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杰弗瑞·莫里森的理解和之前大众的认知并不相同，因而创作出了这样一部作品。很高兴慢慢有这么多人理解了我的想法，也对杰弗瑞有所改观。虽然杰弗瑞是一个世俗眼中的恐怖食人魔，但是他实际上博学多识，举止优雅，充满了魅力，因此我不认同警方对于他和受害者的认知，受害者应该都是很享受……”
笔记本电脑上播放着一个综艺视频，内容听起来有些离谱，而相川则一脸沉重地盯着电脑屏幕，一言不发。
“阿德里斯，不得不这样说，我们败了。”
坐在相川旁边的眼镜男摇了摇头，说完又低下头，用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威廉姆斯·泰勒斯……或者说Abthutho，别再变来变去的了，你骗不了我。我只看着真相，所以没有别人那么容易被你的幻觉蒙骗。”
“好吧。”泰勒斯摘下了眼镜，“你在Owl的生涯里最失败的一桩案件，食人魔杰弗瑞·莫里森。莫里森在法庭上靠精神疾病逃离了监狱，而你们安排人手在精神病院打死了他。莫里森是个危险扭曲的，已经称不上是人类的家伙，他至少杀死了23个人，每个人的一部分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但是在他死后，一个人用笔就轻易扭转了这些——”
说着，泰勒斯看了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这位作家把杰弗瑞·莫里森重塑成了一个优雅的人。他那些狗屁不通的言论被说成是特殊的哲学理解，他对受害者的暴行被说成是爱，甚至这作家还觉得那些受害者被杀时一定都非常享受并且感谢他。听起来非常愚蠢，但是那么多人开始追捧这书了，他们绕开最尖锐的问题，说这只是脱离现实的角色，说杀人固然可恨，但那优雅太令人着迷……Owl严重失败了，你们清理掉的人渣却在死后成了万人追捧的偶像，你是这么觉得的吧？”
“那又怎样？这只是个例，过去了几年，这烂东西的热度就消退了。”
“如果再出现一个食人魔杀人魔，再出现这样一本书，人类还是会愚蠢地追捧他们的！你自认为正确的事在你想救助的那些家伙眼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受害者不是他们，不是他们的亲友，他们就什么鬼话都能说得出来！你没有看清这点么？”
“人类总会被蒙蔽一时，但他们迟早都能看得清楚。”
“别说那些自欺欺人的话了，你和我都清楚，绝大多数人类就是愚蠢到什么都能说的出口的东西，只要有一个人带头，他们就能自己亲手推倒自己建立的所谓‘正确的标准’，道德的准则。一旦被质问，就‘只是小说’、‘只是设想’、‘只是讨论’地逃避问题，好像缩在所谓的艺术当中，什么变态阴暗的东西都可以随便释放出来一样。这就是人类的本性！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钱被骗走，或者是遭到职场霸凌之类的人，你们曾经帮助过的那些人，也有些就是追捧这位作家的书的一员？”
相川沉默着，一只手放在桌上支撑着头，挡着下巴和嘴看向他。
“你们想拯救的，真的是你们想拯救的那些人么？”
泰勒斯靠近了些质问道。
“那你有什么方法么？”
“我的力量一点点渗入人类世界的话，就能慢慢重塑他们的思想，将来会有那么一天，人类会变得如你所求的智慧，能够看得清真相！”
“那你许诺给羽生原二郎和他的父亲什么了？”
“和不同的人，我做不同的交易，你完全不必和他们一样。”
“我在他们身上看不出他们得到了任何好处，也不会相信你的任何许诺，就算人类再怎么有劣根性，我也不会选择用你的力量进行干涉。”
“那Owl呢？再这样下去，你们覆灭在警察手里是必然的事。”
“我们已经有了计划，只要它能实现，就算我们覆灭也无所谓。”
“你们内部的分歧会导致你们的分裂。”
“沃森教授有足以安抚住他们，直到计划完成的能力。”
“那创造者呢？Owl的全部希望都押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东西上？”
“就算这样，也比听信你的蛊惑要强得多。”
相川坚定地一一驳回了“泰勒斯”的话。“泰勒斯”摇了摇头，似乎终于对相川毫无办法了：
“好吧，你是到现在为止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类。”
说完，他向相川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打算告别。
“相反，你是到现在为止我见过的最无聊弱小的异界生物，我没猜错的话，你和那些因为意识异常现象而诞生的怪物完全是两种东西对吧？小说所描述的你们这种生物远超时空的概念，无所不能，随意就能让人类陷入癫狂之中。而你做不到自己入侵，只能用各种低劣的骗术欺骗人类和你签下契约，甚至就连现在……”
相川非但没有伸手去握“泰勒斯”伸出来的手，反而是站起身来，对着他一脚踢了过去——
“……还想着要欺骗我！”
在被踢中的瞬间，“泰勒斯”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台座，脑袋则变成了一坨不可名状的古怪雕像，掉进了一个散发着紫红色、橙色和粉色三种光芒的圆形传送门当中，传送门也随之关闭了。
“呕……”
相川干呕了一下，浑身还是有些不舒服，头依然很疼，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现在可以让我出去了！”
相川对着房间里的摄像头大声说道。
很快，加藤就带着两个人打开了门，把相川扶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加藤焦急地问。
“是解决之前的委托的时候遇到的东西……现在是几点？马场那边怎么样了？”
