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没再出现蛾子，太好了……”
来到隧道口附近后，YAMA-Z把口罩向下拉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以松缓紧绷的神经。
南风原则没法放松，他几乎是不间断地回头望着那条隧道，生怕突然有蛾子从哪里冒出来。
隧道外的雾气此时变得比三人进入隧道时更浓了，对于下山都有所阻碍，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再待在山上了，三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朝山下去。
“不管怎么说，这次拍到了难得的画面啊，虽然挺危险的，但还是很值得。”
YAMA-Z高兴地掂了掂手里的摄像机。
“如果有拍到我们的画面，能在视频里剪掉么？”
潘多拉瞄了一眼他手里的摄像机。
“呃，没问题。”YAMA-Z点了点头，小心地伸着腿探索着雾中的道路，“说起来，起了这么大的雾，出租车还会来接人么？”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想要到打车的软件上看看情况，但是软件的页面上却显示出了“没有网络连接”的提示。
“怎么回事啊！？”
这里距离市区相当远，虽说比不上某些大城市的城郊距离，但要想靠徒步走回去恐怕也要花上五六个小时。YAMA-Z有些急躁地连续用手指敲了几下屏幕，可软件依旧没有反应，同时，他还注意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等下，手机怎么没有信号啊？”
“是这里信号太差了么？”南风原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方显示出信号果然也是空的，“该不会是这个雾在干扰信号吧……”
潘多拉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后又放回了风衣口袋。
“总之，我们先下山，山下的路我以前有走过，下面应该有信号。”
YAMA-Z收起了手机，像是安慰两人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当三人无比艰难地在浓雾中爬下山坡后，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想象中最坏的结果——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并且山下的公路上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大概是因为浓雾的原因，车辆都无法继续行驶了。
“这下糟了，我们得走回去了。”
YAMA-Z无奈地叹了口气。
三人只好一步步地顺着公路朝市区前进，南风原不太放心于那条隧道以及藏在其中的秘密工厂，于是在路上小声对潘多拉说道：
“要不要把那条隧道和工厂都拆掉？”
“用游戏机么？”
“嗯，破坏掉那里应该完全不成问题的。”
“有那个人在不太方便动手吧。”
“也是……不过等回去之后一样可以试试，感觉那个游戏机好像没有限制怪物移动的距离。那么恶心的地方还是破坏掉吧，不然哪天那种蛾子飞进城区里，引发什么蛾子生化危机之类的……想想就觉得要死了。为什么工厂里面会有那种东西啊？”
“大概是原本在工厂里的人被寄生了吧，其中一种是和人体结合了的蛾子，另一种则是可以和普通蛾子一样飞行的。两种蛾子的翅膀看上去差不多，或许是不同性别的，就和蓑蛾类似，雌性和雄性之间存在着差异。那种爬行的神秘生物就是它们的天敌，寄生在尸体上的蛾子能够操纵尸体对神秘生物进行反击，而能够自主飞行的则会被盯上变成猎物。”
“感觉多亏了那些爬在地上的‘蝙蝠’，不然我们恐怕都被蛾子袭击不知道多少次了……”
“啊！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座塔一样的东西？我没有眼花吧？”
两人正交谈时，走在前面的YAMA-Z突然伸着手指向了城区的方向叫嚷起来。
“是预言画上的塔么？不过没有翅膀。”
潘多拉抬起头看了过去。
“诶？有么？”
南风原的视力不济，眯着眼睛半天才看出了YAMA-Z所指的东西，远处的城区由于浓雾的笼罩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但一座竖直细高的黑色影子却在雾中若隐若现。南风原因为近视实在看不清塔的形状，不过YAMA-Z和潘多拉都认出它和预言画里的塔形状相似。
“那是什么东西啊……海市蜃楼？”
YAMA-Z停下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雾中的场景。
“不是说海市蜃楼是光学现象么？就是说海市蜃楼的景象都是映照现实里存在的建筑吧？”
南风原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关于海市蜃楼的科普，无论是城区还是郊区都没有这样一座高塔，远处的景象似乎并不能用海市蜃楼来解释。
“那，它真的是末日的景象？”
YAMA-Z指着那座塔的影子，笑了笑，不过接着又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迈步重新向前走。
“说起来，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我觉得倒还好呢。”三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后，YAMA-Z又叹了口气，“感觉一切终于都能结束了。”
“这是……怎么说？”
南风原感觉到内心正有一部分和这句话共鸣着，于是开口问道。
“我没什么朋友，有些事也没法和父母说，今天可能就是世界末日了，我就告诉你们好了。”
说完，YAMA-Z把摄像机挂在了脖子上，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接着又从肩膀开始褪穿在里面T恤。
“诶！？”
南风原被他的举动弄得愣住了，潘多拉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毫无波澜地观察着YAMA-Z的行为。
“这个，你们还记得吧？”
随着一部分后背露出，YAMA-Z把手臂伸到后背，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印记。
