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就在那里,”镜之天国的卢浮宫中,埃夫拉尔抬手指向了窗外的玻璃金字塔,“身体没有完全被镜面覆盖的话,回到现实之后就能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玻璃金字塔……
南风原转头看了看那栋作为卢浮宫入口的建筑,石村在此时再次出现:
“等等,你要想过去就需要离开球体,如果他们突然发动袭击就麻烦了。”
“你们都离我远一点……离开这里!”
听到石村的话后,南风原便冲着埃夫拉尔和那些镜子大喊了一句。埃夫拉尔也伸开双手做出向后推的动作,带着镜子人们远离了南风原。
直到看着镜子人们退到了没法一下抓到自己的位置后,南风原才决定开始行动。他操控着巨龙破坏了一大块墙壁,接着冲出黑色球体,快步朝玻璃金字塔跑去。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你可能只是无谓地跑出去,放弃了脱离迷惘的机会。”
石村在南风原旁边问道。
“潘多拉总是会顾及我的感受,她挡在了黄昏的阳光前……如果我留在这里,就会一直回想起离开了她,不能再见到她的遗憾,永生也只是活在后悔里的永生而已。”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至少这不是在两难之间随便选出的答案。”
石村点点头,从南风原身边消失。
然而,南风原只顾着和石村对话以及跑向玻璃金字塔,却没有注意到埃夫拉尔的动作——埃夫拉尔在看到他离开了黑色球体之后,将双手伸进了镜面组成的地面中。接着,他全身都陷入了地面,以极高的速度朝南风原滑去。
“啪!”
就在南风原要触碰到玻璃金字塔之前,埃夫拉尔猛地从南风原面前窜出,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啊!”
南风原捂住摔痛了的左肩膀,忍不住惨叫。
“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天国的居民,用如此的暴力来为所欲为……我可是花了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精力,学习了那么多的东西才建立了这个受苦难者们的避风港!为了我天国创始者的荣誉也好,为了其他居民的安全感也好,绝对不能让你这暴徒离开!”
埃夫拉尔伸手指着南风原,虽然他光滑的镜面头上没有五官,但南风原还是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愤怒。
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
南风原也发起了火,要说暴徒,埃夫拉尔这个安排刺杀竞选议员的对手是暴徒才对。
从镜面地面上,南风原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几乎已经完全镜面化了。右眼的瞳孔变成了银色,头发也变成了银色的细丝,自己再不赶快出去的话……
想到这里,南风原立刻将右手伸向裤子口袋里的游戏机,可埃夫拉尔却先一步一把抓住了他镜面化的手腕。
“为了给天国的居民们一个交待,绝不能给你简单的处刑,就先砍掉你的一只手吧!”
埃夫拉尔说着,将空出的另一只手变成了长刀的形状。
……
“咔嚓——!!!”
卢浮宫顶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空气闷热无比,一场猛烈的暴风雨恐怕将要不可避免地到来。
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埃夫拉尔离开了诊所,在穿上一件大衣,戴上帽子和墨镜做好身份的伪装后一路来到了卢浮宫前。
早上的刺杀行动实行后,埃夫拉尔并没有在新闻上看到有关塞巴斯蒂安死亡的新闻,看来是刺杀失败了。不过埃夫拉尔并没有失望,镜子人在现实的活动时间本来就受限,从卢浮宫前到塞巴斯蒂安的住宅那里又花了太多时间,对于这次的失败,他早有心理准备。
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自己还能调动出数不清的镜子人,执行无数次刺杀行动,而自己不用费心想该怎么抹去在刺杀行动中可能会留下的关于自己的把柄,运用邪术刺杀政敌这种理由是无法将自己推进监狱的。
埃夫拉尔再次走近自己所崇拜的、如同镜之天国圣物一般的玻璃金字塔,将额头贴在了上面。
“啪嗒——啪嗒——”
雨滴开始落下。
“让战士……”
埃夫拉尔刚刚开口,却突然从玻璃金字塔上的倒影中看到了有人绕到了自己身后。紧接着,手枪的枪口就顶在了他的腰上。
“请把你的手抱起来,放在胸前。”
身后的人低语着如此说道,而埃夫拉尔也按他说的做了。
“有人有话要和你说,用一只手拿着它。”
身后的人又拿出一部手机递给埃夫拉尔,埃夫拉尔伸手接过,放在了耳边。
轿车里,懂得日语的仆人拿着手机,按照潘多拉所说的话翻译着对埃夫拉尔说道:
“派出那些镜子人的就是你吧?为了‘镜之天国’而竞选议员,又能调动战斗力,我猜你就是这个邪教的领袖。”
“是塞巴斯蒂安那边的人么……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你就了解了这么多,还追到了这里啊。”
埃夫拉尔并无太多情感波动,平静地说道。
“这个倍受你喜欢的玻璃金字塔,就是连通另一个空间和现实的通道么?”
