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丽尔,能力不明,似乎是法师——但是有人曾经说她不仅仅是法师,还是操偶师。但是“操偶师”到底是什么……许丽尔自己也从未说明过。对于许姐的能力的印象,郑昕能够说明的就是她经常会先去到某个地方,然后过一段时间回来,那之后的探索就一个魔物都看不到了。
另外一份记忆,就是关于他的左手上的藤蔓的。那个藤蔓原本是什么他确实不知道,但是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手上,郑昕隐隐有了印象——是当时自己突然失控的时候被植入的,当时手臂都快要被绞断了一样,依靠着那个痛觉他才维持住了清醒。
“等下……”
脚步缓缓停下,郑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植入了这根藤蔓?”郑昕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但是,我为什么失控了?是什么事情引动了我吗?”
想不起来,但是郑昕知道让自己失控的那件事情是他非常讨厌的事情——那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躯已不受控制,记忆逐渐失去形体。
碎片将四散而落,随后随风而去,本应如此。
但当藤蔓攀附而上,束缚住它的形体,碎片亦存于其中。
纵使终有一日,藤蔓将逝——
在那日到来之前,重塑记忆,便可免于一死。
——————灵宿藤·其一
“灵宿藤……对了,本质上是吞噬灵魂与记忆的植物,是被改良过才有了保护能力的。”郑昕轻声说着,抬头看向天空,“重塑记忆……登入山道,见证死亡,然后是……”
“……”
没有哭泣,甚至连眼泪也不曾流下,少年沉默地走在最后的道路上。而在他身后不远处,许丽尔和团长金熊担心的看着他。
“他……还在压制自己吗?”金熊小声的向一旁的爱人问道,“怎么办,要和他说出来吗?”
“放弃吧,这个时候他已经听不进去了。”许丽尔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他真是的……但是,这就是他啊。”
“接连死去这么多人,见证了这么多次的死亡,他的心还撑得住吗?”
许丽尔沉默了。良久,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快到临界点了。再走多一步,灵宿藤就要被触发了——但是现在触发的话,被束缚住都可能是好的。”
“他能挣脱,对吗?”金熊的语气也变了一点。
“岂止是挣脱,我都会被他影响到。”许丽尔的语气有些认真,“不开玩笑,他本身的情绪带给他的力量很可怕……他要是想要挣脱,我必然会死。”
“……”金熊沉默了。
“……那孩子,应该知道这一点。”许丽尔说到这,沉默了很久,“金熊,你也知道,其实除了你之外,大家都快‘到时限’了吧?”
“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吧。”金熊的声音有些奇怪,“而且,明明是我向你求婚的,我不应该好好地负责吗?”
高大的男人低垂着头,突然被人拍了拍头。他惊讶的扭头看去,许丽尔半收着手,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你和他都是一样的,对于自己想要负责的事情非常上心。”许丽尔笑着,呼吸突然变了一些,“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太过上心,不是好事——如果自己都不能放松下来,其他人又怎么放松呢?”
“唔……”金熊被噎住了。
“你也好,那个孩子也好,都有着这个问题。”许丽尔说完,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其实也很不放心你们两个人……你们啊,都太过于在意他人的生命了,到最后……却忘记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
“到此为止吧。”许丽尔突然掐断了话题,看向前方的少年。就在同一时间,一滴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下雨了。”少年突然开口,抬头看向天空,“得快点了。”
“是啊。”许丽尔的声音也带上了严肃的感觉,“郑昕,感觉到什么了吗?”
“魔力被拉向前方了,它们都很讨厌被拉走的感觉。”郑昕的话语很简洁,“之前碰到的那些魔物已经全部消失了,最里面还有一个东西。”
“……”金熊沉默着,从背后抽出一柄巨大的双手斧。
“准备战斗。”郑昕的声音突然变了,带上了阴暗的杀意。他左手握住刀鞘,右手紧紧抓住刀柄。
“就是这里,我发现了那个气息……”郑昕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剧痛,“为什么……我没有让他们逃走……”
当时的自己已经有些失控了——但是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种失控,灵宿藤也没有反应到他的异常,他就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很正常了。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自己已经热血上头,或许之后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
到底……还要后悔多久?还要多久才能适应这份痛苦,带着这一切前进?即便不想忘记,带着这些情绪走下去,真的能够让自己……
“冷静点啊,我……”
自己明明这么弱,明明什么都做不到,明明只是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自己要见证这些死亡?看着与自己亲近的人们一个个死去,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目标而死,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受到伤害……!
“唔……呜呜……!!”
心脏好痛,真的好痛……
“……居然,变成这样了吗?”
看着远处停下脚步摁住心口的郑昕,许丽尔的表情相当复杂。
“他……怎么了?”林塞文被绑在她的脚边,也看到了远处的少年状况不对。
“那孩子很不擅长心理疏导,什么事情都会压着不说,也不想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许丽尔的语气很严肃,“但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变成这样……”
“好像很痛苦……”林塞文的语气也有些担心,“但是,怎么会这样?他刚才还好好的……”
“他没有哭过吧。”许丽尔低头看向林塞文,“即便是看着娜提拉和博朗两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他也没有哭出来过吧。”
“这……确实。”
两人沉默了许久。
“……你觉得,他在乎你吗?”许丽尔突然开口问道,“我看你和他的关系好像很不错,经常说悄悄话啊。”
“唔……”林塞文一下子有些语塞,“不,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答案被说出来的时候,林塞文的心里却有些别扭。许丽尔看着脚边的女孩,眨了眨眼睛。
“有些事情是不能拖着的啊,尤其是冒险者。”许丽尔的声音有些无奈和怀念,“我们都是走在刀尖上的舞者,随时都可能死去。”
“唔……”林塞文沉默了。
“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被伤到、被杀死的那一天。”女人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而在那天之前,我们想要不留下任何遗憾——最后,死在必然会死去的战斗中。”
林塞文抬头看向那个女人:“但是那样不是很难受吗?死亡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吧?”
“如果活着更加痛苦的话,死亡或许就是最好的止痛药。”许丽尔说到这,笑了笑,“啊,但是对那个孩子来说不是哦,对你也是——不要走我们的路,除非你已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