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死了,死了。
她死了。
十三班……E11132……自杀身亡……
开什么玩笑!
我明明……连她的名字都……
白羽瞳颤抖着后退到墙边,痛苦地用双手撕扯着头发……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是那家伙开的玩笑!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总是通过恶作剧吸引别人的注意……吸引……别人的注意……
白羽瞳喘着粗气缓缓靠着墙蹲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对,并不是“吸引别人的注意”,除了我之外,她好像没跟其他任何人聊过天,也没有跟其他任何人分享过她总是在吃的那种糖果,更没有主动吸引过其他任何人的目光……就好像是……被排除在集体之外……
我居然……直到现在才……
“哈……哈哈……”伴随着干哑的苦笑声,白羽瞳的眼角流下一道热泪:“白羽瞳,你这个……蠢货……”
“喂,白羽瞳!冷静一点!”杨皓轻轻摇晃着白羽瞳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没错,是个自来熟的家伙,是个喜欢乱开玩笑的家伙,是个……和曾经的我一样,孤身一人的家伙……”白羽瞳攥紧了口袋中的“玉匣”,擦干脸上的泪痕说道:“杨皓,带我回学校,她不是会自杀的那种性格……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喂喂,难道说……”杨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白羽瞳的猜想。
“从那种高度坠落不可能产生溅射状的血迹,除非在那之前她身上就已经存在可以大量涌出鲜血的伤口,只是存在于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没准她的背部的脊柱和主动脉这部分已经被什么东西切断了……所以,她的死因绝不是‘自杀’,而是被切断身体的‘他杀’!”
“这种事情应该归警察管吧……”杨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同一个地点先是出现了那种怪物,然后是杀人犯……”白羽瞳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说道:“杨皓,还记得顾一鸣昏迷的原因吗?”
“创伤性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杨皓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难道说……”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白羽瞳顿了顿继续说道:“触手怪物的数量很可能不止一只……”
“你还要去和那种怪物战斗吗……”杨皓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
“没错,我非去不可。”白羽瞳望着手中的“玉匣”,决绝地回答道。
“真是服了你了,走吧。”杨皓招手示意白羽瞳跟着自己跟上自己,二人快步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先说好,真到了战斗的时候我是不会出手帮你的。”走在前面的杨皓突然说道:“我也有家人,那种赌命的事我可不想再干第二回。”
“我知道……至少这次,我必须独自去面对……”
二人终于抵达常磐高中的正门,然而此时本该门可罗雀的正门却被各大新闻网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学校里的师生已经被全数疏散离开,只留下数名学校的管理层人员在配合警方进行最后的调查。
“怎么办?”杨皓皱着眉头问道:“现在这状况可没法用老办法随便编个理由混进去啊。”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吗?”白羽瞳再三确认大门附近没有人注意这边后,将“玉匣”丢进校服外套的兜里,然后穿过护栏边的绿化带,踏着栏杆与石质立柱之间的夹角吃力地翻过护栏进入校区。杨皓踌躇片刻后也跟随白羽瞳翻墙进入校区。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早已伫立在后方的人行道上目睹了这一切的黑衣少年。
“你们……在干嘛?”
率先注意到少年的杨皓与他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只要少年大喊一声惊起警卫的注意,他们就会立即赶出校园。没准还会更糟,比如被当成案件的有关人员拘禁起来进行审问之类……总之,无论如何,白羽瞳与触手怪物的战斗恐怕还等不到开始就要结束了。
然而,少年的反应却在二人的意料之外——
“哦,我知道了!你们也是来探险的吧?”从外侧抓住栏杆的少年兴奋地问道。
“诶?”白羽瞳和杨皓一时没搞清楚少年在说什么。
“毕竟发生了命案嘛,任谁都会想到案发地点看一眼的,光是想到那场面都觉得刺激啊!”这名少年似乎有些比较极端的猎奇心理:“你们看我还特地穿了不易被发现的黑色夹克衫呢!”