“算是吧。”
“掉落进那个世界的人,要怎么才能回来?”
“哈哈哈……居然是为了追踪进入了天国的人,难道你不是塞巴斯蒂安派来的人么。告诉你也无妨,进入了天国的人一段时间后就会成为那里的永久居民,如果走出天国的话,他们的生命就会进入死亡的倒计时,所以说,不要再想着见到已经进入了天国的人了。”
雨开始越下越大,周围的人或匆忙找地方躲避,或打起了伞。
“回不来……?”
潘多拉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满脸怒容地透过车窗看向了玻璃金字塔前的埃夫拉尔。
“哦……如果你真想看的话,那在接下来出场的战士们中,你说不定就能看到那人的身影了……让战士现身吧!”
……
“该死的混蛋,放开我!!!”
在离开的前一步被拦住,手又将要被砍断,焦急、愤怒和恐惧让他失控地大吼起来,右手随之如水银般开始涌动,变成了长着尖刺的狼牙棒模样。
“咔嚓!”
尖刺刺穿了埃夫拉尔抓住南风原的手,埃夫拉尔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南风原右手上的尖刺也跟着收了回去,成功地脱离了埃夫拉尔的控制。
原来除了尖锥,还可以变成其他的形状!
南风原也惊讶地看了看自己又恢复原样的右手。
被南风原抓住空隙的话,自己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埃夫拉尔立刻将另一只手也变成长刀,一言不发地对着南风原挥起了刀。
“叮叮叮叮当当——”
南风原将右手变化成盾牌,抵挡住了长刀的挥砍。
与此同时,玻璃金字塔突然通体发出了白色的光芒,埃夫拉尔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了一眼。
“让战士现身吧!”
从玻璃金字塔中传出了埃夫拉尔的声音,在听到声音的召唤后,十几个镜子人便从停留在卢浮宫的人群中走出,快步走向了玻璃金字塔。
“怎么在这个时候……”
埃夫拉尔不满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一阵冲击波就将他炸飞了。
“唔啊啊啊啊!!”
是南风原按动了游戏机的开关,在埃夫拉尔从地上爬起来时,他已经跑到了玻璃金字塔的旁边,跟在那些“战士”身后穿过了金字塔的玻璃幕墙。
“可恶!”
埃夫拉尔愤恨地锤了一下地面,但是这下他也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任南风原离开。现实中的自己又召唤了战士去执行任务,不出意外的话,任务也会被南风原扰乱。
“所有人都回去吧。”
想到这里,埃夫拉尔遣散了剩余的镜子人,大规模的镜子人脱离天国的话会导致天国的崩坏,只能自己出去阻击南风原了。
……
埃夫拉尔话音刚落,几个人影就如同穿过水幕一样从玻璃金字塔的幕墙上走了出来。
还停留在金字塔周围的人都纷纷惊奇地举起手机拍照和录像,潘多拉派出威胁埃夫拉尔的人也被面前的情况震惊了,一时的愣神被埃夫拉尔抓住了机会,反身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枪。
“你刚才提到了‘这个倍受我喜欢的玻璃金字塔’,也就是说,你就在这附近,或者派了人在附近监视我对吧?”
