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安东尼让安妮躺在了咨询用的躺椅上，自己则在一旁的办公桌前转来转去试图寻找点什么话题。安妮看起来倒是很悠然自得，一点也没有因为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房间而有丝毫紧张。

“啊哈，就从这个开始吧。”安东尼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说道，“就来谈谈你的那些‘梦境’吧。”

“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些东西是梦境先生，”小女孩翘起了嘴角，“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梦境’的？”

这句话让安东尼一时陷入了尴尬，他连忙想如何把话题带入正轨。但是安妮并不这样想。安妮并没有追问，她老老实实地躺在了躺椅上，等着安东尼率先开口。

“啊……请原谅我措辞不准确。”安东尼松了松衣领，“这屋子可真闷得慌。”他开始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小姑娘，“我实际的意思是……你想象出来的那些东西。”安东尼一边说，一边迈着仿佛圣诞怪杰一样夸张的步子。

“我根本没有想象它们，它们是真实存在的。”然而安妮并不买账，“比如你刚刚不也说到‘梦境’这个词了吗？那就说明你当时就在那里。你，还有那团火。我看见了……”

“呃……我们先暂停这个话题。”安东尼立刻打断了小女孩的话。他拿出兜里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明显他有些招架不住面前这个小丫头。这个小女孩和他之前遇到过的其他病人似乎都不一样。如果换做其他病人，在听到他说过之前这番话之后，大都会开始承认这些的确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并且愿意通过行为矫正的训练来让自己变得“优秀”起来。可面前这个安妮似乎并不一样，她对自己看见的东西深信不疑，最关键的是：有些地方是对的上的。

安东尼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然后转过身去。

“你看，安妮。”他蹲下身，用诚挚的眼神望着这个小女孩，“你的想象力很丰富，这是一件好事儿。”他诚恳地说，“但是，不分时候不分地点和人的发挥自己的想象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你知道吗？”

安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很好。”安东尼摸了摸安妮的头表示鼓励，“那么，你何不……”

“用纸和笔画下来或者写下来，这样既有利于锻炼自己的想象力和自制力又不会影响其他人。是这样吧，先生？”

安东尼震惊得睁开眼，他刚想发表一篇长篇大论但是却没料到心里的话全被这个小姑娘提前说出来了。

“她到底看过多少医生了？”安东尼不由得吃惊。然后，他看见安妮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先生。”安妮换上了一张认真的面孔。从她郑重其事的语气来看，安东尼觉得她可能真的并没有说谎。但是这种动摇只存在了一瞬间，身为心理咨询师的专业和理性立刻把那片刻的动摇清扫的一干二净。

“你要我告诉你一些细节吗？”女孩步步紧逼，“你昨天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一身汗？我看见了，那个时候我还在梦里。你有周日去教堂的习惯，所以，床单是昨天晚上才换的。没错吧？还有……”

“别说了！”安东尼立刻喝止。等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了。可是即便如此，他内心还是觉得一阵惊慌。

“你……不会是看见我晾在阳台上的单子了吧？”他有点心虚，但是安妮则只是又耸了耸肩，表示“随你怎么想”。

“那……我们接下来干点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安东尼居然第一次诚心诚意地想要询问一个小孩关于“接下来干什么”的意见。

安妮从躺椅上跳了下来看了看表。

“已经十一点了。”她开心地说，“就先吃饭吧，你来做给我吧，安东尼先生？”她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安东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让人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