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被送进了医院，她的父母向南风原询问情况，南风原也只说自己是在学校走廊里看到的她，在看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晕过去了。
在万木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南风原注意到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青黑色的手印，自己由于只是被抓过衣领，所以身上并没有出现那种印记。
南风原记得传闻中被幽灵碰过的话，身上就会出现那种印记。作为流传时间最长、最稳固的意识异常现象。幽灵并不需要什么特定的认知模糊人群维持它的存在，因为几乎全世界人都始终对它们保持着认知模糊，所以幽灵相比其他怪物而言，出现的条件会简单很多。
那个男人是幽灵么？
南风原一边思考着，一边一瘸一拐地朝潘多拉住的公寓走去。
到了公寓门前，南风原敲了敲门。潘多拉戴着睡衣上的猫耳兜帽，从打开的门缝中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随后才放下了门链。
“你怎么了？”
发现南风原进门的姿势有点奇怪，潘多拉有些担心地扶住了他的肩膀。
“今天学校那边发生了奇怪的事。”
南风原把刚刚遇到奇怪男人的经过说了一遍，潘多拉听后，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
“这应该和之前的我妻琉璃自杀事件有关。”
“嗯？”南风原疑惑地看了看她，“那是什么？”
“就是这个。”
潘多拉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了几下，从浏览器里搜索出了相关的报道。
“2018年……四年前的事了啊，国中二年级学生我妻琉璃从医院天台跳楼自杀……”
南风原不是很关注这些，所以也不清楚曾经发生过这种事。
“我妻琉璃和你说的那个万木，当时都是和我在同一个学校的。”
“诶？那你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么？”
南风原有些惊讶地问。
“我和那所学校的人关系都不好，所以知道的也不多，只记得在跳楼事件发生之前，学校里曾经传出过流言……那所学校的校风怕不就是传播流言。他们当时都说我妻琉璃和一个年轻的男音乐教师降谷正一有不正当的关系，流言传播了一阵后，降谷正一从学校辞职了。我妻琉璃的母亲在那所学校当老师，这件事似乎也被她知道了，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妻琉璃就在医院自杀了。”
“这么说，那个万木确实有管那个男人叫‘降谷老师’来着，他好像已经变成幽灵了吧？因为他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了，而且万木被抓过的脖子上出现了青黑色的手印，我记得人被幽灵抓过的话，被抓过的地方就会有那种手印。”
“大概是吧。”
“这么看的话，就是我妻琉璃因为流言而自杀，降谷现在来为她复仇么？那下一个受害者就是万木提到过的那个叫‘云居白’的人了。”
“唔……”
潘多拉发出了含含糊糊的答应声，在电脑上搜索起当年事件的更多细节来。
现如今，我妻琉璃因流言而自杀已经成为了公认的真相，网上还能查到一些网友悼念的留言。我妻琉璃生前在音乐创作者常用的网站“Listening”上创建过一个账号，目前粉丝数为5121。在这个网站中仍然能看到她上传过的各种翻奏的作品，她本人曾经留言称自己在作曲上还差得太多。
网上目前最被认同的说法是：我妻琉璃的爷爷因为重病已经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为了让敬爱的爷爷能够安详离世，我妻琉璃向学校的音乐教师学习作曲。可在学校中却被别有用心的人传成了两人有不正当的关系，音乐教师因此辞职，我妻琉璃也选择了自杀。
其余的就是一些琐碎的细节，比如我妻琉璃的母亲在此之前曾经了解过这些流言；我妻琉璃自杀的前一天，她的爷爷去世了，似乎不是什么有意义的细节。
在“Listening”网站上，潘多拉找到了我妻琉璃生前创建的账户名为“Alice”的账号，打开了播放量最高的一段音乐。这是我妻琉璃上传的一段钢琴曲，伴随着乐曲响起，南风原也听出了这正是自己在学校里听到过的那段。
“哦哦，这首曲子就是那个降谷老师弹过的那段，感觉很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南风原凑得近了一些，想看看曲子的名字。
“是‘致爱丽丝’，贝多芬创作的。”
潘多拉把屏幕上的曲子名称指给了南风原。
“啊，这个。”
南风原看到了评论区中的一条评论，伸手指了指——是四手联弹的吧，是和谁一起演奏的？
“那个万木好像也有说过，今天下午的时候，那段‘致爱丽丝’听起来是四手联弹的，但是教室里只有降谷一个人。”
“四手联弹么……”
潘多拉点开那条评论下面的回复，发现我妻琉璃四年前曾经回复过，是和一个账户名为“Ludwiggg.”的人一起演奏的。从回复中的账户名跳转到个人页面后，两人便看到他的个人介绍中提到了自己的真名——降谷正一。
