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到魇蜘蛛攻击自己的时候,南风原偷偷瞄了潘多拉一眼,但是她却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于是南风原就选择了和发在贴子上的一样的说法,然后又把目击扭来扭去的过程说了出来。

“这样啊……不过你和罗切斯特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呢?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然而相川还是一下发现了问题所在,没有事先想好说法的南风原被问得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看到了他发的贴子,所以在网上认识了。”

关键时刻,潘多拉出声打了圆场。

“原来是这样么,好吧。既然信息都已经交换过了,那接下来该商量一下调查的行动了。”

相川也没有再对刚才的问题计较,他把地图铺开在了桌子上,南风原朝桌面凑近了些,潘多拉也收起了手机,稍微坐正了一点。

“其实前几次我就有试过对扭来扭去进行蹲守,可惜的是它的出现地点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律,不过按照目前的趋势,明天恐怕就是它会出现在这个城市里的最后一天,之后它应该就会跑到周边的城市里了。”

说完,相川指了指地图上圈出的三个红色圆圈,那三个地方分别是城市边缘的一个加油站,一块还未开发的空地以及一间废旧的工厂。

“扭来扭去出现的时间都是下午或者晚上,我会让事务所里派出人手,用低清的摄像头监视这三个地方,我们则需要等在这里。”

相川用手指连接三个地点画出了一个三角形,然后指着三角形的中心说道。

“所以说,明天中午的时候就会开始行动,可能要一直等到晚上,两位都没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

南风原点了点头,潘多拉则一句话也没说。

“那太好了,明天我会准备安全设备的,当然你们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自己准备一些,”相川只当潘多拉默认了,有些兴奋地收起了地图,“那电话号码,我们先存一下吧?”

三人互相存过了电话号码后便都离开了冷饮厅,各自返回了。南风原直到走回了家门口,才想起这次调查的危险性来。

要去调查那种东西么……我居然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被一大群蜘蛛追着跑的经历至今还让南风原心有余悸,刚才怕是沉浸在信息的交换和制定行动计划的兴奋当中,以至于自己完全忘了这是多危险的事情。

不过事情已经答应下来,南风原也不愿意再去反悔。他打开门瘫坐到了沙发上,试图放空大脑,尽量消除一下心里的担忧。

然而这个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南风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心里暗叫不妙。

“你这次的测验成绩是怎么回事啊?老师把成绩单给每个家长都发到了,你知道老师是怎么评价——”

母亲吵个不停的声音传了出来,南风原急忙关掉了声音,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好不容易等到电话挂断,南风原拿起手机没几秒,又是姑姑打来了电话。南风原装作没听到没接,但电话挂断后叔叔又打了过来,南风原只好又扔下手机,任凭它自己响了十几分钟。

等到重新拿起手机时,上面已经有十多个未接来电了。南风原把它们全都清除掉后,一股烦躁感瞬间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南风原只觉得什么也不想干,放下了手机后,他皱着眉头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暗沉的天空,纷乱的思绪逐渐占据了脑海。

一些混乱的画面逐个出现,被撕得粉碎的卷纸、砸坏的桌椅、棺材旁哭泣的人们、班主任站在讲台前用鼻孔看人的模样……

“你有试过和朋友诉说么?”

石村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南风原说道。

“我哪有什么朋友,而且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几句没用的话能得到什么帮助么?那些话不用听我都能想得到!”

南风原激动地吼着,随手抓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扔了过去,石村瞬间被砸得血肉模糊,混合着肉末的鲜血溅了一地。

“!?”

南风原猛然惊醒,映入眼帘的的是窗外已经放晴的蓝色天空,阳光亮得刺眼。他起身看了一眼手机后,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

好恶心的梦……

南风原扶着额头坐了起来,刚才的梦实在令人不适,这让他觉得烦躁感更严重了。他起身走到卫生间洗了一下脸试图清醒一下,但是却没有什么好转的感觉。

打开手机翻到论坛里,关于扭来扭去的贴子里有两篇的发贴人进行了更新回复。据他们所说,他们分别提到的两个中招的人已经先后死在了医院里,其中一个贴子的发贴人还放出了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的照片。

南风原在论坛里随手翻了两下,没再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他又想起昨晚相川递过来的名片,于是打开了搜索网站,查找起加藤侦探事务所的相关信息来。

网上可以查到这家侦探事务所的官网,根据官网里公开的信息,事务所的所长是一个叫加藤次郎的男人,以前曾经在美国留学。网页里还能进行委托预约,正如相川所说,事务所给接受的委托分为各种类型,预约按钮也根据类型分成了好几个。

随手翻了两下后,南风原就退出了网页,胡乱刷起视频和贴子,但烦躁的感觉始终没有消退,南风原甚至完全没记住自己都看了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相川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南风原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

“喂,南风原君?如果准备好了的话,就到学校的门口来吧。”

接起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相川的声音。

“嗯。”

南风原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思考着要不要带些什么东西。回到卧室里翻找了一阵后,他只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装着近视眼镜的眼镜盒。他并不喜欢戴眼镜,所以平时都不怎么戴,眼镜盒也就一直放在家里。

犹豫了一会儿,南风原莫名其妙地拿上了眼镜盒,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家门。

来到学校附近后,南风原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像相川的人影正站在学校门口,对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伸出一只手朝自己招手。

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的应该就是相川了。

南风原加快速度走到了学校门前,打招呼的那人果然就是相川。看到南风原走过来后,相川又四处张望起来,似乎是在寻找潘多拉的身影。

“奇怪了……还没有来么?”