“我们才不会因为这种呜呜……”白羽瞳说到一半就被杨皓紧紧捂住了口鼻,后半句话也因此变成了奇怪的声音。
“啊对对对,我们就是来探险的!毕竟能亲眼见到命案现场的机会可不多啊……哈哈哈……”杨皓一边束缚着白羽瞳,一边附和这名少年的言论,心里却盘算着趁少年翻过栏杆后毫无防备的瞬间将他打晕,然后再用运动服绑在栏杆上,以防少年被卷入白羽瞳与触手怪物的战斗中受伤。但少年的下一个动作却让杨皓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见少年双手插兜,仅凭双脚蹬着石质立柱的直角面就轻松翻过了两米高的护栏,然后轻盈地落在白羽瞳和杨皓面前。
啧,练过的吗……要放倒他可能有点难度,只能见机行事了。
“太棒啦,那我们就是‘共犯’了哦。”少年将左手搭在白羽瞳肩上如是说道。
“够了!”白羽瞳终于挣脱杨皓的束缚,扫开少年的左手:“拿死者寻开心,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诶,这有什么不好?”少年轻轻咬着大拇指的指尖说道:“人死了以后就是一团没用的肉块而已吧?”
“你这家伙——”白羽瞳握紧右拳挥向眼前这名可以说是毫无人性的少年,却被少年轻松侧身闪过,白羽瞳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白羽瞳,冷静点!”杨皓向白羽瞳伸出右手,却被白羽瞳无视。
“不用,我自己能站起来……”
“喂喂,别这样嘛,我们就不能做朋友吗?”黄昏落幕之时,少年微笑着成如是说道:“我叫洛小贤,我们做朋友吧。”
“随你的便。”白羽瞳转身向着案发现场走去,洛小贤双手抱在后脑勺上紧随其后,而杨皓则跟在洛小贤后方,静静等待着制服洛小贤的机会。
就在杨皓自以为得到了一个完美机会的同时,洛小贤扭头望着杨皓说道:“后面那位,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免了。”杨皓果断回绝了洛小贤的请求。事实上,洛小贤突然向他搭话让精神高度集中的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唉,怎么这样……”洛小贤叹了口气:“不过也罢,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说对吧,戴眼罩那位……”
白羽瞳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洛小贤突然拽住衣领,被迫停下前进的脚步。
“有人来了。”洛小贤拉着白羽瞳和杨皓跨过绿化带躲到一棵被修剪成圆形的红叶石楠后方。数秒后,果然有两名巡逻的警卫从转角处出现,三人及时避开了警卫的视线,免于被抓去审问的悲惨命运。
白羽瞳望着警卫逐渐远去的身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险,要是在这里被抓到的话就难办了,没想到这个奇怪的家伙居然意外地靠谱……
白羽瞳扭头望着洛小贤,只见洛小贤闭上双眼,头部微微后仰——
“阿——阿嚏!”洛小贤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靠谱个锤子啊喂!
“谁在那!”两名巡逻的警卫听到洛小贤的喷嚏声,从腰间拔出两根黑色的RB-50防暴警棍,小心翼翼地向这边移动着……
糟了,这帮看大门的该不会把我们当成杀掉那女人的凶手了吧?不对,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那女人其实并不是死于自杀……总之再这样下去恐怕连触手怪物的影子都摸不到就先得交代给警察了!可恶,到底该怎么做……
杨皓在思考中一时忘记了对洛小贤的防备,于是——
“抱歉了!”洛小贤轻声说道。
杨皓只感觉天地在旋转,半秒之后,他的脸接触到了天空……不对,是大地。
“趁现在,快走!” 洛小贤拉上白羽瞳弓着身子在一棵棵景观树后方快速移动着,直到隐藏到十五米外的另一个转角处后才停下。
洛小贤这家伙,居然把杨皓当做诱饵给出卖了!
“可恶……”杨皓快速起身,向着另一个方向夺路狂奔:“洛小贤你个混蛋!”