“就是和那个降谷老师一起弹奏的啊……”
“说起来，这首‘致爱丽丝’，”潘多拉似是无意地说着，“关于贝多芬创作它的原因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说法是有一个叫爱丽丝的小女孩，为了帮助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看到大海和森林而向他人求助，贝多芬则为她创作了这首音乐，让老人在音乐中感受到了各种自然景色。另一种说法则认为这是贝多芬为自己爱慕的一位女学生特蕾莎创作的，这首曲子并没有留在贝多芬手里，后来才被人在特蕾莎的遗物中发现了曲子的手稿。但是德国那边的一座城市在出版乐谱的时候却把名字错写成了‘致爱丽丝’，这个名字也就一直流传到现在。”
“这个故事，怎么听都像是……”南风原越听越觉得奇怪，“难道我妻琉璃的流言就是因为这个故事的联想，才传成了她和降谷正一有不正当的关系？”
“或许吧……”
潘多拉点开了降谷的个人动态，最近他发出的一条关于自己病情的动态——“即使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会尽我所能创作出最后的音乐。”再向前翻动，则可以看到他近几个月来的病情变化。
“结肠癌，原来他得了这么严重的病，等等，他最上面的那条动态时间是？”
“9月15日，昨天发布的，”潘多拉把鼠标滑轮滑了上去，“他真的死了么？”
说着，潘多拉刷新了一下网页，降谷的动态页面上居然立刻就跳出另一条刚刚发布的动态——
“终于，最终的乐曲开始一步一步向前推进了。”
“诶？没死？那他是怎么做到那些的……障眼法？怎么看都不像啊？”
南风原凌乱地看着那条突然跳出来的新动态。
潘多拉把食指弯曲着放在了嘴唇上，做出了思考时常做的动作，似乎对这件事情有了些兴趣。
……
少女坐在梳妆镜前，把新买来的小王冠头饰戴在了头上，来回转着头开始查看起效果。
左转右转，少女最后又站了起来，转动了一下身体，白色的睡裙随之摆动起来。少女露出了笑容，似乎相当满意。
“嗞嗞嗞——！！！”
可就在这时，卧室里的灯突然莫名其妙地闪动了两下，同时还伴随着不妙的电流声。少女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电灯，不过盯了半天，它也没有再闪一下。
只是电压不稳而已吧。
少女松了口气，转身坐回梳妆镜前，然而电灯却紧跟着再次闪动起来。闪动的间隙中，少女隐约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细瘦的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身影，这吓得她赶忙回头去看，但电灯又一次恢复了正常，她的身后也没站着什么人。
但这下少女没法再镇定地坐回梳妆台前了，她慢慢地起身走到门前，准备推门问问父亲自己房间电灯的事。可当卧室门推开后，出现在少女面前的却是被幽暗的蓝光和淡淡的雾气笼罩的客厅，一架钢琴摆放在客厅正中，一个男人则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首“致爱丽丝”。
少女下意识地想要跑回屋子里关上门，可是门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无论她怎么推都是纹丝不动。
“云居同学，你还记得我吧？”
男人停止了弹奏，站起身来，他身上穿着有些破旧的西装，脸惨白得就如同尸体的脸。
“降谷老师……”
云居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妻同学的死，我想不用我再和你多复述一遍了吧？万木她把看到的事告诉了你，事情就是从你这里流传开的，是么！？”
“不、不是……”
云居急忙否认着，而降谷则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体周围的雾气再次凝聚成一只手的形状，一把掐住云居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
“你最好说实话，如果不实的话，我晚些也会再来让你断气！”
说完，降谷身旁的手一松，云居也跟着跌倒在地上。捂着喉咙连续咳嗽了几下后，云居才开口说道：
“我……我说，我怎么会把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说出去，只不过万木在和我提起的时候，旁边有另一个班级的九条千铭和……雾雨弃，很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是他们全都听到了，然后恶意歪曲事实传播出去的。”
“无意？”
降谷瞪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把脸贴向了云居的脸。
“是……是的，”云居连连点头，“只有万木和我说过，我没再和任何人提起过！”
“最好是这样。”
降谷直起了身体，盯着云居看了一阵，然后才从卧室的门口离开。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客厅里幽暗的蓝光、雾气以及那架钢琴也都一并消失无踪了。
