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西北区某处,一幢翻修痕迹明显的建筑立于小镇角落,从装修风格来看这里曾是座天主教堂。

卡扎尔在前些年花低价盘下了此地,来作为秘法公社的集会点,同时也是他的住所。

秘法公社——原时钟塔的分支派系,起初的建社目的是想将非正统魔术进行规范化,并加以传承。他们在世界各地寻找使用非正统魔术(后称为“秘法”)之人,并说服他们加入。其内部实行明确的等级制度,依照卡扎尔制定的秘法序列进行排名。

但由于理念与协会宗旨相悖,秘法公社并没有获得协会的认证。

由时钟塔、阿特拉斯院及彷徨海三大组织所构成的魔术协会,名义上是不设国籍、流派的限制的,是主要由学习者结成的自卫团体,并以管理、隐匿魔术并将其发展和延续作为使命。

但是,所有魔术师们都会担心这个仅属于他们的“神秘”某一天会泄露至外界——那些被大众所熟知的秘密已没有了价值,更不会再产生力量,所以他们向来都不肯承认地方性的神秘是一种学问,并因此蔑视那些血统低劣的人。

而协会幕后其实挤满了贵族及魔术世家,他们才是协会的实际控制者。

他们为了防止所处的神秘被破坏而持有武力,为了魔术的进一步发展而设立研究机构,为了抑制魔术犯罪而颁布了成文法律。

他们身为纯血的魔术师,秉持着高傲的尊严,将秘法公社的人视为一群血统低劣的鬣狗。

不过卡扎尔身为时钟塔「传承科」的继承人,他始终享有“结社自由”的权利,协会因此也无法强制解散秘法公社。

但随着其他派系的发展和壮大,协会逐渐疲于制衡,久而久之就松懈了管理。

这便给秘法公社创造了成长的空间——他们吞并了几家小型教派,开展多方联合,趁机发动派系斗争,将各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推向了高潮。

处于被动的协会不得不做出反制手段,利用中立的伪圣教派,成功转移了各派系的火力,从而引发了史无前例的内部战争,死伤惨重,协会自身也遭到重创。

眼看局势僵持不下,卡扎尔决定重启冬木市圣杯,妄图利用圣杯的许愿能力一招制胜。

但最终仍被以埃尔梅罗二世为首的协会联盟所击败,圣杯也因此被解体。

卡扎尔携残部落荒而逃,协会也因缺乏人手而放弃了追捕。

幸运的是——在紧随其后的清剿行动中,秘法公社果断加入了普通人阵营,并在那边“顺理成章”地继承了魔术的正统,成为了国家认证的权威机构。

卡扎尔此时已不知自己恍惚了多久,他站在魔术阵旁,手里握着一把黑漆漆的匕首。

此为布里西桑家传的「湮灭之刃」。

——他从未尝试过,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尝试。

传承科自创立时便荣耀显赫,尽管布里西桑家的权力远不及巴瑟梅罗,但在历史功绩和学术贡献等方面却毫不逊色,是典型的中立派。

不过——传承科自时钟塔设立起便是学生最少的一科,很多学者认为应将传承科作为一种不应存在于人世的遗物来对待,再加上其设有相当标准的门槛,使得大部分学生望而却步,是应直属于时钟塔院长的异端学问。

传承的魔术性质有着超出常规的多样性,这颗星球中残存着许多既非神性亦非神秘、更非获得肉体的恶魔似的“传承”。作为所罗门的弟子之一,布里西桑家所掌管的,乃是禁忌中的禁忌,传承科也因此被认为是时钟塔里留有文献最稀少的学科。

“——科顿啊,”

“是,老爷——”

“我站在这多久了——?”

“大概有半小时了。”

“这样啊——”

“您有什么吩咐吗?”

“终于,要开始了——虽然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些,”

“不过——不碍事的,去把触媒摆在祭坛上吧。”

“是——”

卡扎尔将匕首收好,重新插回了腰间的皮套里。

与此同时,在神理之卵八楼的总统套房内,索斯诺尔·特兰贝里奥·萨曼斯正在对身下的魔术阵做最后的补正。

索斯诺尔凭借优秀的魔术素养,通过在屋内摆放几件道具便将其变成了自己的临时魔术工房。

他手持着蚕丝袋,将最后一点太阳石粉末均匀地撒在上面。

将纯度极高的黄金进行熔化,再浇入特制的魔术阵模板中。

索斯诺尔不惜准备如此昂贵的召唤仪式,为的就是能够召唤出同样具有价值的从者。

在他的眼里,圣杯所带来的收益要远远超过这些——就像在「贤者之石」面前,任何贵金属都如同废铁一般。

“盈满、盈满、盈满、盈满、盈满——”