“01,01,我这里有情况,请尽快通知会议室里的警察同志进行支援!”其中一个警卫边追边摘下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吼道。
“靠,不至于吧!”欲哭无泪的杨皓只得加快了逃窜的步伐。
另一边,暂时安全的白羽瞳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又为杨皓的处境感到担忧。
没想到这个叫洛小贤的家伙随机应变的能力居然这么强,不过下次暴露行踪时他不会把我也给出卖掉吧……
“喂,戴眼罩这位。”洛小贤双手抱在后脑勺上,打断了白羽瞳的思考:“前往坠楼现场的那条路似乎有很多人在巡逻,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天台,那里也能看到楼下的情况,更何况……那里应该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白羽瞳小心翼翼地向通往天台的楼梯口走去,洛小贤紧随其后。
刚才那个警卫说过,“请尽快通知会议室里的警察同志进行支援”,会议室的方向恰好在和楼梯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说,只要足够小心就绝对不会引起警卫或者警察的注意,没错,只要足够小心……
白羽瞳回头瞥了一眼洛小贤,只见他仰着头吸入大量空气——
“阿——阿呜呜呜!”在洛小贤打喷嚏之前,白羽瞳紧紧捂住了他的口鼻,成功将洛小贤的喷嚏扼杀在摇篮里。
“你这家伙,就不能忍一忍吗!”白羽瞳咬着牙责问道。
“唔也不熊这样啊……”被掩住口鼻的洛小贤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几分钟后,二人终于抵达教学楼顶层之上的天台,天台的门大开着,似乎有人刚刚来过,想必应该是前来调查取证的警察吧……白羽瞳随意的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那处凹陷的护栏旁,昨天的这个时候,白羽瞳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躲过了触手怪物的攻击。地上杂乱无章地用粉笔画着一堆数字和弧线……可恶,这种毫无意义的调查根本就偏离主线了啊!
“哇,你看!是血,是血诶!”洛小贤不知何时趴在那处凹陷的护栏上,向下俯视着那片呈溅射状的血迹:“好多血……真可惜……”
白羽瞳不想再和这个变态争辩什么,现在的他需要专心观察现场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忽然,护栏底座上的一片不易察觉的血迹吸引了白羽瞳的注意。
果然没错,那女生先是受到了致命伤然后再被凶手从天台上丢到楼下……
“可恶……”白羽瞳不禁攥紧了双拳,然而就在此时,白羽瞳的右眼再度产生一股辐射状的诡异刺痛!这种熟悉的感觉,这种令人胆寒的杀意——是触手怪物!
白羽瞳捂着产生剧痛的右眼四下搜寻着触手怪物的踪迹,然而却不能准确感知出触手怪物的方位……
“喂,戴眼罩这位……”洛小贤擅自把手搭在白羽瞳肩膀上,另一只手颤抖的指尖指着天台入口处的轿顶上方:“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注:轿顶指为登上天台的楼梯而设计的挡雨建筑。)
白羽瞳循着他的指尖向斜上方望去,天台的轿顶上赫然伫立着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用兜帽遮住脸的男人,他的左臂已然化作三根粗壮的黑色触手。就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触手突然延长,以风一般的速度向洛小贤袭来!
“快逃!”白羽瞳一把推开洛小贤,然后被触手怪物打飞到数米开外,撞在天台的网状护栏上。
嗡——
伴随着盖过一切声音的耳鸣声,白羽瞳的右眼再度传来辐射状的诡异刺痛,刺痛指引的方位是——后方!
白羽瞳凭直觉向前翻滚了两米远的距离,同时,他的身后传来了网状护栏被撕开产生的金属崩裂声,白羽瞳下意识回头望向身后,只见一只肩部长出四根触手的触手怪物正从护栏被撕开的缺口中钻进天台……
嗡——嗡——嗡——
伴随着仿佛要刺穿鼓膜般的耳鸣声,白羽瞳的右眼传来前所未有的刺痛感,白羽瞳几乎要在剧痛中晕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我无法像上次那样准确感知出触手怪物方位的原因吗……这下难办了……
另一边,杨皓被警卫带到负责此案的刑侦队长廖天竺面前……
“体育社的……杨皓是吧?”会议室的小隔间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插着十几只熄灭的烟蒂,廖天竺再度点燃了一只香烟:“听说你翘了一整天的课?”
