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王子看一眼门槛，逾怀信立刻喊人过来，让请医生过来，说要把这个门框换掉，之后逾怀信又被喊出去了。
当然这都不是很重要，王子很累，他看到地上的玉，下意识装到口袋里，说不定会有别的线索。
一直这样使用魔法，加上没有吃多少东西，王子感觉累的要晕过去了，可脚腕很痛，痛的又晕不过去，刚刚撞到铁笼的杆子上，头上估计会有痕迹。
为什么自己就要承受这些？王子环顾四周，黑压压的，仿佛自己也被关在了牢房里——自己只是想处理好魔法的问题，然后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已。
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
为什么要管那么多事？
王子贴着墙慢慢又忍痛蹲下身子，耳畔传来毛哥挨打的声音。
这世界一点都不美好。
他感觉自己在哭，就拼命的抹眼泪，这没什么好哭的，自己已经不需要别的东西了。
脚步声，很熟悉，王子有些无力地抬起头，顺着所谓的“光亮处”望去——顾字华过来了。
王子不太理解，这个家伙过来做什么？是来杀掉自己的吗？因为自己忤逆了他？就像晟一样，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
顾字华看到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这个孩子头发乱糟糟的，抱着头蹲在地上，看样子很害怕，顾字华已经准备好去质问逾怀信了，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允许就把他带到这种地方？！
“宝贝儿，哥哥来——”
“你别打我好不好，我给你道歉……”
顾字华刚伸出去的手停滞在了半空，蹲在地上的孩子在哭，他那么害怕，自己贸然碰他搞不好会触发他的魔法。
“别这样，孩子，我不会伤害你。”
“对不起……我求求你别杀我，我对不起你……”
顾字华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这孩子情绪失控了，他怎么又会变成这样？早上还好好的……米音都清除他的情感了，他不应该很冷漠或者直接走开吗？
现在逾怀信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怪不得提起来顾字华这小兔崽子不说话了，原来还是关系不好。
顾字华让所有人都安静，然后展开情绪的魔法，他有些排斥的想跑开，顾字华连忙收回来：建立联系了自己的魔法也会被影响到。
那该怎么办？等医生过来？可万一再跑了怎么办……十二个神使里没有一个能帮忙的吗？要不然把小晖喊过来？可又怕他看到小晖情绪更失控。
顾字华努力想着，十二个神使里谁能帮忙，而谁又能让他安心。
先尝试联系的米音，米音没有回复，又联系汀柔儿，柔儿也似乎在静修，找彦隺？可彦隺他的脾气也是很古怪，甚至觉得彦隺会和曙天一样用清除记忆的魔法。
“叶子……”
顾字华不得不出此下策，他的魔法联系到了叶子，或许叶子该被称之为神使里的妹妹，她就像一束花苞，瞬间绽放在了这个牢房里。
皎洁无暇，美不胜收。
她只有灵魂了，南吕也偶尔提及过她，她是唯一一个不愿转生的神使了，但又无时无刻不想回到那片森林，那是她的家乡。
她曾经是有琴家族的守护神，眼中却没有对有琴愿的孩子有多余的感情。
“叶子，拜托了，”顾字华努力恳求着她。
“他怎么了？”叶子不太想踩到地上。
顾字华连忙拉抬来远处的座椅，把自己的外套盖上去，叶子慢慢落到上面。
“情绪失控了，或者别的，我再用魔法怕他吓跑，”顾字华头大。
叶子大概懂了。
用手变出一捧四叶草，然后撒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四叶草变成光点，慢慢消融。
这种情况要用的魔法和米音的差不多，只是叶子用了另一种方式：建立了一种平衡，他要想想妈妈，那是内心父母爱的缺失，只要他心里有爱的人就不至于没有光。
不过他已经很累了，叶子用完魔法他就睡着了。
“谢谢你，”顾字华不知道怎样才算是足够表达谢意。
“嗯，再见稚子，”叶子没有多余的交流，她便回去了。
……
现在逾怀信自然会被问罪，但是他确实是按照规定办事，这孩子再怎样都不是他直接导致的，医生说没大碍，顾字华挺不知所措，只能等孩子醒来。
外面开始下雨了。
顾字华盖着毯子看文件，入秋之后的雨有点凉了，他会注意着自己的身高，少年的身体还会再长高，只是这个孩子不会了。
孩子翻个身，貌似醒了，顾字华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走过去。
“我怎么了？”