他随手将蚕丝袋扔到一边。

“周而复始五回,于盈满之时破却,”

右手的令咒发出明亮的红光,全身的魔力似乎都被牵引出来,从五脏六腑之处,向令咒奔流而来——

他将手臂朝向魔术阵,张开五指,魔术阵迅速回应着,庞大的魔力在边缘产生了金色的电光。

“其基为炼化之金,础为光辉之石与秘银之铠,祭于吾族特兰贝里奥,立障阻天降之风,闭四方之门,自王冠而出,徘徊通于王土之三岔路——”

圣痕所传来的灼热感令他更加地亢奋起来,从而无视了魔术回路过载而产生的痛楚。

“宣告——!”

圣杯战争即将开始,离重建魔术世界的那天又进了一步——赌上了家族的命运的他不得不集中意志,来冲破仪式所产生的空气屏障。

他用左手加以控制,持续咏唱着咒言。

“汝身听吾号令,托付吾之命运于汝剑。若遵从圣杯之归宿,顺此意,遵此理,无妄而应之,”

魔力在体内沸腾奔涌,全身仿佛被置于熔炉之中。索斯诺尔的身上散发着蒸汽,接二连三的气浪扫过时发出滋滋的响声。

“于此起誓,吾乃成就世间一切善行之人,吾乃诛尽世间一切恶行之人——!”

“然——汝当以混沌自蒙双眼,使心灵狂乱,被狂乱之槛所困之囚,吾乃操纵牢笼锁链之人——!”

卡扎尔的魔术才能并不出众,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为了在此次战争中获得胜利,他必须在从者的职阶上进行补强。

咒语中混入了禁忌的异物,便能剥夺响应召唤而来的从者的理性,将其降格至Berserker。

他握紧了颤抖不止的右臂——通常情况下,如果魔术师承受不住召唤仪式所带来的身体负担,就会在仪式中途遭到反噬,连接圣杯的魔术回路会被过载的魔力瞬间熔断,召唤者只有极小的概率能生还。

想到自己背负着无法达成的理想,就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一边咬紧牙关一边继续咏唱咒语。

“汝为身缠三大言灵之七天,于抑制之轮降临此处——天秤的守护者啊!”

召唤咒语被贯以结尾,索斯诺尔感觉到体内的血液犹如沸水般涌动,工房内的物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在魔术阵周围持续发生反应的魔力开始全部汇聚到一起,屋内布满了如灰尘般的魔素,巨大的能量朝着位于中心的祭坛垂直冲击下去,全数注入了触媒之中。

金色的闪电伴随着强烈的风压,索斯诺尔睁不开眼睛,但在朦胧的视线中有一道无比闪耀的光芒爆裂而出。

光芒四射——浮在空气中的魔素被瞬间吞噬。

索斯诺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罗塞塔石碑上的古老文字逐一发出耀眼的光来。

紧接着魔术阵的中心涌现出滔滔不断的眩目之光,在不断蔓延的裂纹中,触媒被击得粉碎,散落在祭坛上。

索斯诺尔的双眼终于得到缓解,他总算看清楚了眼前的这名英灵,那是绝对王者的身姿——竟然有一种从心底想要拜服于他的冲动。

他面无表情,轻挥了几下手中的权杖,指向索斯诺尔。

“很好——召唤者呦,”

他发出威仪的声音,让人不禁感觉这里仿佛空旷的大殿,臣民正向他们的王跪安。

“吾名为奥斯曼狄斯,乃王中之王!”

“——!!”

“余准许你——好好看着余的身姿吧,侍奉在一旁并见证余的伟业吧——!!”

如此,夙愿终于传到了他们的身边,由彼方而来,远至此方,金色与浑浊的光芒簇拥着——

他们共同来自于「泛人类史」,既是史诗又属神话,亦或源于真实存在的记录,他们被赋予与影响力相通的力量,这些伟大的灵长类聚集于被压抑神力的御座——

此刻,圣杯战争正式开启,由无数人类的梦想与幻想编织而成的英灵们降临在这片大地上。

卡扎尔面对眼前的这名英灵,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就是——Berserker么?”

身在阵中的英灵似乎携带着有些令人窒息的怨恨,他披着黑色毛皮制成的铠甲,手持双枪,颜色鲜明的红、黄魔枪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已被黑暗的魔力所吞噬,瞪着血红的眼睛正望着卡扎尔。

卡扎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吾——为——诅咒圣杯之人——!”

“——迪尔姆德·奥迪那,在此响应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