“嗯。”杨皓没有否认,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给白羽瞳争取调查的时间,所以他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和眼前这个大叔周旋。
“干嘛去了?”廖天竺深吸一口气,将烟雾喷在杨皓脸上。
“去看了一下住院的同学……然后去了另一个同学的老家。”杨皓将今天的行程全部交代给廖天竺,希望能借此为白羽瞳争取到一点时间。
“没了?”廖天竺叼着烟翘着二郎腿问道。
“就这些。”杨皓坚决地回到道。
“没有别的了?比方说……”廖天竺冷笑着说道:“和命案相关的真相什么的……”
“我只是回来拿书的,命案什么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杨皓紧张地说道。
“放屁。”廖天竺将刚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杨皓说道:“你一个翘一天课的学生会为了学习冒着被抓到我这的风险回来拿书?”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上这个刑侦队长吗?凭的就是我有一眼就能看出别人是不是在撒谎的本事!”廖天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烟灰缸里的烟蒂小山引起了一次规模不小的坍塌:“老实交代,人是不是你杀的?”
“靠,这个真不是啊!”杨皓急忙辩解道。
“逗你玩的。”廖天竺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信啊?瞧你这出息,脏话都骂出来了。”
杨皓真有一种想给他一拳的冲动。
“说说看吧,你是怎么知道的?”廖天竺从烟灰缸里捡回抽了一半就摁灭的香烟,将它再度点燃,用烟头指着杨皓说道:“别想蒙我,没用。”
“知道啥啊……”杨皓一脸不知所云的表情望着对面的廖天竺。
“嗯?”廖天竺停下了抽烟的动作:“居然不是你吗……也对,你看起来也不像有那种脑子。”
杨皓强忍着想骂人的冲动,不断在脑海中思索着自己刚刚说漏了什么,可实在是找不到答案。
“是谁告诉你的?”廖天竺用刀锋一般的眼神紧盯着杨皓说道:“关于这起案件的一切!”
什么……
“老实交代,人是不是你杀的!”廖天竺刚刚说过的话回荡在杨皓耳边。
原来如此,那句话是“双重陷阱”吗……只要我有所反应,就代表我清楚“那个女的死于自杀”只是个幌子这回事……可恶,这家伙还真不是吃素的……
只能说了吗?
杨皓沉默不语,二人就这样相对而坐,持续了数分钟之久。
终于,杨皓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昨天电视上报道的那起‘大型掠食性猛禽闯入市中心袭击高中生’的事件吗?”
“喂喂喂喂喂——这都是些什么啊!”洛小贤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丝毫没有了刚才的神气。
六只形态各异的触手怪物从各个方向登上天台,将白羽瞳二人团团包围。
“冷静点,一会由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赶紧趁机逃走。”白羽瞳坚定地说道。
“那你怎么办啊!”洛小贤这家伙似乎十分担心白羽瞳的安危。
“我自有办法。”白羽瞳从口袋中掏出碧绿色的玉匣。
【您终于决定与在下并肩作战了吗?】
是啊,你可别掉链子啊。
【那就请您将月炎之力注入到在下的核心中,这样在下才能得到解放,助您一臂之力!】
“月炎之力”吗……是那个青色火焰的力量吧……
【正是,请您立即释放月炎之力,敌人已经围上来了!】
可是……我还不知道该怎样释放那个“月炎之力”啊!
【诶诶诶!怎么这样!】
白羽瞳努力回想着自己觉醒青色火焰的那个瞬间:那个时候,我只记得一股贯穿全身的剧痛,以及似乎在不断膨胀的某种力量,然后青色火焰就那样突兀地出现了……可是,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它再次……
【阁下,小心!】
白羽瞳下意识地向侧面闪避,可还是慢了一步,身后一条触手挥出的重击抽打在他受伤的左肩上,撕裂了他左肩的伤口,殷红的血液浸湿了白羽瞳的备用校服。与此同时,白羽瞳用眼睛的余光看见三只触手怪物朝洛小贤围了上去……
“可恶……”白羽瞳不顾左肩产生的的剧痛向洛小贤的方向冲了过去,却被一只触手怪物用触手拽住右脚脚踝绊倒在地,白羽瞳被触手怪物像玩物一般在地上不断拖行着,随后被触手提起,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白羽瞳的身体发出一声闷响,玉匣从手中滑落,一股带着腥甜气息的血沫涌入白羽瞳的口腔……
白羽瞳挣扎着撑起身体,却被无数触手托举到空中,勒住四肢动弹不得。白羽瞳透过两只触手怪物之间的缝隙勉强看到了洛小贤那边的情况。只见洛小贤被两只触手怪物牢牢束缚在空中,他不断挣扎着,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的一切反抗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围在洛小贤身边的另一只触手怪物将触手压缩成刀片状的锋利尖端,缓缓接近洛小贤身后。
等等,难道说!
