己风流点,自己疯狂点,这个孩子说不定要喊自己父亲呢,郁岚陌感觉自己疯了。
确实不得不说的,国王没有养活他的王子,王子死在了襁褓之中,死在了挨饿的那个冬天,死在了被囚禁的那一个半月……郁岚陌真的不想管,可是他不管孩子就会死,孩子活到现在,每天都是依靠自己开的药,都是依靠世上仅存的好心人,那些人不由得的善良。
王子恢复记忆也会疯的,郁岚陌不知道孩子还能活多久,他想求兄长嫂嫂开开恩,收留他几天吧。
时间不多了。
……
夏小正带领着现在唯一的王子走在去往他寝宫的路上,骑士团团长跟在后面护送着,那是只有国王才有的待遇一般,神圣又庄重。
顺着古老的墙砖,他放眼望去,那里是自己接下来几天的住所,国王会给王子最好的,因为父亲爱着孩子。
一切遵循着王子心里的意愿,这里像与世隔绝一般,安静,偏僻。
天花板上的吊灯是水晶灯,好漂亮,比在学校见到的灯管漂亮的多,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高高挂起,阳光下熠熠生辉。
王子啊王子,被挂在城楼上……这是什么奇怪的记忆,至少挂在吊灯上会比较含蓄点,不至于被子民们议论,丢了国王的脸面。
于是乎,他走出去。
“您好,我可能需要心理医生,”他拽拽慕峰的裤腿。
“您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国王的骑士团团长单膝下跪,关切地看着王子。
王子好小,长长的头发,像个精致的布娃娃,缩水的小公主。
“请问‘……被挂在城楼上’是什么意思?”王子的目光永远单纯,孩童的一切写在里面,眼眸美好的像泉水里浸泡的宝石。
成年人有些尴尬,团长看着王子,眉头微锁,欲言又止,这种话题不适合和小孩子谈。
“我知道这是残忍的刑罚,我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挂在城楼上和挂在吊灯上都是不对的,”他努力解释着,近乎辩解:王子是一个正常人,王子有正常的价值观。
再三犹豫的骑士还是开口了,抚摸着王子的小脑袋:“那是陛下在您更小的时候的玩笑话,您不必放在心上,忘了便是。”
他以为是自己病了,没想到是记忆恢复了,他简单回复个谢谢,就躺回床上,继续望着吊灯,水晶灯,上面可能还有琉璃,或者镶嵌着更宝贵的宝石,因为大家都说国王很爱王子,然后他的头在上面,宝贵的宝石和很爱的王子的头颅,在五月风里祝父王生日快乐。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有些俗套。
他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他答应了郁岚陌先生,参加完宴会去他们家族的,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做个正常人——一个知道自己可能不正常的正常人,不受刺激,这样平平淡淡的才好。
这样国王可能才会开心,不至于每天都和顾字华吵架,印象中的这位父亲脾气暴躁,总喜欢吵架。
这边基础的生活还是可以的,王子可以判断出来这里确实是自己以前的住所,窗户和门把手不用踩着椅子都能打开,墙上贴着的身高标签还是去年的,抽屉里有自己以前练字的草稿纸,而且自己做什么都没人多问。
因为怕出意外,夏小正就让慕峰在王子的住处守着,以前慕峰觉得骑士团团长照顾小孩子太大材小用了,现在听妻子所说,倒也觉得殿下可怜。
第二天早早就醒了,慕峰给他请安,带他去吃饭。
“您想去哪里用膳?需要陛下陪您吗?”
王子摇摇头,团长看出来了他的难堪,只能和以前一样来到士兵们的大餐厅。
大家都很自然的对王子打招呼,他一边回复一边有些惊慌。
“我很受欢迎吗?”
“是的,殿下,大家都很喜欢您。”
多亏了启祉以前经常带他来这边玩来这边吃饭,所以大家已经很习惯这个孩子了,毕竟身为下属和王子搞好关系并不吃亏,而且王子还那么可爱懂事。
这样一说稍微心情好点了。
王子吃着鸡蛋,慢慢用餐具把食物分割,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士兵们大都去训练了,空荡荡的餐厅只剩下他和团长。
“那个……国王的生日我要做什么?”王子看看团长。
团长手指敲桌子打着节拍,他也不太清楚夏小正要安排什么,反正现在这种状态估计是不愿意国王抱着去见宾客了,国王忙完应该会召见他?
“殿下不准备喊陛下爸爸了?”
“唔?为什么要那么亲昵?”
“呃,你们关系很好的。”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们关系如何,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国王的孩子,我也不知道我如果真是王子那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对于很多感情的木纳与陌生,正如因为凯羽滨校长,导致我不会相信顾字华,周围的一切都不是那么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