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两人开始战斗后的第五分钟。而正是这五分钟，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恐惧。
从一开始两人不断地游斗，到后来两人增加了交手的时间……他们的攻击方式开始趋同——不，是郑昕逐渐跟上了林染的攻击方式，从一开始只能接一刀，变成了现在即便是连续攻击也能够挡下了。
“上挑接旋身踢接下劈接突刺……无变化。”郑昕一边想着，开始预判对方下一步行动，“不擅踢技，也不擅拳法，贴身战基本等于零……很好，我有办法了。”
旋身挥出一刀，郑昕精准地抓住林染攻击的空隙，一刀破开了对方的衣服。刀光一闪而过，郑昕身体微微后仰，避开这一刀的同时，双手微微向后一拉，在刀锋脱离他的身体前发的瞬间，猛地来了一记双峰贯耳。林染收刀，转身撤步，避开了这一击。
“……开什么玩笑……”林染显然有些生气了，“你为什么可以跟上我的速度？！”
郑昕还是没说话，只是又摆回了刀鞘指前的架势。
“不回答我是吧……好！”林染一甩刀，刀身突然燃起青绿色的火焰！
“循风·百连切！”
——要来了哦？
郑昕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条白色的丝线。还没反应过来，无数的刀光就覆盖住了他的视野。
“消失吧！”这是郑昕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要死了吗？
……要死了吧。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什么啊，这个……完全没法打了吧。” 苦笑一声，郑昕闭上眼，摇了摇头，“但……总算可以结束了吧。”
脑袋僵僵的，似乎被限制住了。而这种感觉却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要放弃了？】
“诶？”郑昕猛地睁开眼，看向镜子。镜子中的自己正以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我幻觉了？”
【哪个幻觉会这么说话？】
镜子突然扭曲了一下，模糊了镜中的人影。
【算了，无关紧要。回到刚才的问题——你要放弃了吗？】
“……那怎么打嘛，几乎无缝诶。”
【真的是这样吗？】
镜中的人形变成了黑衣的少年。只是，脸仍然模糊不清。
【所谓的无缝，是要建立在高速攻击或者大量攻击同时到来这一基础上的。但——你不要忘了，这是“一把刀”。】
“……啊？”
镜中的人耸了耸肩。
【一把刀而已，怎么会无缝呢——对吧？】
仿佛印证着那句话，丝线逐渐清晰，露出了里面的轨迹——就在他的身前，有一个小小的空档！
连绵不绝的刀光化为囚笼，笼罩住了郑昕的身体。
“喝啊啊啊啊啊啊——！”林染怒吼着，挥舞着手上的刀。但下一秒——
一把有些破损的长刀穿过刀光，刺向他的胸口！林染猛蹬一步，向后方闪去。但即便如此，他的衣服还是出现了新的破口。
“什么……这……”主持人的声音有些卡顿，“斩客林染……后退了？”
人群沉默了几秒，渐渐的，小小的讨论声从观众席上响起。
“太惊人了……”
“居然会有这种人……”
“斩客……原来不是无敌的啊……”
林染的身体开始颤抖——因为恐惧，也因为愤怒。他缓缓扭头，看向原地不动的郑昕。
“……混账……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林染咬紧牙关，握紧了手中的刀，“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郑昕猛地抬起头，正准备向前踏一步追击——
“给我——化为尘埃吧！！！！”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郑昕身上突然爆出无数血花。紧接着，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击飞，郑昕飞向不远处的墙壁上。
如同被人刺得千疮百孔的布娃娃。
…………………………………………………………………………………………
【哈，够狼狈，也够像你。】
镜中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你啊，本来就可以杀了他的吧？多少机会了？】镜中人说着，不知从何处抓了一把瓜子，【现在好啦，大出血预定咯~】
没有回应。
【也是，你怎么会有回应呢？都这么痛了，意识都停转了吧？】它说着，看向天空，【喂，这样你就甘心了吗？这样输掉就好吗？】
郑昕还是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也已经说不了了。
【那家伙有着自尊心，和你比起来他还没你这么厚脸皮大心脏。】镜中人继续说着，【然后你还以这种方式成长了起来，他不气，那他可真的是圣人了，对吧？】
【你啊，就是这点不懂——没有人会去怜悯弱者，你又有什么用呢？能提供什么价值呢？充其量，一个小丑吧？】
镜中的影像突然变了，变成了一张郑昕很讨厌的脸——加夫的脸。
【呐，平心而论，他不是和那个公主很搭吗？】镜中人的声音也变成了加夫的声音，【其实你也知道的啊，你和公主一点都不配。】
“……”
【喂，我说你啊，你都知道答案了，还要去战斗，是为了什么呢？】镜中人的声音变回了郑昕的声音，【还有啊，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对那个公主到底是什么感情？】
“……谁知道呢？”
郑昕的声音变得相当微弱，哪怕是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也小的难以听到。
“但是，我想试着去保护她。”郑昕扭头看向镜子，面无表情，语气相当无力，“我也不打算一事无成啊。”
【所以你这么逞能？】
郑昕的脸上出现一丝苦笑：“难道，我还能反应过来吗？演算模型外的情况，眼睛看不到的高速度，这两样已经封死我了啊。”
【啊对对对，封死了所以动不了了。】镜中人语气挺无奈的，【我还在想你为啥放弃了，你看到了那个啊。】