噗嗤——
洛小贤的身体被从后到前整个贯穿,刚才还在不断挣扎的他瞬间失去了反抗的余力……触手怪物抽出刀片状的锋利尖端,贪婪地舔砥着那上面的鲜血,然后将洛小贤的身体像丢垃圾一样抛向护栏之外——这一切简直是那场悲剧的再现!
“洛小贤——”白羽瞳歇斯底里地呐喊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楼下传来了沉闷的尸体坠地声。
洛小贤死了。
又一次……又一次没能抓住自己本该抓住的“未来”。
什么“感知”!什么玉匣!什么月炎之力!
白羽瞳!如果你真的拥有力量的话就做给我看啊!
你这个……只会趴在地上哭鼻子的小鬼!
你这个……什么都做不到的混蛋!
如果你真的做得到的话,那就做出来看看啊!
“这世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当事者的能力不足。”
这句话……到底出自哪里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反正我也已经……
到此为止了。
轰轰轰——
就在白羽瞳决定放弃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白羽瞳的医用眼罩绽落在地上,他的耳边传来久违的火焰吞噬空气发出的燃烧声……
白羽瞳睁开因绝望而紧闭的双眼,只见他的右眼再度化作竖直的细线,他的双拳之上再度燃起了那无可匹敌的青色火焰!
“哈……哈哈……搞什么……”白羽瞳脸上展露出无力的微笑:“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啊,混蛋!”
白羽瞳攥紧双拳,青色火焰膨胀至惊人的大小,缠绕在白羽瞳双臂上的触手被瞬间焚烧殆尽,触手的断面不断涌出黑色的蒸汽,以及仿佛塑料烧焦一般难闻的气息……白羽瞳用燃烧的手刀劈断了束缚着自己双脚的触手,然后一击贯穿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只触手怪物的心脏,触手怪物整具躯体化作黑色的蒸汽爆开,完全遮住了白羽瞳的视野。另一只触手怪物趁机挥舞触手攻向白羽瞳的身侧,却被白羽瞳的“月炎之拳”击中,爆炸成难闻的黑色蒸汽。
“没用的,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最微弱的‘杀意’也逃不过我的‘杀意感知’!”
白羽瞳转身一掌轰在第二只触手怪物身上,触手怪物的体表立即被焚烧出一个大洞,那颗黑色的心脏就此暴露在白羽瞳面前!白羽瞳用燃烧的右手轻轻握住怪物的心脏,那颗心脏就此化作黑色的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第三只触手怪物张牙舞爪地向白羽瞳扑来,却被白羽瞳凭依“杀意感知”轻松闪开,然后一拳轰掉了头部。失去头部的触手怪物仍然挣扎着缠上白羽瞳的右脚,白羽瞳使用燃烧的手刀切断了怪物的触手,然后一击重拳击穿触手怪物的身体直达心脏,白羽瞳身边最后一只触手怪物就这样化作黑色的蒸汽消失在风里……
手持“月炎”的白羽瞳缓缓迈过正在消散的怪物尸体,向着杀死洛小贤的那三只触手怪物行进,手中的青色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三只触手怪物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冲向白羽瞳,面对蜂拥而至的怪物,白羽瞳面无表情地举起了燃烧的右手——轰!!
三只怪触手怪物瞬间化作黑雾消散殆尽……
还剩下,最后一只——白羽瞳抬头望着轿顶上方这只仍保留着大部分人形的触手怪物,手上的青色火焰熊熊燃烧!穿着拟态卫衣的触手怪物从轿顶上跃下,将触手收缩成螺旋状的锐利尖端,缓缓向着白羽瞳走来……
战斗如一根紧绷的弓弦一般,一触即发!
