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狭小的房间里，山上隼人正烦躁地敲击着键盘，他所创建的新忒弥斯网站突然被攻击关停了，而他不清楚是谁干的，也没法重新恢复网站。
要再重新创建一个么？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门铃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滴——！”
“谁啊？”
山上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前。
“有您的快递，请签收。”
透过门镜，山上看到门外确实站着一个快递员，于是他便打开了门，准备签收快递。
可就在他开门之后，那个“快递员”却一下把箱子扣在了他的头上。
“你干什——”
视线受到遮蔽的山上感到一阵慌乱，他急忙伸手想要把箱子摘下来，可他的大叫声还没出口，腹部就突然受到了一记重击。
“呃……”
这一击让山上疼得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他痛苦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随后便感觉到后脑也遭受了什么东西的击打，失去了意识。
做完这些的相川把昏迷的山上捆在了房间里的电脑椅上，在他的房间里拿了一件厚外套裹住了他的脑袋来遮住他的眼睛。
山上租住的公寓很小，是一间可怜的一居室，除了卫生间在隔间里以外，卧室、客厅和厨房都融为一体。房间里凌乱不堪并且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网络上已经有人把山上的很多相关信息都扒了出来，从他的上网时长看，相川猜测他是个窝在家里的宅男，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相川把电脑椅挪到了山上的床的对面，随后他把山上的被子掀到一边，自己坐在了床上和山上面对面。
“呃……”
很快，山上就醒了过来，他似乎是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不过相川已经把它们用绳子捆在了椅背后面，所以山上只是徒劳地挣扎了两下。
“你是叫山上隼人么？”
相川憋着嗓子，用怪声怪调的语气询问。
“是我，你是谁啊？还真有人线下寻仇……”
说到这里，山上不屑地笑出了声，像是对目前的处境毫不在乎。
“我问你是不是山上隼人！”
相川一脚踢在了山上的小腿胫骨上。
“啊！疼疼疼……我是！我是山上隼人！你想怎么样？把我杀了？那快来吧！你们这种人是不是自以为猜透了我的心思，觉得我就是个只会打字的窝囊废，一旦真的和你们碰面就要立刻下跪道歉？我告诉你，废物的是你们！我什么都不怕，还可以反过来告你们故意伤害，如果把我杀了那就更好了，等着背上杀人的罪名躲躲藏藏一辈子吧！”
山上虽然语气嚣张，不过腹部的伤明显还在折磨着他，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大。
“最开始创建投票网站的人不是你，不过你是最早开始在网上攻击长泽美穗的人之一。长泽美穗死了之后，你又创建了新的网站，并且用自己的其他账号散布链接，让其他人一起来投票给网暴者，是这样吧？”
“哼……你拿着录音的东西对吧，接下来你准备干嘛？把对话发到网上去？然后再加个标题‘哎呦，看到没有，网暴者之一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了，大家快一起骂他’，是这样吧？被我说中——”
山上没有回答，而是用故意恶心人的语气自顾自地说起没完，相川只好又踢了他另一条小腿的胫骨，这才终于打断了他的话——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现在还不需要你说这么多废话！”
山上“哎呦哎呦”地小声呻吟了一阵，接着开口回答，他的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嚣张，不过依旧不怎么好听：
“是，你说的一点不差，然后呢？你想要干什么？”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第一个，你知道长泽美穗是怎么死的么？”
“怎么死的？我哪知道……警察都没查清楚，我看的还都是新闻上播报的。警察不是说她像是上吊自杀的么，那恐怕就是上吊吧，毕竟那么多人骂她，她在哪都待不下去了。”
“那我再问下一个，你为什么要在她死之后又创建网站，让别人给网暴她的人投票？你难道不害怕么？”
听到相川这么问，山上在电脑椅上晃了晃脖子，又用不屑的语气回答：
“怕什么？怕死？我早就说过我不怕……”
“可是你连我踢你的腿都承受不了。”
相川的这句话让山上沉默了半天后才又憋出了一句：