相川一边张望,一边自言自语着。

“那边那个……是她吧?”

南风原也张望起来,接着就在街道的另一边看到了戴着贝雷帽的风衣少女。

“哦……来了啊。”

相川也扭过头,两人一起看着潘多拉一点点走近。

“接下来,我们就坐车到那三个地方的中间去,这样无论之后扭来扭去出现在哪里,我们都能尽快赶到现场。”

等到三人聚齐后,相川走到路边打开了一辆白色轿车的车门。

“这是?”

南风原看了看那辆车,他没想到相川还开了车过来。

“是事务所的车,因为要调查所以借给我用了。”

相川解释了一下,随后自己坐到了驾驶的位置上。

南风原和潘多拉坐到了车的后座上,一路上三人都没说话。南风原因为烦躁还在持续,抓着头发一直盯着窗外,潘多拉则低头用纸巾清理黑色长靴上沾到的泥土,相川开着导航一边查看一边驾驶,似乎对道路不是很熟悉的样子。

不多时,三人就到达了目的地,这里距离出城的高速公路比较近,因此周围几乎都是些汽车修理店一类。相川把车停在了路边,从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两个人说道:

“你们有带什么东西么?我准备了贴了磨砂膜的护目镜,等到扭来扭去出现之后,就可以戴上去观察它,不过要注意千万别摘下来。”

“你都准备调查些什么?”

潘多拉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靴子问道。

“啊,消灭的方法什么的肯定是不行的了,网上完全没有任何有关的说法。在贴子里得到的回复也只有什么意志坚定或许就能活下来之类的……完全没什么用处啊。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不看清楚的话就不会中招,所以这次的调查重点都放在那家伙的性质上,虽然说对阻止它可能没什么用,不过你们也好奇的吧?扭来扭去的照片和录像会不会和它本身起到相同的作用,用东西去砸它的话会怎么样,动物对扭来扭去会不会有反应。既然你们也在调查,应该也对这些感兴趣的吧?”

潘多拉没有出声,不过她一定是感兴趣的。南风原正处在烦闷的状态,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多兴趣,因此也没有回答。

“怎么都不出声啊……”相川无奈地笑了笑,“算了,我还是有很多话的,在扭来扭去出现的消息传过来之前倒也还有的聊。”

说完,相川又从后视镜看了看两人,没有一个是在看着这边的,不过他还是不在意地继续说了起来:

“你们对都市传说的东西会变成真的这种事是怎么想的呢?我倒是有些想法……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法,但是都市传说也是可以分类的,像尼斯湖水怪和雪人一类的属于神秘动物学的范畴,UFO和小灰人是宇宙类型的怪谈,蜥蜴人和地平说那种是阴谋论,幽灵和妖怪之类的算是宗教相关。”

说到这,相川停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后排的两人虽然还是很懒散,不过至少视线没有一个向下一个向着窗外了。

“那么,除此之外的无法分类的都市传说,我觉得就是来自都市的混沌了吧。像是Slender man,This man,Smile dog之类的,它们的诞生和传播都依托着网络,在它们的故事里没有能够真正说清楚的来源和目的,现实中都被认定为伪造,但还是有很多人相信着它们的存在……”

这时,相川话锋一转,突然又说到了别的话题上:

“你们都有听说过薛定谔的猫那个实验吧?在未被观测之前,没人能说得清楚猫是死了还是活着。不过有人可能会去听,通过猫没有在里面发出声音来判断猫是不是活着,有人可能会晃动箱子,根据猫有没有反应判断它是不是活着。这些不同的间接观测方法会让不同的人相信,从而在打开箱子之前对猫的死活持不同的态度……”

说到这里,相川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现实就是这样一个箱子,而那些没法分类的都市传说就是里面的猫,我们做不到打开箱子,但是能通过收集各种证据来验证它们的真假。不过有些人不论怎么听我们验证也不会相信,有些人则不会去找相关的验证,道听途说后就信以为真。”

接着,他提出了一个离谱的想法——

“但是都市传说终究不是猫,现实也不是真正的箱子,人们总体对都市传说的模糊认知造就了那些怪物生存发育的土壤,网络上不断传播、重复和改变的描述为它们塑型,最终使得它们变成了能够现于人类面前的东西——它们就是从人的模棱两可,的思想中生长起来的东西,是城市的压力和黑暗的副产物。”

南风原听后,觉得这说法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仔细分析的话可能还是会找到漏洞。他又朝潘多拉瞄了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在紧盯着相川的座位后边,贝雷帽下的眼神看起来凌厉异常,似乎是想要从后座插过去,剜出相川的心脏一样。

“不过嘛,这些都只是我胡思乱想的罢了,这些东西变成现实的真相说不定和我的说法一点边都不沾。”

也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还是注意到了却不在乎,相川伸出双手垫在了脑袋下面,悠然地半躺在了座椅上,表情还是十分轻松,没有什么变化。

这到底是……?

潘多拉不寻常的眼神让南风原稍微有些在意,不过他很快就又朝窗外看去,始终脱离不了的烦躁感让他无心过问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