王子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一个不是很大的包，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抱歉，哥哥不该那样说你，也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
顾字华表现的够关心，够情真意切，这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来感动之类的，或者也没有接受道歉的意思。
“我知道了。”
孩子努力坐起来，要下床自己走，才意识到脚崴着了，但还能用魔法治愈一点，不是特别疼。
顾字华看他眼里真的没有自己了，属实有些慌。
“小老弟，你别这样，你压抑自己的情绪会更容易得病的，你想骂我想做什么的都直说，”顾字华尽可能解释清楚。
王子不理解，为什么顾字华要表现的这样在乎自己，自己哪怕被他再打死了也能被晖从魂海带回来，已经没有死亡的权利了，他在乎自己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因为自己有寒烟的记忆？
“要不然你再把米音喊过来吧，”王子面无表情的歪着头。
“喊她做什么？”顾字华不理解。
”让她把我全部的感情带走，我就不会这样了，”王子尽量表现的满不在乎。
“——孩子，不能我惹你生气一次你就这样，”顾字华总算理解了这个孩子为什么没有同龄人的朋友，他根本不想社交。
可能是自己以前骗他让他不那么相信别人了，可能是他从小讨好过父亲但是失败了。
孩子不说话，他慢慢低下头，仿佛在表达自己对现实的怯懦和无力。
“那这样吧，小老弟，哪怕我们现在作为队友，地位平等，也要好好商量，”顾字华把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
“我们是为了一切变好，懂吧？不是说为了对你不好、怎样为难你才这样，没给你安全感是我的错，所以我们要解决问题，让现状不那么糟糕。”
顾字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很离谱，竟然在给一个孩子讲道理，不过也希望他能听懂且正视自己的态度。
孩子又沉默了一会，才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顾字华在旁边给他切黄桃。
一瞬间格外的安静，下一秒又变成了满是人间烟火的白噪音。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顾字华切水果的声音，从罐子里挖果酱的声音，搅拌酸奶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那就去尝试让自己快乐的事。”
“我现在感觉一切都很乱，我完全没有头绪。”
顾字华略加思索。
“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的事，或者是我该做的事，你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
“你应该快乐，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物。”
顾字华的语调变的格外的温柔轻和，这和那种待人处事的温柔是截然不同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是和晟一样太孤单了吗？还是因为寒烟姐姐？”
是谁把这样的孩子教育的那么功利的？他完全感觉不到什么是爱吗？顾字华拿出来柜子里的小勺子，把自己做的水果捞放到他面前。
“如果因为寒烟我之前就不会那样对你了，我是抱着无论被选中的是谁都要杀掉的心态来的，但是你……让我知道我做错了。”
是啊，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被剥夺了快乐，然后从小就被父亲打骂，后来又被陌生人玩着杀掉的孩子，从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是什么？孩子做错了什么吗？
“我不想原谅你。”
“可以。”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做让你开心的事。”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事开心。”
“那——这样吧，兑现我之前说的话。”
……
这是这个孩子从来没敢想的，顾字华能真的给自己一个容身之所。
协会也是有一个三层的小别墅，那是顾字华以前的宅子，只不过更好看一些，面朝的是协会的湖泊，背靠的是硕大的后花园。