嗖——!!
白羽瞳和触手怪物同时踏步向前,以全力挥出一击!
片刻之后,完好无损的白羽瞳站在离触手怪物近在咫尺的位置上,而触手怪物的左臂的关节处已经被焚烧断裂,他的螺旋状左臂就此掉落在地面上……
“我说过,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最微弱的‘杀意’也逃不过我的‘杀意感知’!”
胜负已分,这家伙的实力也就到此为止了。就在白羽瞳凝聚火焰想要了结掉眼前这个怪物的时候,触手怪物的右臂陡然化作与右臂完全相同的螺旋状,直取白羽瞳的眉心!
这个距离……糟了!
白羽瞳情急之下只得一边后退一边交叉双手叠在额头上以抵抗触手怪物的攻势。
噗呲——
鲜血四溅,白羽瞳叠在额头上的双手被完全刺穿!
触手怪物用作武器的螺旋状锋利尖端却几乎没有受到青色火焰的影响……
可恶,双手都受伤了,看来不能再和这家伙硬碰硬了……
白羽瞳一边后退一边在脑内思考着能战胜触手怪物的战术,就在此时,他瞥见了之前在战斗中掉落在后方不远处的玉匣。
就用那个!
白羽瞳向后翻滚躲过触手怪物的第二次攻击,然后右手趁势捡起碧绿色的玉匣——
“喂,我把剩下的火焰全部给你!帮我干掉那个家伙!”
【能够帮上您的忙是在下的光荣!请您尽情驱使在下的力量吧!】
刹那间,仿佛一股电流闪过白羽瞳的脑海,在白羽瞳的脑海中留下了那句咒语——
“新月·解放!”伴随着白羽瞳的怒吼,白羽瞳手中的碧绿色正方体不断翻转变形,最终形成一支剑柄的形状。白羽瞳用残破的双手紧紧握住这支剑柄,双手上的青色火焰被剑柄瞬间吸收,转化成散发着青绿色荧光的剑身!
触手怪物挥舞着钻头状的右臂如饥饿的豺狼般扑向白羽瞳。
“新月·里斩!”白羽瞳降低身位,以接近百米每秒的速度由下而上挥出必杀的一击!
触手怪物的的身体应声倒地,白羽瞳的斩击精准地切断了它的核心,最后一只触手怪物就此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中……因为这一招而竭尽全力的白羽瞳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散发着青绿色荧光的剑身也变成飘忽不定的火焰形态……
结束了吗……终于……
啪啪啪啪啪……
天台出入口的阴影处,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少年一边鼓掌一边踏入夜幕中,似乎是在庆祝白羽瞳的胜利……
“真是精彩的战斗呢。”黑衣少年如是说道。
那个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涌入白羽瞳的全身,就好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心脏!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获胜者应该露出微笑才对嘛。”少年缓缓走到白羽瞳身前,蹲下直视着白羽瞳游离不定的双眼:“怎么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白羽瞳甚至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少年的脸,仿佛一旦看清了少年的脸,白羽瞳心中的某处将会彻底崩塌……因为他知道,那将会是一个本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面容——一个“已死之人”的面容。
洛小贤,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在白羽瞳面前。
死人是不会复生的,这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道理。
除非……这家伙……不是人类!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羽瞳再次以接近百米每秒的速度挥出一击,却被洛小贤用手背抵住新月的剑柄轻松挡下,白羽瞳的右手因剧痛放松了抓握新月的力量,洛小贤趁着这个机会扭转白羽瞳的手腕,伴随着白羽瞳松开握着新月的右手,新月的剑刃就此消散,只剩下空落落的剑柄应声掉落在地上。
“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说的没错吧?白羽瞳。”洛小贤微笑着如是说道。
“是谁告诉你的……我的名字……”消耗过多体力的白羽瞳喘着粗气问道。
“当然是坐在你左边的那个女生啦,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她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你的名字呢!想必在她心中,你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吧?”洛小贤依然微笑着说道,这笑容是那么完美,正因是因为过于完美,才给人一种扭曲和恐怖的感觉……
“所以……是你干的吗?”白羽瞳知道,自己并不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是想得到一个强迫自己去战斗的理由。
“嗯,让我想想……到底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洛小贤若有所思地歪着头,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完美的笑容:“真是难办呢,如果我回答‘是’的话,你一定会生气的吧?”