埃夫拉尔得意地对手里的手机说着,紧接着又对镜子人们发出了命令:
“驱散这里所有的人。”
埃夫拉尔的声音不大,没人因此注意到他就是那些突然从金字塔里窜出的人的领导者。但是镜子人们也一样立刻接收到了命令,他们的全身瞬间镜面化,将双手变成了尖锥向周围的人冲去。
卢浮宫前瞬间变得混乱无比,大雨中的人们惊叫着躲避镜子人,卢浮宫的安保人员们拿出枪试图维持秩序,却被纷乱的人群弄得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不远处轿车里的潘多拉见状,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为了保证安全,塞巴斯蒂安已经在她的要求下提前离开了这里,被塞巴斯蒂安拜托保护她安全的懂日语的仆人急忙试图阻拦她:
“罗切斯特小姐,您……”
“走开。”
潘多拉把他伸过来的手推到了一边,拿起帽子戴在了头上,打开车门就朝混乱的人群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副白色的手套戴在了手上,从地上捡起了那把之前在威胁埃夫拉尔的仆人手里,后来又被踢飞的枪,用双手举起对准了埃夫拉尔的胸口。
这并不符合潘多拉一贯的作风,但是在手机中听到南风原已经没法再回来了之后,她就下定了这个决心。
比起自身的安全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考量,她更不想要在这个夺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的人面前隐忍下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已经开始能够扰乱人的视线,埃夫拉尔终于在人群中注意到了对自己举枪的潘多拉。只要他一开口,旁边的镜子人就会来保护他,以他们的速度能够轻易地为埃夫拉尔挡下子弹,因此埃夫拉尔有恃无恐地将双手伸进口袋,在雨中和潘多拉对峙着。
“我不知道你想要找的是谁,但是能够进入天国是人的幸运,现实中的生命固然珍贵,可当它对某个人来说已经是痛苦了的时候,那不如选择更合适的天国。”
埃夫拉尔高声说着。
出乎意料的是,潘多拉在听到这句话后居然放下了手里的枪。虽然面前的少女的脸被帽檐遮住了大半,但埃夫拉尔依然能感觉到她想杀掉自己的决心,原本埃夫拉尔以为这并不能说服得了她。
“嘭!”
就在埃夫拉尔疑惑之时,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后脑的剧烈冲击让他失去了身体平衡,瞬间向前俯倒。
是从玻璃金字塔里出来的南风原将右手变成了球棒敲在了他的脑袋上。虽然还没了解情况,但是会被潘多拉举枪相向的应该是敌人没错。
“别想逃!”
镜之天国里的埃夫拉尔紧随而至,南风原听到他的声音后有些惊慌地转身,顺手拉过了刚刚被自己砸晕的人来抵挡——
“噗嗤!”
长刀一下刺穿了另一个埃夫拉尔的胸口,镜之天国的埃夫拉尔这时才注意到不对。
“这、这、这、这是我!?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镜之天国的埃夫拉尔从镜子人的状态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惊恐地跪倒在地,抱住了现实的自己。鲜血从另一个他的身体里流出,顺着雨水将他周围的地面染出了一圈红色。
“这怎么可能!!!有谁来……手机!快叫救护车!急救!应该还有救!我不只是我,我还背负着我的天国!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我的衣服口袋里应该拿了手机!”
埃夫拉尔一边惊恐地在自己身上翻找,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叫着。不过很快,他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脸绝望地停了下来,摸了摸另一个自己的颈动脉。
“是不小心刺中要害了么……心跳已经……”
埃夫拉尔先是低下头,随后又猛地扔下了自己的尸体,变成了镜子人朝南风原扑了过去——
“你这杂种!我的天国啊啊啊啊啊啊!!!!”
“啪!啪!”
潘多拉再次举起手枪,对着他打出了两枪,一枪打空,另一枪则打在了他的腹部,子弹的破坏力瞬间在那里撕开了一道口子,埃夫拉尔的动作也因此受到了影响,一脚踩滑摔到了地上。
“明明有那么宏大的起始和展开,天国的结局却这么草率……”
终于,埃夫拉尔不再挣扎,蜷缩在雨中,伴随着另一个自己的死亡,他碎裂成了一地镜子碎片,周围的镜子人也都一个接一个地碎裂了。
“潘多拉……”
南风原转过头看向了潘多拉,重逢的感觉让他有些想笑又有点想哭,虽然仅仅分别了一天而已,可中间发生的事曾一度让他以为他们永远都没法再见了。
潘多拉没有说话,不过抬起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样的表情。她用血红色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南风原,迈步走到了他面前,先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又用另一只拿着枪的手绕过了南风原的脖子,把他抱了过来。
被雨水淋湿的潘多拉身上十分冰冷,不过南风原却在心里感受到了比阳光更为强烈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