顾字华给他准备了一个在自己对面的房间，那里以前是放多余公文的地方，前几天凯羽滨连忙腾出来的。
王子推开门，阳光满屋，地板都是毛茸茸的，墙上挂着很多的饰品，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桌子上是一些玩具摆件，床在离窗子很近的地方，窗子是落地窗，他不用踮脚都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衣柜打开都是带着机关的小台阶，连衣架都是可以用按钮控制的高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精致。
落地窗旁边的垫子旁放着那个投影仪，孩子急忙拉上窗帘，打开这个星空投影仪，整个房间变的格外漂亮，这个投影仪比赤霄凌那边的还要漂亮，风景还要多。
天花板上还有相呼应的反光贴纸，各种星座的样子，或者是森林里精灵的模样。
外面这一层楼是长廊，每个房间都是不一样的，没有所谓会长繁杂的公文文件，有的房间种满了花，有的房间是乐器，有的房间是画室……
他迫不及待的小跑着打开每个房间看看。
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太美好了，从来不知道原来房子里可以装下那么多东西，就像生日礼物盒子一样让人惊喜。
“殿下喜欢就行。”
凯羽滨像侍从一样跟在后面。
“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怎么不可以，我也在这边住的。”
凯羽滨和养父母分开后就住在这里了，准确来说是大学毕业后，他是学校这里两边跑，不过协会拥有着九国最好的生态，各方面都是顶配，自然是比外面强。
“那我可以住多久？”
“永远，殿下，您值得这样。”
凯羽滨想解释的时候，这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种情绪只维持了片刻，凯羽滨便知道了这孩子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神的魔法选中的牺牲品，是值得有一个安稳的住处的。
换一种说法，在爸爸那边的单调变成了这边的丰富多彩，怎样说都是一个孩子，怎样说都不该被辜负。
当然这段时间算是在休假，顾字华会处理赤霄凌那边的事，帆江溪也在抗议对他的调查。
王子洗了个澡，裹着浴巾坐在窗前，这里太美好了，像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城堡。
敲门声。
王子在犹豫着要不要赶紧擦干穿好衣服。
是谁会跑来这里敲门？王子站起身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顾字华竟然会敲门？？？他不应该直接毫不客气的进屋吗？
“哎呀呀，小老弟你这是在cos水精灵吗？”顾字华以为他会收拾利落的过来给自己开门，结果小家伙湿答答的出来了。
“你过来做什么？”王子没太注意仪容，他觉得自己什么样顾字华都见过，已经无所谓了。
“听小凯说你很喜欢，哥哥来看看不可以吗？”而且房间就在对面，顾字华弯腰给他整理整理浴巾。
这里很大很宽敞，王子喜欢这里比在父亲那边还要大的房子，喜欢这里每个房间都有惊喜，喜欢这里好玩的东西，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机会拥有那么多，而且以前自己对这些东西也没有兴趣。
有那么一瞬间，世界仿佛更有颜色了，王子知道自己不是寒烟的替代品了一样，或者说自己也算是得到了人格上的尊重吧。
“这边能看到很多东西的，”顾字华走到窗户边，“这边是吟雪亭，那个是望月楼，东边是风鸣轩，北边是花蔓园。”
风花雪月，郁岚家族当年准备的，顾字华上一世经常去的地方。
王子朝顾字华的指使望去，隔着玻璃，和半秋半夏的枫林，王子看到了那个亭子——吟雪亭，长长的亭子，一瞬间让他想到了有琴愿，无论是梦里还是南吕把他送到的回忆里，都有。
“妈妈是很喜欢这个亭子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主动提及母亲，顾字华有些猝不及防，这个孩子知道的还不少？
“是的，她来协会的话会到这儿坐一会儿，那边很多紫藤萝，尽头可以看到协会的明镜湖。”
“妈妈很喜欢这里吗？”
“……喜欢吧，怎么了？”
“妈妈和你是好朋友吧。”
“嗯，我们有着同样的抱负，所以志同道合。”
顾字华其实想说可惜她对你没有太多感情，她没想成为一名母亲，你是我们抱负的牺牲品，可这样说又有些残忍，孩子说起来妈妈的时候语气怎样都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