“你这个混蛋!!”白羽瞳握紧左拳挥向洛小贤,却被洛小贤侧过头轻松躲开。
“哎呀哎呀,果然生气了……看来我们的友谊——”洛小贤暗暗加重了握紧白羽瞳右手的力量:“就到此为止了呢。”
嘭!
白羽瞳被一记飞踢击飞到十几米开外的网状栏杆上,在金属网上砸出了一块凹痕。白羽瞳滚倒在地上,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这家伙……和触手怪物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次元!
“我猜你一定很好奇吧,我和这些家伙的关系……”洛小贤缓缓接近毫无还手之力的白羽瞳,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上:“答案是猎人与猎物哦。我吃掉了他们,然后再用吃剩下的血肉为模板制造出属于我的‘猎犬’,也就是最近都市传说网站上很流行的‘触手怪物’啦……”
白羽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不要……”
“抱歉了,白羽瞳。”洛小贤露出了更加猖獗的狞笑:“虽然还没调试到最佳状态,但那东西已经完成了哦。”
嗒,嗒,嗒……
一个人影从天台出入口的阴影处缓缓踏入这片胜负已分的战场。
她的双眼毫无生机,她的四肢宛如生锈的机械,他的身体仿佛一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高二十三班,学号E111332,王欣,那个坐在白羽瞳左边的女孩,以一副诡异的姿态再次出现在白羽瞳面前。
洛小贤制造了一只和少女一模一样的触手怪物!
“啊啊,多么美丽的姿态,真是让人醉心的女孩,你说是吧,白羽瞳同学?”
白羽瞳,冷静点,她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女生!她只是一具没有意识也没有感情的傀儡!
“可恶,怎么可能冷静下来,怎么可能就这样坐视不管!”白羽瞳攥紧了双拳,青色火焰在他的拳上重燃!他竭尽全力拨开洛小贤的右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一次站了起来!
“真是顽强啊,白羽瞳同学。”洛小贤缓缓退至少女的身后:“不过,你真的有勇气杀死挡在我面前的这名少女吗?”
“开什么玩笑!别给我擅自代表死者的遗志!”
轰——!!
白羽瞳的青色火焰之拳贯穿了少女的心脏,少女的躯体逐渐分崩离析消散在空气中……
恍惚间,白羽瞳仿佛看到少女的眼角泛起泪花……
“真是蠢爆了,你这家伙……”仿佛某种幻听一般的声音在白羽瞳脑海中不断回响:“这么蹩脚的理由,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
啊啊,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会这样说吧?
“接下来就是你了,洛小贤!”白羽瞳深吸一口气,决绝地说道,现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阻碍!
“可恶……白羽瞳——!!”洛小贤下意识攥紧了双拳,这片战场的天平,似乎经由白羽瞳强行逆转,再度归于平衡……
胜负仍是未知数。
轰轰轰轰——白羽瞳不断向洛小贤挥舞着燃烧的双拳,逼得洛小贤连连后退。
“果然没错,你和那些触手怪物一样,被我的火焰烧到就会化作黑雾消失,没错吧!”
“嘁,你这家伙还真是敏锐啊,不过就凭你一个人类,又能做到什么!”
“有谁对你说过,我是孤身一人?”白羽瞳伸出伤痕累累的右手,不远处被遗落在地上的剑柄凌空飞回到白羽瞳手中:“这就是我的伙伴!”
“喂喂喂喂,你是傻掉了吗?就凭你那把无聊的玩具,到底能做到……”
刷——!!
就在洛小贤分神嘲讽白羽瞳的刹那,白羽瞳驱使闪耀着青绿色光芒的新月之刃瞬间斩断了洛小贤的左臂!
“里斩·二连!”白羽瞳想要再次挥出致命的斩击,却被一股诡异的牵引力拉扯着偏离了斩击的方位——居然是洛小贤的左臂!只见洛小贤断掉的左臂化作数根粗壮的触手攀上白羽瞳的肩头,牢牢束缚住了白羽瞳的右手!
