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是一个小孩子干得出的事?”
“证据确凿。”
“…………”
两人只剩下了沉默。
“……我……果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郑昕轻声说着,缓缓闭上眼,“你们见得多了,但是我没有啊——我还是不敢去相信这是真的。”
“为什么?明明都这样了!”林塞文终于忍不住了,抓住郑昕的双肩怒喝着,“你已经看到了吧?!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攻击你,会攻击所有人!就算你这次提前阻止了也不会改变这些事实!”
“我知道……但是果然,我还是在抵触。”郑昕苦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下林塞文的手臂,“我先出去走走吧。你按照你的安排做事,有需要就叫我。”
林塞文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松开了双手。郑昕轻轻低头,随后起身离开帐篷,没有带起丝毫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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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声音很多很嘈杂,但是郑昕实在是听不进去。此时此刻,他只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正在不断挣扎。
“杀,杀,杀……”
“他们还是孩子……别乱来……”
“做了这些事,没有人会站在你这边的!”
“不能放任他们杀戮下去了……你必须阻止他们!”
“孩子……不能杀啊……”
“不想杀人……不要杀人……这是错的……”
“这个世界不需要我拯救……”
少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开始深呼吸。心中沸腾的思绪不知为何难以平息,郑昕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难以自制”。
“……不要犹豫……”
“道德底线还要遵守……”
“不杀就会死的更多……”
“杀他们根本没有意义!”
“孩子不能杀……”
“他们也是杀手……”
“杀了他们才能救下更多孩子……”
“还有别的方法吧?”
“不知道……”
“不知道……!”
双手在颤抖,身体也跟着发着抖,就好像他还在为了什么而恐惧兴奋着。郑昕缓缓摇头,双手握拳,不断压抑着心中暴走的思绪。
“……为什么总是这样……”
很久以前,郑昕就感觉到了——自己或许真的很喜欢战斗,很喜欢杀戮。不是因为他喜欢玩这类游戏,也不是因为他喜欢这种作品,而是因为他看到那些伤害他人的人还在逍遥法外的时候,总是会突然想到虐杀他们的场面以及详细的步骤。
无论是什么人,他总会想到折断他们的四肢,切断所有筋肉,再一点点切碎他们的四肢,使其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后再进行后续的处理——或是丢到水里,或是放到火上,总之怎么痛苦怎么来,甚至还有想过现烤乳猪的处刑手法。而当他想到这些的瞬间,他总是突然清醒,随后对自己感到恐惧。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真的会这么做,而且完全有能力完美执行;他也知道,他绝对不能这么做,因为那只会让自己也感到痛苦。
那根本不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才做的,为了保护其他人做的是抓住那家伙,剩下的真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欲才做的——随着时间推移,情况愈发严重,甚至已经开始影响郑昕的行动方式了。有那么一次,他真的差点伸手抓住同班同学的头和肩膀,准备拧断他的脖子,如果不是他瞬间反应过来停止了动作,恐怕真的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虽然实际是因为那个同学用言语侮辱了另一个同学,而且侮辱了他那患有阿兹海默症的母亲,那一次他真的忍不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我真的没问题吗?”郑昕站定身形,咬紧了牙关,“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在看到那些资料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感觉了。那种难以抑制的杀戮冲动和沉重的心跳,时刻在催促着郑昕去杀死他们。本来郑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对方都是小孩子的时候,他犹豫了,心理准备也崩溃了。
“……”
每一次挥舞武器,手都在颤抖;而每一次斩击成功,都意味着一个人失去了行动能力,也意味着郑昕伤害了又一个人。也许有人会说你不下这么重的手不就好了,但是郑昕就是这种人——要么要人没法战斗,要么从来不打。
“唔……好难受……”
到底是因为感情憋在心里无法说出,还是因为他在抑制自己的情绪,郑昕已经分不清了。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压抑情感,一次又一次让自己能够恢复过来。
“……金熊团的时候……我也没有这么凶狠过啊……”少年轻声说着,终于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我……该怎么做才好……”
“——郑昕?”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郑昕的心跳骤然爆发。他瞬间回身,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脖子,五指扣紧,却又瞬间停下了动作——他已经看到来者的样貌了。
“樱……?”郑昕愣愣地开口,松开抓住脖子的手,“啊……那个……呃,抱歉啊,刚刚……”
“不,是我吓到你了……”樱似乎也被吓到了,但是没有移开脚步,“那个,现在方便吗?”
“呃?没啥大事,怎么了?”郑昕挠挠头,状态迅速恢复正常,“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
“嗯,很重要的事情。”樱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周围,“现在这里太显眼了,走吧。”
郑昕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人都和他拉开了距离,都是一脸看着怪物的表情。郑昕双手合十轻轻弯腰表示道歉,随后就跟上了樱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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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
“你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被砍去双手的男人此时正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小狮子原本打算让弓箭手放箭引动‘她’的,结果那个小鬼……”说到这里,男人用力啐了口唾沫,“切,这次是你们赢了,没想到你们也有一个狮子。”
“狮子是什么?”因帕皱着眉,把玩着手中的鞭子,“听你的说法,似乎是那个指挥你们的孩子?”