“怎么了？”郑昕微微歪头，“不对吗？”
【也不是不对，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
镜中人指了指自己的脸，那张脸变成了加夫的脸。
【还不明白吗？明明猜到了是谁想杀你，却始终不想去想那个可能吗？】镜中的加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狞笑，【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和加夫扯上关系吗？】
“……但是，那只是我个人的感情啊。”
郑昕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在很早之前，他就是所谓的刚正不阿的人。因此结下的梁子和缘分也有不少，但是最后留下的永远是孽缘和梁子。
正因如此，郑昕很讨厌犯罪者。杀害他人的人，夺取他人财产的人，将别人的家人、爱人夺走的人……哪怕是玩笑，郑昕也会认真地回答他们“这个玩笑不好笑”。但是……真的有人会听吗？
徒增敌人，让自己被人排斥、被人厌恶——但是这就是郑昕的本性之一。只是……郑昕也在讨厌这个自己。
他曾经有着很多朋友，最后却失去了他们，这件事一直都在让郑昕痛苦不已。而好不容易结交的伙伴，或许会因为一件事情就永远的离开……郑昕见过，亲身经历过，知道那份痛苦。所以他稍微改变了点。
“既然如此，就去扮演一个温柔的人吧？”
“什么都不怪罪，什么都不干涉，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温柔处世的生活着、呼吸着，看着周围的变化，就好像看电视一样活着，这样怎样？”
他毫不犹豫地照做了——他开始放宽对其他人的标准，让自己逐渐融入那些自己讨厌的人群中，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消失在人群中，只留在照片的边缘……那是没有人关注的人，是没有人在意的人，是所有人都忽视的人。但就在这时，郑昕意识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想有人打扰我去行使正义，不想让其他人一直说着违法的事情而不自知——哪怕被人讨厌也罢。”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藏于暗影，于暗处干扰着他人的不良行径，甚至在其他人伤害同学的时候引导“巧合”……他这么做着，渐渐地成为了传闻。
而那天，他选择了帮助林塞文，却成为了这么多人的公敌……
【所以说，那又怎样？】
“……我累了啊。”
守护他人是这么累的事情吗？其实一直都是，所以郑昕一直都想着有个一起战斗的伙伴就好了。但是如今的情况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完全保护不了林塞文——对方是勇者，是众望所归的、与林塞文相称的人。而自己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无职者，被诸多人唾弃的人。
【所以……这真的有问题吗？】
镜中的人叹了口气，看向郑昕。
【你是会一条路走到底还不顾自己损失的人，我也不说多——要是你就这么倒下了，林肯定会难过的哦？更何况，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林塞文身边不安全，你还能放心死去吗？】
“……”
【加夫是勇者又如何？周围的人有着这么高的地位又如何？】
两个人的思路逐渐重合。
【对方也是有弱点的吧？抓着弱点打不就好了？】
【这不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林染的衣服。
“……这……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主持人立刻反应过来，开始引导观众，“难道说，林染刚刚是故意收了手，希望郑昕好自为之吗？！”
但没人理他，因为每个人都在欢呼着，庆贺林染的胜利——哪怕还未宣判，人们也认定了郑昕再也起不来了。
“医务组呢？！来救人啊！”潘龙双手猛地扶住栏杆，怒吼着，“快点救人啊！！”
陈世快速扫了一眼场地边缘和入场时的门，突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并没有看到神官，或者是牧师。
“……没有医务组……为什么？”
空荡荡的场地，没有裁判，没有医务组，什么都没有。
“……不会吧？”
高台上，林塞文用力压制着自己的呼吸，看着郑昕躺着的地方逐渐被血染红；
而观众席上，异界者们却不约而同地看着场地里的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林染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他缓缓收刀，走向场地中央。
“胜负已经定下来了——！！”主持人高高的抬起了左手，“这场表演赛，是林染的胜利！！”
欢呼声四起，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向了主席台上的加夫。
“……我赢了啊。”
毫无悬念的胜利——林染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不对，我……做了什么？”
眼神逐渐清明，林染突然回过了神——
没有医务组？很简单，时间没到——整个开幕式的时间提早了很多，但是这个时间段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提供治疗的；
裁判，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相反普通人却很多很多，就好像一场表演秀一样。
“啊……”
他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