“去死吧!”洛小贤抬起右手直取白羽瞳的心脏而去!
噗——被刺穿的却是洛小贤自己的心脏!
白羽瞳不知何时挣脱了触手的束缚,一刀刺穿了洛小贤的心脏!
“触手这种东西,稍微让青色火焰往肩膀上蔓延一点把它烧掉就好了。”
该死,这家伙在供给那把刀供能的同时还可以凝聚出新的青色火焰吗……不过——
“正合我意!”洛小贤居然在身上插着新月之刃的同时向前迈出一步,一拳将白羽瞳击飞到数米开外,失去供能的新月之刃就此脱离白羽瞳的掌握,再度坠落在地,被洛小贤狠狠地踩在脚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把核心藏在和那帮傀儡一样的地方吧?”
“我当然没想过能那么简单就解决掉你,不过只要将你的身体大卸八块的话,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吧?”白羽瞳举起燃烧着烈焰的右手,露出了神似洛小贤的恐怖笑容:“我绝不允许你这家伙,就这样轻松地死掉!”
“你这家伙,真是……让人恶心得想吐啊!”洛小贤的断臂处涌出数根粗壮的黑色触手!
“别随便就把自己标榜成人类,你这个恶魔!”白羽瞳手中的火焰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呯!呯!
就在二人的攻击即将交会之时,天台的入口处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枪声。
两颗金属弹头精准击穿了洛小贤的头颅!
“啧,碍事!”洛小贤头部的两颗黑色孔洞逐渐愈合,看来这种纯物理的攻击,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靠,这大千世界还真是他娘的无奇不有啊!”廖天竺发出了骂骂咧咧的感叹声。
“不是叫你打心脏的吗,大叔!”杨皓握着一支从警卫室借来的警棍在一旁抱怨道。
“少来了,谁知到这东西打头也死不了啊!”廖天竺再度瞄准了不远处的洛小贤,不过这次瞄准的部位是心脏!
呯!呯!
两发9毫米手枪子弹精准地朝着洛小贤的心脏飞去!
“硬化。”洛小贤断臂处的触手不断压缩扭曲,逐渐形成一个密度极高的圆形盾牌的形状。
等等……难道说……
似乎意识到什么的白羽瞳抱着姑且试一试的心态向前踏出一步,挥动火焰之拳向洛小贤上半身的某处袭来!
两发子弹被洛小贤的触手盾牌完全挡下,然后,洛小贤的左肩完全承受了白羽瞳的重击。
嘭!洛小贤被这一击击退到两米开外,咳出了粘稠的黑色液体。
“果然,核心的位置是那里吗?”白羽瞳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洛小贤擦干了嘴角的血迹:“嘁,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
“当然是因为那个‘盾牌’啊,被击穿头部都没事的你居然会为了保护之前被我刺穿过的心脏而特意制造触手盾牌……其实你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保护心脏,而是为了保护有可能被子弹击中的‘心脏到断臂处’这之间的某块区域,我说的没错吧!”白羽瞳的右手燃起了更加炫目的青色火焰:“到此为止了,就由我来将你抹杀!”
“呵呵……呵哈哈哈……”洛小贤发出了阴沉的笑声:“你的直觉的确很敏锐,对自己的力量也完全能掌控自如,我承认你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但你还是太天真了,白羽瞳——你应该在刚才那一招杀掉我的。”
轰——!!
瞬间,洛小贤的身体腹部爆裂飞出三枚触手团块,向着白羽瞳飞来!
“可恶!别想逃!”白羽瞳用双拳击落两枚团块,却被第三枚触手团块糊在胸口上击倒在地,紧紧束缚住了身体:“别想逃,你这个懦夫!”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白羽瞳……到时候,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洛小贤将触手盾牌重新化作半透明状的黑色触手,把网状护栏撕开一道直径两米的豁口,只见他微笑着凝视着白羽瞳那星辰般的右眼,然后仰面向豁口处倒去,任凭自己的身体坠落天台。只不过,这次并没有传来沉闷的肉体坠地声。
洛小贤就这样在白羽瞳面前,堂而皇之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