“晚上六点，马场那边出了些状况，他人失踪了，我们的人没在他的公寓里找到他，现在还在追踪。”
“一整天了都还没找到人！？那个东西很危险，要是被它缠上的话，马场说不定——”
“查到了！”这时，负责计算机技术的木村大叫着跑了过来，“我想办法弄到了马场公寓附近一些区域的监控录像，基本能确定他往哪去了！”
“立刻安排人去找，我也要过去。另外再派两个人到马场的公寓去，把公寓里的东西都拍照给我，记住，只许拍照，不允许碰任何东西，为了以防万一，让他们都戴上手套。”
相川说完，立马挣脱开扶着他的人的手，转身向二楼走去。
“你去干嘛？”
加藤想要拦住他，不过最后只是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
“去拿枪。”
“有那么严重么？”
“有，让去找马场的那些人也拿着。”
相川一边回答，一边头也不回地爬上了楼梯。
……
按照木村的分析，相川带着几个人分坐两辆车去找。半路上，派去马场公寓调查的人发来了照片，照片里果然有Abthutho的雕像。
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到达了木村最终锁定的地点。
那里是一处黑漆漆的桥洞，路灯的光线完全照不进去，仅凭肉眼是不可能看得清里面有什么的。不过站在桥洞外的几人已经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是老鼠一类的东西发出来的，而更像是某种更大的东西发出来的。
随行的人把手电筒打开，明亮的光线照进了桥洞，里面的场景瞬间一清二楚。跟着相川的几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警惕地举起了手枪，而相川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拍了一下额头，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被悔意填满——
桥洞里发出那些声音的正是马场，此时的他整个下巴、双手和衣服都已经被血浸染，正瞪着眼睛看着外面照射进去的手电的光。而在他的旁边则倒着一具尸体，尸体的颈部面部和手臂都被啃咬得鲜血淋漓，让人目不忍视。
“马场！马场潮！你清醒一点！你在干什么！？”
相川冲着他大声喊道。
然而马场只是扭了扭脖子，动作不自然得完全不像是人类会做出的动作，更像是即将死亡的昆虫的抽搐。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马场突然露出凶相，嘴夸张地大张着，似乎下巴都已经完全脱离了上颌，一边发出无比骇人的叫声一边朝他们扑了过来。
众人急忙散开，躲避马场攻击的同时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
“你在干什么！马场，你不记得我了么！？”
相川冲着他再次喊道。
“你们……你们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濑泽他会复活，靠这些漏网之鱼的血！”
马场此时已经完全癫狂，就像当初被Abthutho蛊惑的羽生一样，疯狂地朝着马场扑了过来。
相川举起了枪，犹豫再三后还是在马场即将碰到自己之前一枪击中了马场的腿，这让他没跑出两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渡边濑泽他已经死了！马场，你仔细回想一下！”
“骗人！我已经……我已经见过他了！我要帮他复活，你们铲除不了的那些人也让我来解决！”
“我们不是不想解决那些人，只是现在情况复杂，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至于渡边，他已经死了，不要听信Abthutho的鬼话！你忘了羽生原二郎了么！？”
“呃啊啊啊啊！！！”
然而马场还是疯狂地拖着一条腿又向相川冲了过来，看样子他被侵蚀得太深，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嘭！嘭！嘭！”
周围的Owl成员立刻对着马场开了枪，可即便他连中数枪，也还是能够持续地在地上爬动，似乎无论如何都杀不死他。
“处理掉雕像！”
相川掏出手机，给马场公寓那边的人打去了电话。之前按相川吩咐在在公寓外待命，躲避雕像打开传送门时的吸力的人立刻冲进公寓，把雕像扔进了传送门里，传送门也立刻跟着关闭了。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马场也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尖叫，整个身体迅速地干枯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具可怖的干尸。
相川叹了口气，先是蹲下身去，随后又猛地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人质问：
“我有没有在最开始就告诉过你们，立刻去找马场，把他带到事务所去！？”
“我们立刻就行动了……但是我们到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其中一个人解释道。
相川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没说出口，他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抓了抓头发，最后只背对着马场的干尸，向随行的人挥了挥手：“把现场处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