“那个是列车上的……”
南风原想起在异空间列车上的时候，自己就曾经见到过，这是列车造出的复制人身上会有的标志。
“在第一次和你们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不过，到底是在我去过的哪一班异空间列车上被复制的，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隐约能想起我好像是自愿去死，让列车的复制品代劳剩余的人生的。”
YAMA-Z重新穿好了衣服，继续说道：
“至于原来的本体是怎么死的，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应该就是压力的问题吧。在发现我是复制人之前，我也不止一次想过生活艰难，工作也不见起色，干脆都不要继续好了。结果后来才发现，原来那种想法，我已经实现过一次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现在的我……其实和现在的很多人没什么区别吧，什么生活的热情早就没有了，但是就是不能死——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所有人都受过一样的教育，然后就开始找一些借口，还有家要养、还有事业没完成、谁期待自己去做的事还没有做什么的，最后变成为了满足这些事而活的机器，原本的自己已经没有了。”
“现在你也还有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潘多拉说话的声音和以往比起来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那可是要考虑到很多方面因素的，根本不是有了命就什么都能实现的。像打拼多久之后终于有了足够的钱去做喜欢的事的时候，身体却早就病得或者老得不听使唤了一样的事一点都不新鲜。更别提有些人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和那些内心充实又能随意践行那些漂亮话的人相比，我就好像怪物一样。”
YAMA-Z如此反驳之后，低着头沉默了一阵，随后又说：
“总之，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的话，那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些和别人说说，现在已经完成了。什么期待啊、责任啊、必须要活下去的教条啊之类的，终——于——可以都结束了……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YAMA-Z说完，便继续朝城区走去了。
这一番话不见得是对的，让别人来进行辩论的话，或许可以从中挑出无数个破绽，让YAMA-Z哑口无言。但是南风原自己却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话，因为同样的问题他也曾经想过，不过那些听起来充满希望的所谓答案并不能让人满意，向别人求助也只能得到一堆无法产生共鸣的道理。不止一次，南风原有觉得没法真正认同那些道理的自己就和怪物一样，和那些“真正的人”格格不入。
还有自己的父亲，他在外为了赚钱经历过多少困难？到了最后他几乎什么都没能留下，连“有足够的钱”这一步都没能到达，身体就先支撑不住了。他算是真的活过么？自己又能真的活过么？
就在这时，南风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是潘多拉伸过手来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潘多拉漆黑刘海下的红色眼睛略显忧伤地向地面看着，大概是也想到了什么吧。南风原想起几天前的晚上，潘多拉突然抱住自己的场景，那个能看到他人过去的花头怪人是和她说了些什么，让她这样平时看起来内心坚不可摧的人露出了心灵上的弱点？现在的她又想到了些什么？
南风原突然觉得，两人此时就如同抓着一根绳子的两端，而绳子的中间挂在一根高空的横梁上，任何一方的松手都会让两个人同时跌落下去。
“我们也快回去吧。”
南风原握紧了潘多拉的手，对她说了一句，潘多拉抬起头，用血红的双瞳沉默看了看他。
接着，两人便重新沿着雾中的道路继续前进。
……
时间回到前一天的晚上七点钟，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负责调查一系列离奇案件的专案组组长松本一彻身穿雨衣，走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里。
巷子里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香川建，另一个则是吉田敏文，曾经在专案组会议中被他当众怀疑为内鬼的两人。
“组长。”
香川上前一步，打了个招呼。
“辛苦你们了。”
松本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没什么，不那样的话，内鬼是不会传递出错误消息，让加藤侦探事务所的人放松警惕的。事务所那边果然发现了和组长当时在录像里看到的一样的情况，总有些人走进去了之后，大约过了三四天才从里面走出来。我们大概查了一下那几个人的身份，有的是生物、物理和数学研究所的研究员，有的是大学老师，教的科目也都是理工类的。”
“嗯？”原本以为能解开些许疑惑的松本此时却更觉得反而增添疑惑了，“他们这是？”
“事务所找去的这些人会不会是为了研究扭来扭去的？”
一旁的吉田猜测道。
“算了，这些先放一放，很快就要有大事发生了。上面对那个泛真理教有些重视，最近对他们的调查正在加紧。事务所那边引诱我们注意泛真理教，前段时间网上又出现了那些和泛真理教内幕有关的光盘，或许这不是巧合，事务所或许会趁着这几天有所动作。对他们的监视只能依靠你们了，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松本摆了摆手，随后对两人吩咐道。
“好。”
两人立刻答应下来。
松本又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小巷，在雨中慢慢走远。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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