“那是两回事。”
“再重新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既然重新创建网站，为什么把自己的名字也挂上去？”
“为了让它更像真的，早就有人调查我们这些最早攻击长泽美穗的人了，我是其中很重点的一个，如果不把我也放上去，不就有可能被一眼猜到是我干的了。”
“你不觉得很晦气？”
“有什么晦气的？我自己造出来的网站，难道怕它把我杀了？”
“那还回到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创建这个网站？你刚才只回答我你为什么把自己的名字也挂上去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好玩，因为我想这么干，你是不是就是那种目的、意义整天念叨起没完的人？如果按你们那样是个事情就要追问个没完，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吃饭也好喝水也好，都是因为想做才做的。”
“吃饭和喝水是因为不吃就会饿，不喝就会渴，人被迫去做，你也是被迫创建的网站？”
“我无聊得受不了了，所以要找点乐子，所以就这么干。”
山上的话听起来像是赌气，不过相川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平静地坐着，盯着被蒙住了头的山上做出了思考的表情。片刻之后，他又继续问道：
“那攻击长泽美穗的理由呢？”
“因为她是个贪污犯包庇犯的女儿！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可现在真相都已经被揭示出来了，她就是无辜的。”
“那又怎么样，飞鸟满和他的女儿还都是无辜的普通人呢，可最后一个死了，一个要背上杀人犯的名头进监狱！就该这么干，让其他和长泽直树一样的人看看，这么做不只是他们，他们的家人也没有好下场……”
“人总是会尝试正当化自己的行为，有时候事情更容易被正当化，他们就更会这么干。但做事时候的想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想听你当时的想法，不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相川再一次打断了山上的话，而山上也再一次沉默了一阵，最后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没什么理由……我就只是觉得无聊，恰好有人可骂，我就这么干了。”
“你蜗居在一个这样的小房子里，每天上网以这些事为乐……你看过心理医生么？”
“什么心理医生？你问这些准备干嘛？要编一个身世悲剧心理崩溃最后沦落为宅家者的故事？如果你从我这里提取素材，那我一定会拆你的台！那些编出来的废物故事毫无用处，看过的人只会假惺惺地感叹一番，然后一如既往该干嘛干嘛，别想用我当那些垃圾的谈资给你获取流量赚钱！”
“难道你热衷于这些阴暗的事，和身世以及环境没关系么？”
“阴暗的事？那什么才是光明的娱乐？那些出身优良有权有钱，人生毫无缺憾的人就是光明？别装作不知道，他们逛酒吧进风俗店，甚至吸食毒品或者干比这更阴暗的勾当当成他们的娱乐，井上冶源不就是这样！？所有人都一样阴暗，把这些阴暗归结成身世不好或者是其他遇到倒霉的事的人才会有的特质，不过是你们这些没长脑子的家伙总结出来的破烂理论而已！你大可以看看其他那些和我一样被扒出了身份信息的人，难道各个都是我的复制品，都是你们认为的缩在屋子里只会按键盘的废物？”
确实如山上所说，最初的网暴者中，除去和长泽美穗同一学校的几个同学和居心不良的媒体工作者这些利益相关人物，剩下的也并非都是山上这样的人。从有些人的账号发布的东西来看，他们甚至看起来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完全没什么缺陷。
这次换成了相川沉默，他坐在山上的床上紧紧盯着他，不过他的目光却显示出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山上身上。
他在思考一些事——那些人是不是也有没暴露在外的阴暗面？看起来美满的家庭其实充满了裂痕？看似幸福的生活其实让他们倍感压力？还是说……阴暗就是所有人类的特质，缺陷任何人都无法避免，所以无论他们身世怎样生活如何，他们也都会这么干？
感觉到等得有些久，山上开始不耐烦地扭动起身体：
“你问这些到底是要干什么？又要把我怎么样？”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相川从思考中走了出来，站起了身，“我问这些，只是因为我想要问，没什么理由，只是觉得好奇。”
说完，相川又一拳打晕了山上，给他松了绑之后离开了他的公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