“嘛,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你们知道了也没用。”男人冷笑一声,动了动身体,“狮子……就是精英部队的成员们统一的代号啊。”
“精英部队?小孩子?”
“孩子?呵呵,他们可不是你们口中的孩子。”男人冷笑一声,看着因帕的眼神异常平静,“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只狮子,为我们取得胜利的狮子。”
“孩子参加战争是不对的。”
“孩子参加战争是不对的?哈哈哈,你还是没理解啊,大将军。”男人扬起头颅,直视因帕的双眼,“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然后最后……在我们面前低下你的头颅,向我们俯首称臣。”
“那一天不会到来的。”因帕冷冷说完,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不,很快就会来了。”男人的话语却拉住了她,“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你们一直以来都在准备的事情根本不重要。”
“你指什么?”因帕微微扭头,看向男人,“你们到底知道什么?”
“你们在防备的魔王,早就死了——而且灵魂也早就消失了。”男人说出的话让因帕愣在原地,“既然是这样,这个世界也就不需要海拉尔了。该让我们这些人上场了——你们这些旧时代的余烬,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开吧,交出海拉尔,或许我们还能饶你们一命。”
“……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吧。”因帕的表情十分严肃,“你们打算夺走海拉尔?想都别想。”
“呵呵,你不懂的事还有很多,不过——”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猖狂,“很快,你就不需要去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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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休息用的帐篷内。
“……呃等下,我整理一下情况……”郑昕一边捂着头,一边喝了口茶,“简而言之就是……实际上你有三个人格?”
“是的。”樱点了点头,“然后,目前和你说话的我,代称‘花仙子’。”
“除此之外,还有‘血樱’和‘樱’,一个和你一样年纪的人格和另一个幼小的人格?”郑昕放下茶杯,皱起眉头思考着,“等下,我之前完全没感觉到你有第三个人格啊?虽然之前和我打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变成另一个人了……”
“和你战斗的时候,‘血樱’代替我出现了。”“花仙子”说着,给郑昕的茶杯补上茶水,“‘血樱’很擅长战斗,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才是守护者,我只是一个对外的门面。”
“原来如此。”郑昕点点头,随后微微歪头,“但是按照你的说法,‘樱’这个人格又是怎么回事?”
“她……情况很特殊。”“花仙子”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涩,“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说给你了。”
“事已至此是什么意思?”郑昕眨眨眼,补了一口茶水,“茶还挺好喝——现在就算青狮帮的人过来你也不会轻易受伤,虽然还没法解决你会失去战斗能力这件事……话说回来,当时你原来完全失去自我了啊?”
樱点了下头,随后低头看向地面:“那种对你来说只是制造出幻象的毒雾,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抑制药物,会让我无法思考,只能按照本能行动。”
“哼……?”郑昕皱起眉,双手抱胸认真思考,“只有你会这样啊……”
“怎么了吗?”
郑昕没有立刻回答,思考片刻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总之,你想要见到‘樱’的话,恐怕只能等到她自己出来。”樱顺势换了个话题,“之后就是我个人的请求了——可以的话,能让我回到海拉尔城吗?”
“回到海拉尔城?”郑昕愣了一下,“你不是可以直接跟着罗伊德回去吗?他也不反感你,你跟着他走就好了,哪还需要拜托我。”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樱犹豫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我们之前有点……过节。虽然我很想再见到他,但是现在这样就够了。”
“是吗……”郑昕眨了眨眼,看向樱的眼睛,“我说,你是不是担心他讨厌你什么的?”
“……”樱默默点了点头。
“我是觉得不用太担心吧,什么事情说通了大多都能解决。”少年挠挠头,脸上露出笑意,“有些事就是这样,憋着永远解决不了,甚至会愈演愈烈。”
“憋着永远解决不了,甚至会愈演愈烈……”
郑昕听到樱的复诵,愣了一下:“怎么了?我就随口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而已——”
“不,实际上,我有另一件事要和你说。”樱突然打断了郑昕的话,“但是这些话……给‘现在的你’说一定会引起不好的结果,所以——抱歉了。”
“啊?”郑昕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手却没有抬起来。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石棉草,毒草中为数不多具有着石化毒的草药,少量即可使目标身体僵硬,足量可石化中毒者,毒素难以化解。”樱的声音悠悠响起,“这是一个养花村里培育出的毒草,是另一种花卉的副产物。那种花的名字叫‘时通花’,同一时间内有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花卉的花。”
“……”
处于半石化状态的郑昕自然是回不了话的。樱——或者说“花仙子”知道这一点,她也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朵花的诞生,是因为我,也是因为我的能力。”樱的声音微微一变,似乎变成了两个声音,“【而那个养花村的名字,叫‘摩丝摩萨’,古海拉尔语中‘苦难’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